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傲龙与袁天罡率领的白衣弥勒把乔令则在东都的势力连根拔起的时候,乔令则正带着几个手下如苍蝇一般在齐郡郊外的小村庄里转来转去,他们此行原本是下乡采风的,可笑的是漫无目的越走越远,竟因此而迷失了方向。
齐王杨瑓原本是被杨广安排在第二梯队跟着歌舞百戏转道长安再去榆林等待杨广前来汇合的,但杨广临走前似乎心有所感,临时起意把他带到了身边。杨二显然已经感受到了父皇内心深处的猜忌,好不反抗地轻装简从。
一个多月来,太阳的无情使得杨二受尽煎熬,再加之众臣似乎已经闻到了杨广的猜忌,于是杨二一时竟成了狗不理,甚至连苏游都鲜有拜访他的时候。所谓“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杨二过了几天白衣如雪的日子便露出了本性,乔令则等人节操根本没有下限,讨好齐王之余自也没忘记中饱私囊。
齐王在女人的肚皮上过了几天混乱的日子后,又想起了自己的志向,浪子回头了几天,却又在乔令则等人的奉承下旧病复发,最后竟是放弃了治疗。而乔令则等人也以齐王的名义糟蹋许多少女,并乐在其中。
谁想杨广与众臣经过了几个时辰的讨论,竟又想起齐王,并将他委以重任。
“军事演习?像马球赛开幕式那种?”齐王拿着杨广派宫人送来的手令,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被父皇重新重用实在是好事,但消沉了一个多月后今日,他做什么事都觉得茫无头绪,竟只知呼喊:“乔令则呢?李四呢?”
“回殿下,他们都下乡间为殿下采风去了。”尚德适时地出现,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也不怪尚德的战战兢兢,实在是齐王最近的脾气实在是令人不敢亲近啊。
“乔令则和李四都出去了,陈三呢?”杨二为了稳固东都的钱庄和报纸,把比较忠心和有能力的幕僚都留在了东都,身边现在带着能办事的也就乔令则李贤宇以及陈智伟这几个混混了,至于还有几个时常劝谏的薛道衡孔颖达这些腐儒,他只当他们如苍蝇一般,轻易是不会主动招惹他们的。
“陈智伟正在外头候命。”尚德暗地里翻了翻白眼,其实陈智伟等待接见的消息早在半个时辰前他就传了进来。
“还不快召来?”齐王却是可以翻了翻白眼,暗想道,尚德是越来越没眼力劲了。
陈智伟匆匆而至,本来是想报告乔令则李贤宇几个一夜未归的,却让杨二先开了口,三言两语把刚才接到的杨广的旨意说了出来。
“这是好事啊殿下,这种大场面大制作是关乎陛下的面子啊,陛下显然是相信殿下有统筹好这件事的能力,如果殿下做好了……”陈智伟显然是一个乐观主义者,一听齐王终于可以做点正事,竟然眉开眼笑了起来。
陈智伟原本就是一个买卖人,他的偶像是那个创造了“奇货可居”典故的吕不韦,他投奔杨瑓已经有了小半年的时间;但杨二在这小半年似乎进入了人生的低潮期,他先是失去了妻子,接着又失去了河南府尹的工作,——陈智伟看着齐王最近的碌碌无为,总有种肉包子打狗后的烦闷,此时听齐王能名正言顺地做点正事,自是惊喜莫名。
“别说什么如果,我们现在商量的应该是怎么做好这事。”杨二听了陈智伟没有营养的话,却一时福至心灵,突然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按理说殿下有统筹马球赛开幕式的经验,但跟随陛下来齐郡的二十万兵马可都不是善茬,殿下要在这七天之内把事做下来,最好能请苏横波帮忙,他最近都在与卫士的精英打球,帮殿下统筹军演,定是易如反掌。”陈智伟侃侃而谈,亲自做事并非他所擅长,但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独特的。
“苏横波……”齐王咬牙切齿地念叨着这个名字,苏游的能力他是知道的,但他月兑离自己创建球队实在令人不齿;虽然他们的关系表面上还在虚与委蛇地维持着,实际上却早已支离破碎。
杨瑓已经无法算计他与苏游的关系为何会变成这样。
于苏游而言,离开杨二也并不是因为他的记忆中没有杨瑓这个真名天子,期间他是做过努力的,但或许是因为他原本就有一颗骚动的心吧?他只是不想永远低人一等,他不想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用自己的生命来成就火焰的遥不可及。
当苏游接到齐王的邀请时,竟有些愕然;而当他答应赴约时,也深切地感觉到自己此前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仍然摆月兑不了被齐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现实。
齐王与苏游相约的时间是当日的午时,地点则定在红星楼。
关于红星二字,苏游第一时间想起的是某个社团以及某种白酒的产地,不过此红星似乎与彼红星都不相干。苏游不知道的是,这红星楼与前日被查抄的明月楼倒是有点干系,一为歌坊一为酒肆,两家都是范阳卢氏的产业。
苏游看不懂的是,既然红星和明月如此关系密切,为何明月楼被抄了,红星却留了下来呢?难道杨广想放长线钓大鱼?杨二竟然脑残到不知道红星楼附近会有杨广安插眼线的可能吗?还是他原本就想这么做,这是要摆明阵势跟老爸抢自己的节奏?
