乔蕴之满心不悦的回到了乔府,真想不到那安明道是个那么蠢的脑子,竟赶在人前巴巴的上来道谢,真是个没脑子的东西,若不是考虑着给那个姬氏树立一个可行的对手,他安明道还真以为有机会巴上自己了?这般想着,却在思考要不要给太后那里传个话。入府后,看过了正在养胎的凤姨娘,实在是被她的撒娇卖痴给弄得倒胃口,很不耐烦的回了书房。自小荷走后,他就再没有把任何一个女人放在心上。而他的嫡妻江氏出身大族,这门亲事他并不是很在意,只要能够给自己带来利益,他是不介意娶任何一个女人的。江氏到底有几分手段他或多或少是知道一点的,只是,她在自己面前还算合意,大事也知道取舍,所以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动摇过她嫡妻的位置。至于对她到底有几分真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给自己生了一个嫡女,可是却不是嫡子。女儿,他已经有了玉凝,自己最爱的女人给自己生的。所以,对于滟儿,他并不是很放在心上。相比于自幼丧母的玉凝来说,滟儿至少还有一个嫡女身份和身为正室的母亲。所以,他的关爱也就全部放在了玉凝的身上。
江氏自然是看出来了这一点,可是身为江南第一大家江家嫡长女的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既然丈夫不爱自己,她绝对不会赶上去献媚。他不爱自己的女儿,那么就由自己来爱好了。于是,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了,在乔蕴之的心里,江氏是一个表面温婉、内里却十分骄傲要强的女人,不像小荷的善解人意。也没有凤姨娘的曲意逢迎。
想到这里,乔蕴之问在一旁伺候的管家:“夫人最近在干什么?”
管家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老爷竟然还会在此时问夫人。但还是恭敬的道:“回老爷的话,夫人正在接待从江南江家来的外甥。”
“哦?”乔蕴之一愣,道“府里怎么没有消息传来?难道没有安排人接待吗?”
“回老爷的话,自小姐走后,府中管家的事便暂时交到了张姨娘手里。而凤姨娘那里,总是称人手不够。所以,府里并没有格外再派人来招待夫人的外甥。”管家依旧是恭敬的答。
乔蕴之眉心紧皱,江氏好歹是他的嫡妻,那凤姨娘不过一个玩意,给了她几分尊贵,就敢在他的后院里作威作福起来了。只是,现在还不好处置她,不过处置张姨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对了,管理后院的权是什么时候交给张姨娘的?”
看着老爷眉眼间有一股隐隐的怒火,管家心里暗道不好。答:“老爷莫不是忘了吗?上回宿在凤姨娘院子里,凤姨娘说小姐入宫了,府里没个管事的人。自己怀有身孕也不好管事,不如交给张姨娘。”管家讲得很是详细,这个时候,实在是不敢偏帮任何一方了。
乔蕴之皱着眉头听完,倒是真的忘了这件事。只是道:“夫人现在在何处?”
管家不知道为什么又转到了这个话题上,还是道:“回老爷,夫人正在大堂会客,想来这会子还在呢,听厨房说,要留外甥在正院里用饭。”
乔蕴之起身,看着管家欲跟上来的身影,颇为不耐的道:“你不用跟上来了。”
“是。”
穿过抄手游廊,来到正院。江氏正准备和远道而来的外甥江枫用膳,看到老爷过来了,面色便浅淡了两分,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老爷怎滴来了?”
而坐在一旁的白面公子江枫忙站了起来,俯首作了一个揖,道:“见过姑父。”
乔蕴之想了想,江氏的二弟是生了一个好像是叫江枫的儿子。便笑着道:“这是二弟的儿子枫儿吧,快,坐下吧。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姑父这些日子朝堂上的事情多了,倒是忘记招呼你了。”
自家姑姑和这姑父的关系怎样,江枫还是或多或少听自己的父亲讲过的。当年,姑姑还没嫁过去的时候,对方就已经生了庶长女。而姑姑嫁过去多年后,也只见生了滟儿一个表姐。可想而知,两人是有多面和心不合的。尴尬的笑了笑,随着乔蕴之坐下,江枫的心里还是很害怕这个身为丞相的姑父的。江氏一直冷眼看着乔蕴之同自己的外甥寒暄,也不说一句话。
乔蕴之吩咐下人摆膳,看着江枫白净的面孔,问了一些他父亲、爷爷、女乃女乃的近况,也对他自己表示了关心。江枫一一作答了。最后,似乎没什么话可聊了。乔蕴之便转过头问江氏:“怎不带这枫儿到处走走?”
江氏冷眼笑了,语气却是越发温顺,道:“老爷说的什么话,这上京处处是贵人,他一个小地方来的小子,又没有什么背景靠山的。一不小心惹到什么贵人,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妾哪里敢带他出去了,不过是看在他大老远从江南跑过来的份上,思虑着老爷子的病情,便多留了他两天罢了。”
听着江氏这不阴不阳的话,乔蕴之不好发火,心下却是暗暗不悦。但还算温和的道:“什么叫做没有背景靠山了?不然我这个姑父是干嘛的,叫着好听吗?”
