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修墨的眼睛,安云沉默了。
若她还是金丹大乘期修为,只是带李修墨和张昌峰离开大峡谷,凭她的见识和手段,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她先前神识匆匆看了一眼,那一面幽冥炼血幡颜色赤红,幡顶骷髅头泛白,应该是刚练成不久,还未饮足鲜血,骷髅头也没有拘多少鬼魂,操作者应该只有金丹修为。
对付还未彻底炼制成功的幽冥炼血幡,以及金丹境界的持有者,她自认还有几分活命把握。但她现在只是练气期修士,如何和魔道臭名昭著的魔器抗衡?
安云前世在苍梧晓禅宗初见幽冥炼血幡时,那九面幽冥炼血幡颜色赤黑,骷髅头发紫,阵阵黑煞之气如水纹般四处蔓延,封锁了天、地、人、神、鬼五道,只留下修罗一道。
修罗,即杀生,幽冥炼血幡会影响范围内所有生命互相残杀,互相吞噬对方血液。杀到最后一人,此人之血堪称世间最恶最毒最戾之血,然后被幽冥炼血幡吸纳,此为炼血。
幽冥炼血幡会发出一道道无比强大的怨念杀气,放出无数被拘在幡内的恶灵凶鬼。怨念杀气会让阵中的人或动物狂暴,想起一件件生平恨事。恶灵凶鬼会趁机不断的扰乱对方心志,攻击对方心灵最弱处,直到阵中之人或动物完全放弃了狼和思考,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杀尽眼前所有一切。
弱者被强者所杀,老幼被壮年所杀,食草者被食肉者所杀,死后血液会被对方全部吸干。死者血液蕴含死前无边怨气,被吞噬后作用在吸血者身上,使得吸血者越发强大,越发嗜杀。死去之人的魂魄也会被拘进幡内,日日夜夜被幡内鬼火煅烧,使其怨念一日强过一日,终成怨气冲天的恶灵、凶灵、猛鬼,永世不得超生。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幽冥炼血幡就是以魔道的手段强行在短时间内推行世间的唯一法则——丛林法则。
安云想起前世做客苍梧晓禅宗时,一日,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阵阵阴风怒吼,血色金乌倒挂天边。
那一天,宁静祥和的晓禅宗像是陷入了修罗炼狱,平日端庄自持清静朴实的晓禅宗弟子们如同疯魔了一般互相残杀吞噬。
她亲眼看到那些总是握着佛珠的手插入了同宗师弟的胸膛,月白色的僧袍上洒满斑斑点点的血点,大雄宝殿上高踞而坐的佛像被鲜血染红……无人能逃,无人能躲。
那一次,晓禅宗差点就被灭门。
后来晓禅宗主持静虚大师和十几名宗内元婴期高僧,以禅宗大狮子吼持续高诵佛门六字大明咒暂时镇住了群鬼。
镇山巨钟此时敲响,梵音鼓鼓声如雷,无数诵经声从宝塔林溢出,晓禅宗要以佛门大修为强行度化所有幡中厉鬼。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
晓禅宗镇山钟、梵音鼓乃是克制魔道邪祟的大神通法器,对魔道的幽冥炼血幡有天然的克制作用。这两样大神通法器被祭出,终于逼出了幕后之人,北冥魔道元婴后期的玄阴老祖。
安云苦笑,现在是在青冥山脉,哪里有可以克制幽冥炼血幡的镇山钟和梵音鼓?
那一次晓禅宗之变后,玄阴派不是被灭门了吗?怎么还会在青冥山出现玄阴派余孽?而且炼成了幽冥炼血幡,成了气候,恐怕不久后修道界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
李修墨见她久久不出声,面带苦笑,眼底的希夷之光渐渐消失,涩声道:“安云师妹,你知道发生什么事对吗?告诉我吧,我李修墨活了一把年纪,到最后不想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安云叹了口气,看着静悄悄的树林说道:“李师兄,先前我在岔道口看到了一面旗幡,极似北冥魔道玄阴派的镇派魔器幽冥炼血幡。这东西出现在大峡谷内,恐怕……”
“魔道?幽冥炼血幡?”李修墨皱了皱花白的眉毛,他没听过这件魔器,并不知道这件魔器的恐怖之处,只是看安云说的严重,自然不敢小觑。
“好好的试炼任务,怎么会有魔道之人潜入?我们青冥大陆不是有执法堂巡视吗?”。张昌峰叫道。
“谷中尚有十余名各派金丹期老祖,筑基期修士一百多人,难道他们也不能对付那面魔器?”李修墨也说道。
安云略一思索,说道:“我们青冥大陆五十年前才和妖族大战一场,仅有的几名元婴期修士全都重伤闭了死关,轻易不会出关。金丹期以及筑基期修士大量战死,正是青冥大陆力量最弱之时,还有什么地方比青冥大陆更适合魔道余孽潜藏的呢?执法堂不过区区十来人,哪里能巡视住偌大的青冥大陆?”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金丹祖师能不能对付幽冥炼血幡我不知道,但我们肯定无法对付,先前张师兄不是说有修士开始互相残杀了吗?就算金丹祖师有办法对付这件魔器,也要耗时耗力,再说谷中还有黑狼妖族,等他们来救援时,我们怕是都死了吧。”
“安云师妹确定是魔道的幽冥炼血幡吗?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李修墨抱着一丝侥幸问道。
安云当然不会对他们说自己前世就见过,不可能看错,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我从天机阁的《环宇修真录》里看到过,应该不会出错。再说……”她指了指李修墨手里的鸟儿干尸:“这里的情形,和书上说的陷入幽冥炼血幡施法范围内的情景一模一样。自古北冥魔道和南疆妖族就经常联合入侵青冥大陆,此时幽冥炼血幡又偏偏出现在黑狼妖族占据的大峡谷内,两位师兄,我们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张昌峰颤抖着嘴唇,声音发颤:“你是说……我们会死?像石头他们一样被人吸干血吗?”。
安云一愣:“刘师兄他们已经死了吗?”。她知道张昌峰说的石头是一名姓刘的朝云宗弟子。
李修墨脸色发苦:“是的,先前我不让张师弟说就是怕吓到你。你离开后,我和张师弟决定先来找你,才走出不到两丈,就听到身后传来惨叫声,回头一看,就见石头他们被一名身穿青云门道袍的筑基弟子一招杀死,我和张师弟也被波及受了轻伤。要不是他只顾着吸食死去的几名师弟的血,我和张师弟也未必能逃掉。”
安云闻言,霎时纵身疾退,离两人远远的,眼神戒备的看着他们。
李修墨和张昌峰齐齐愣了愣,四下惊慌的看了一眼,没发现特异之处后才放下心来。
“安云师妹,你做什么?”李修墨说着就要向她走去。
“李师兄止步!”安云大叫一声,抽出背上的飞剑,剑尖直指两人,眼神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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