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争吵之后,孙昊仁发现安惜微一直在避着他。
就连他提早下班,预料会在家里碰见她,哪知道她一看到他回来,就急着出门了。
他那天想送她的礼物直到现在还躺在他的公事包里。
那晚她含怨的眼神不时在他脑海掠过;还有她说过的暗示。
他不禁要想,她到底想暗示他什么呢?她提起嘉嘉和俊杰这对即将离婚的夫妻,刚好是她和他认识多年的模范夫妻。
她说了“离婚”两个字,这让他不安起来。
他或许是一个不懂浪漫的男人,但他自认除了无法时时陪伴在她左右之外,其它的地方还算待她不错。
难道她觉得她和他真的有可能会像嘉嘉和俊杰这对夫妻一样吗?
孙昊仁忍不住叹息起来。
“总裁。”
坐在会议室里的主管们都不约而同看了过来。他身侧的特助顾天远轻咳一声提醒他的失态。
“就这样了。今天的会议结束,你们可以回去。”他微窘一下,但很快下达命令。
主管们纷纷离开会议室。他靠在真皮椅子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老板,你这几天是怎么了?纵欲过度吗?”顾天远凑过来。
“你以为我是你?”他睁眼,瞪了一眼不时跑趴的家伙。
“呵,我才没有你那么虚。”二人独处时,他的特助通常都是没大没小。
他丢了一记冷眼过去,安静个三秒再开口:“喂,女人婚前婚后是两种样子吗?”
“老板,你确定要问一个尚未结婚的男人这个问题?”噗嗤一声,某人笑了。
一记冷眼再次丢了过去。某特助吐舌,认真思考了一下,恍然,“该不是你和惜微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吧?”
睨他一眼,孙昊仁一叹,“惜微说,我和她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距离?什么意思?”
“你看,连你也听不懂她的意思。我就是这样问了,结果惹她生气了。”
他压根不知道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她是在埋怨你没花时间陪她吧?”对了,女人都是这样想的。
“她又不是第一天嫁给我。在结婚之前,我们交往了半年,交往的时候我已经是这个样子,她当时还不是一样可以接受吗?”
交往半年,结婚一年,前后已过了一年半,她现在才来申诉不是很奇怪吗?
所以他才不明白。
“那么你有没有尝试和她谈一谈?”顾天远凑前来。
“谈什么?她说个开头,我问了一个她认为我在耍白痴的问题,结果不欢而散。”他耸肩。
顾天远叹了一口气,“看来婚姻真的是爱情的坟墓。我应该为自己继续游戏人间的做法感到自豪。”
“自豪你个头。”孙昊仁直接吐槽,白他一眼,“不过说真的,相处的时间越久,我和惜微之间的磨擦越多。”
“喂喂,老板,你千万别多想其它喔。要是被利老发现你对不起他的宝贝外孙女,你会被他劈死。”顾天远连忙劝道。
“你说到哪里去了!”孙昊仁瞪过去,然后一叹,“我只是觉得她最近变得很奇怪。”
“会不会是因为最近你们为了法国厂商那件事起了隔阂?”想来想去,熟知安惜微性子的顾天远提出这一点。
孙昊仁挑了挑眉。其实除了顾天远所说的这件事之外,他知道她还有一件搁在心底的事情。
“总之,惜微是好女孩,老板要好好珍惜喔。”顾天远想起还有一件要事还没禀报,“我还有一件事更紧急的事需要老板处理。”
“什么事?”
法国那边捎来了好消息,那批货源的问题解决了,再过两天就可以开始生产,最迟在这个月底可以运回国内。设计师那边的问题也由他亲自出马解决了,那位设计界大老答应继续履行合约,基本上他们是可以赶得上进度了。
孙昊仁想不到还有什么棘手大事需要他处理。
“下个星期六是几号你知道吗?”顾天远问着。
“下个星期六……四月二十二,不,二十三号。”
一说完,孙昊仁一讶,“对了!是我妈的生日!”