看着自家姑母并没有回应的意思,江枫赶紧接话,道:“姑父言重了,姑姑不过是说着好玩的。上京是挺大的,是该好好走走。”
不忍心看着自家外甥诚惶诚恐、坐立不安的样子,江氏忍住了没有再开口。
乔蕴之点了点头,语气已是温和了很多。看着江氏依旧一副坐着不动、不打算开口的样子,也渐渐明白了她到底在气什么。不过是因为在太后宣滟儿进宫的时候,自己没有说话罢了。唉,有时间还是和她好好讲讲吧。
“行了,老爷日理万机,明日还要早朝。枫儿便不要缠着你姑父了,让你姑父回去歇息吧。巧翠,带表少爷下去休息。”
江枫一愣,看了看姑父的神色,不敢开口多言,便跟着绿衣侍女下去歇息了。
看着江氏无视自己,直接起身的模样,乔蕴之终于忍不住发火了。
“你这是要闹什么?”
江氏嘲讽一笑,也懒得再装样子。道:“妾怎敢在老爷面前放肆,只是实在人身子不好罢了。便有几分怠懈,相爷胸襟开阔,可是要多多担待几分啊。”
乔蕴之微微平息了自己的怒火,强忍着火气道:“就算你对凤姨娘有什么怒火,也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发作,家丑不外扬,你不清楚吗?”
乔蕴之认为自己已经够忍的了,可江氏一听见这话,怒火蹭的冒了上来。尖声道:“那是当然,乔玉凝才是你乔家的人嘛!我江家的外甥怎么敢和丞相大人你扯上关系,相爷高贵,妾和江家是在是攀不上,不如从此就撂开手去吧。”
乔蕴之皱了皱眉,道:“怎么又扯上玉凝了?一码归一码,你可别无事生非。”语气里已经是满满的不耐。
江氏讽笑:“乔蕴之,你也不要和我假惺惺了,今儿咱们就摊牌了吧,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念着那夏绮荷,前尘往事我已经不想多讲。现在,你和乔玉凝在天下人面前断绝了关系,却还是一样的替她打算。而对于自己的另一个女儿,在太后宣进宫的时候,居然一句话不说,直接把女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双手送了进去。那皇宫是什么地方,现在朝堂上是什么形势,你比我更清楚。”说着,江氏忍不住一行清泪划过脸颊,颤声道“你没有心啊!你就这样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了狼虎窝啊,乔玉凝那贱人设计逼的滟儿上吊自尽,你知道后又做了什么?不但没有替我的滟儿讨回一个公道,反而还千方百计的替她隐瞒?你还有没有心啊!天,我江琳雪前世是做了什么孽,赔上我的一生不够,还牵累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尽苦累!”江氏痛哭出声。
乔蕴之也愣住了,自从和江氏成亲以来,就连自己宠爱几个姨娘,给她没脸的时候,也不见她如此。身为江南世家的嫡长女,对于礼仪风范更是身为看重。今日她的这番作为,似乎是绝望了。乔蕴之的心里开始有了一丝丝恐慌,难道她?
“你何必如此?我既已经和她断绝了关系,日后就不会再管她。她毕竟叫了你十几年的母亲,你就不愿意放她一命吗?”乔蕴之看着江氏完全哭花的妆容,再不见平时的一丝端庄优雅。脸上糅合的决然与愤慨让他看得莫明的心慌,语气也不由自主的柔了下来。
江氏连讽笑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道:“我出生于江南第一世家江家,身为家里的嫡长女,我生来就倍受关爱,可是却也注定了要背负很多。可是我没得选择,后来,不知怎的,竟然嫁了你。家族的命令我没法违抗,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我嫁进来之前你就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庶长女。”说着,江氏抬头毫无表情的看着这个毁了自己一生的男人,尽管他在朝中权势滔天,可是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爱上他,因为他,自己此生的尊严、幸福尽悔。
“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只能忍了,我嫁过来后,你一心宠爱夏氏。我的尊严被整个乔家踩在脚下,而那夏氏狠毒。”江氏说到这里,已经再也无法抑制哭声。似乎是不愿再去回忆“我已经无法生育,此生只有滟儿一个,我会用自己的鲜血,来守护她。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管乔府后院诸事,待凤姨娘生产后,无论是男是女,只要你愿意,可以让她来掌家。而我,只要挂着一个正室的名头便可,待滟儿出嫁到江南,我会与你和离。”
乔蕴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骄傲了一生的嫡妻,最后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他虽然没有真正爱过江氏,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分开,而身为江南第一富商的江家,有多注重名声他当然是知道。难道江氏不怕牵累这江家的名声吗?
不去看乔蕴之的神色,江氏继续道:“和离后,我从你乔家的族谱中除名,你依然可以把夏绮荷扶正,把她的墓迁入你乔氏墓地。”
乔蕴之这下是真的慌了,道:“琳雪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
“不用说了,我此生最后一个决定,江氏会同意的。至于滟儿,她的婚事甚至是后半辈子,都不用你操心了。”
看着江氏决然的神色,乔蕴之的心里竟然是涌起了一阵不可抑止的悲伤,那悲伤不比小荷死的时候的绝望,可是却密密麻麻缠绕了他整个心脏,有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若是没了江氏,日后是不是只剩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