苏游提着一篮冰淇淋,带着程咬金施施然地走进了红星楼,苏游正要倒前台打听齐王定下的雅间之际,却听红星楼的大厅里有人唱单弦,虽是隔着有些距离,乐声却在苏游耳边回响。
是谁在唱歌?歌声很寂寞……
“这会还早,要不咱们过去看看?”程咬金似乎被迷离的乐声所吸引,难得地提出了围观的建议。
“那便过去瞧瞧。”苏游点了点头,抬脚进了红星楼的大厅。
唱歌的少女侧身坐在最里面,她低着头咿咿呀呀地专注于歌唱,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在意人来人往,事实上此时厅中的人并不太多,而座中酒客似乎都被他的歌声所迷,竟没有一个向外走的。
“真是天籁之音,高手在民间啊!”苏游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又看了看唱歌少女的打扮,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为她鼓掌。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身形尚未完全张开,但略显苍白的脸上竟有一种病态般的凄美和落寞,灵动的双眼又似乎永远充满着希望,两种本是毫不相干的气质和谐地搭配在这个乡间打扮的少女身上,使得每个人听到她的歌声后都如痴如醉。
一曲唱吧,众酒客纷纷慷慨解囊;少女也站了起来,一一回礼称谢。
“先生,她前面有张空席。”程咬金低低地说了一句,很有诚意地看着苏游。
“那便过去?”苏游笑着点了点头,他本来还想着那空着的桌子定然是被人包下了的,贸然过去说不好就会惹上麻烦,但看着程咬金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又实在说不出拒绝来。
野百合也有春天,何况这货?
程咬金看着苏游意味深长的微笑,竟然难得地脸红了。
程咬金先是扭捏地过去给卖场的小娘打赏了一把银豆子,随即侍候着苏游坐了下来。
“对不起,这儿有人了。”少女看着程咬金重金打赏,却还是冷脸地提醒了后者;她似是不为金钱所动,又像是因为这重赏而好心提醒。
“你在等人?那我们坐这就对了,我们坐这可以陪你消磨时间,顺便还可以打消某些登徒子骚扰你的念头。”程咬金点了点头,在美女面前一时豪气顿生,却终是藏不起他的青涩之态,此时竟还征求苏游的意见。
苏游对程咬金的小心思一览无余,但他此时除了努力做一个最佳男配角还能干嘛?
这小子真行!原本自己就是登徒子,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苏游无奈地点了点头。
“想要亲近我的人不少,但你却是最直接的一个。不过我除了感激你们的打赏外,对将要发生的什么事无能为力,你们好自为之。”少女也点了点头,她虽然是长得柔弱,说话却是咄咄逼人,似有所指。
“小娘心情不好,在下也是无能为力。不过,你把心中的不快一并唱出来让在座的快活快活,岂不是为构建和谐社会添砖加瓦,因此而做出自己的微末贡献?”程咬金听她不识好呆,心中也是有气,他在苏游身边耳濡目染,已经学得怜牙悧齿。
苏游听了程咬金此言,不由得翻了翻白眼,让人说些郁闷的事让听者开心,这都是好朋友之间的玩笑话,这小子竟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用这招泡妞?
“你!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少女听了程咬金此言,竟是心头一颤,问完这句后又咄咄逼人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程咬金摇了摇头,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他只是听了少女的歌声揣测出她的心事罢了,到底是怎么猜出来的,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果非要给她一个答案,他或许会肉麻地说出“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意思,不过这句诗现在还没有出现,所以他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选择措辞。
就在程咬金讷讷不知所言的时候,后面的酒客已经起哄了,“周小娘!再来一曲。”
那少女却恍若不问,眼神只在苏游与程咬金脸上逡巡。
“一定要认识你才能了解你的心事吗?刚才你唱了两个曲子,虽然都是声情并茂,但显然是《高山流水》更符合你的心境,你自比俞伯牙,难道还害怕碰上钟子期吗?”苏游看着少女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脸上,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给程咬金的话做了注解。
“这么说起来,你们倒像是我的钟子期。”少女惨然一笑,缓缓坐到了苏游与程咬金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