“终于记起了吧?维冰小姐已经叮嘱我去订酒席了,董事长下个星期四晚上会从纽约回国,到时候会一起吃饭庆祝。”
他揉着眉头。他长期定居纽约的妈妈其实是另外一号麻烦人物。因为她和安惜微的关系素来不睦,结婚了一年,安惜微一直得不到婆婆的欢心。
所以,每次夹在母亲和老婆中间的他,总是觉得为难。
现在妈妈的生日要到了,他必须先打破自己和惜微之间的僵局,不然在下个星期六晚上的饭局上大家僵着一张脸就不好看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再次扶额。就算应付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也及不上应付家里两个女人的疲累。
安惜微一打开门,发现孙昊仁的车子已经驶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不到九点的时钟,没想过他会这么早就回到家。
“我回来了。”踏进玄关换上拖鞋,他看了她一眼。
可能是因为觉得他在这个时间回来有点奇怪,安惜微愣愣地嗯了一声,看着他迳自上楼去漱洗。
她跟着走进卧室,他的大衣搁在椅子上,她赶紧将大衣挂好免得压出皱褶。
另外,他的公事包扔在床上,她帮他拿过,却发现公事包里有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
看起来像是一份礼物。
她怔了一下,莫名地想到一个可能性。
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妻子在丈夫的公事包里发现礼物,礼物是丈夫用来送给情人的东西,却被妻子发现了,接下来只可能出现两个场面。
一,妻子醋劲大发,质问丈夫这份礼物是怎么回事。
二,妻子佯作不知情,静观其变。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以上的想法。只是一瞬间,作为女人的直觉,这个想法就陡然冒现。
安惜微端详了好一下,在听到浴室的水声关上之后,连忙将盒子塞回公事包内,假装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
孙昊仁从浴室里面走了出来。
换上休闲服之后的他比平时多了一份松懈,办公时的他老是绷着脸,顾天远不知说过多少次总裁办公室就像是北极一样,每日肃肃寒风,老板连一抹笑容也没有,搞得大家都战战兢兢,没一丝轻松欢乐。
仔细一想,在她认识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严肃、认真,永远挺直的背脊和微微挑起的眉头,显示他永不妥协的冷硬个性。
同时,他也是一个丝毫不懂情趣的男人,更不贴心。
但,她当年就是欣赏他的认真和努力,觉得他和其他的富二代不同,所以才选择了他。
“惜微,你今晚没要出去吧?”孙昊仁拉回她的注意力。
“没有。”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他突然凑前,她微怔之下凝睇他。
“妈和姊下个星期四就会回国,周末晚上我们会帮妈举办一个小小的寿宴。”
“咦!”她一惊,站了起来,“糟了,我竟然忘记这件事。那么酒席和邀请名单我——”
“你不必担心这一点。大姊叮嘱了天远要他去处理,而且妈的意思是不想铺张,只办几桌子让亲戚朋友吃顿饭就好。”
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看着他,“那么礼物呢?我总得准备好才是。”
“贺礼方面我来准备就好。”
要是由她准备的话,妈肯定会诸多挑剔。
他挽起她的发丝,“我只是要提早告诉你,让你有个心理准备罢了。”
心理准备……吗?
想起自己的婆媳关系,安惜微忍不住垂首,轻轻叹了一口气。
昊仁的爸爸英年早逝之后,孙妈妈接掌了孙氏集团,精明干练的作风就连她外公也竖起拇指赞了得。
但这位强势的女人似乎对她存有极深的偏见。虽然她已经嫁入孙家一年,孙妈妈对她的态度仍旧是冷淡疏远的,和她不甚投缘。
相反的,昊仁的长姊维冰就亲切得多了,是她唯一可以当作姐妹般倾诉的对象。
“不用担心,她顶多会逗留两个星期,然后就和姊一起回纽约去了。再说,有我在。”孙昊仁看得出老婆的烦恼,轻轻按住她的肩膀。
她嘴角微微勾起,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我知道了。”
他看着她,眉挑得老高,就是不知该如何接话。
彼此之间又恢复之前的沉静。他站在她身边,她却淡淡地撇开视线。
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几天前的对话。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她和他是夫妻,当然没有隔夜仇。前几天她只不过是气他的态度冷淡,但今天他主动和她说话,还主动表示会在妈妈面前给她当靠山,她是不是不应该再和他冷战下去?
“我(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尴尬地打住话尾。
她觉得有些好笑,比个手势示意他先说。
“那天晚上你说过的话,我其实有记在心上。”他轻轻一叹,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很抱歉我没办法多抽出点时间陪你。”
安惜微讷讷地接不下话。
他则从公事包里取出之前她看到的精致盒子。
她讶异地看着他,他示意她打开来看看。她轻轻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条精致、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项链。
“这是什么?”她睨他一眼。
“我以为安小姐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他刻意调侃。
“卡地亚的Amulette De Cartier系列白金钻石项链。”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不知道的是他送她礼物的含意,“这个是用来收买我的礼物?”
“不。因为我觉得你戴上这个的时候会很漂亮。”他凑前,恶劣地在她耳边吹气,看她羞得耳根子转红,“尤其是在我妈的寿宴上。”
安惜微轻轻颤了一下,态度有些软化了。
“我只想告诉你,只要知道你心中有我,你也知道我心中有你,这样就足够了。”
他向来不太注意这些琐事。感情是两个人的事,牵涉到有的没的只会让人觉得烦闷。
而且他并不觉得他和她之间有什么大问题,顶多只是相处的时间不够而已。
安惜微没说话。他先发制人凑前吻住她的唇,她嘤咛一声,在她不悦他的偷袭白他一眼时,他捧住她的脸,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听我说,惜微。我不爱你的话,就不会和你结婚。”
他向来不会做这种浪费心力的事情。只因为她是对的人,所以他才愿意把时间花在她身上。
她的心紧紧缩起,因为他的吻而彻底软化了。
轻轻地,她环上他的脖子,抱住了他。
“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我答应你,我们之间不会有改变。”
“好。”许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宠溺,她安心了。
她知道他会站在她身后支持她。她只是有些不忿,自己竟这般轻易就因为他的话而妥协了。
算了。反正栽在他手里,她注定翻不了身。
他满意地笑了,凑前吻上她,顺手关上了灯。
今晚他要和她一起享受难得的温馨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