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一群贪生怕死鼠目寸光之辈,要走便走,要留便留,磨磨唧唧的是何道理?老夫羞于你等鼠辈为伍。”卓不凡不屑的嘲讽一声,一甩袖子大踏步的走了。
关山何岳对视一眼,也不说什么,回了两人养伤的竹楼。
随后赶来的连秋生、陈飞云、汪清渊以及徐明等人也听到了卓不凡的话,顿时也有些脸色讪讪。他们虽然依旧留在青衣十三楼养伤,没有说过要离开的话,但其中好些人心里也有一丝去意。
几人向清风拱了拱手,转身朝各自的竹楼走去,因为顺路,几人索性结伴慢行。
汪清渊苦笑道:“诸位道友,今日卓先生的态度很是不同啊。”
马云鹏道:“卓先生有哪里不同?”
汪清渊捻了捻胡须,低声道:“你们可别忘了卓先生往日的绰号是什么?”
~徐明想了想,月兑口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地上有个卓跑跑。”话一出口,他立刻谨慎的朝卓不凡离开的地方望了望。卓不凡早就去的远了,他的声音压的又低,卓不凡怎么可能听到。一切只是徐明心虚而已,要知道敢当面用这话嘲笑卓不凡的人,大多都死了,没死的也倒了大霉。
几个修士不由莞尔,各自眼神揶揄。
连秋生慢条斯理的说道:“今日卓跑跑居然骂其他人是胆小鼠辈,的确有些古怪,和往日他的性情可是大相径庭。”
“谁说不是呢?”陈飞云是一个光头的大汉。模了模光滑的头皮啧啧道:“一个逃命比谁都快的老泥鳅,临海州谁不知道他卓跑跑的大名?居然好意思教训咱们,格老子的也不要脸了。”
汪清渊摇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好笑的,我们散修本来就苦,求道之路危难重重,那一线仙机原本就不是留给我等,我等却始终不肯甘心。既然不甘心,就要拼命,比那些宗门弟子还要拼命才行。想要拼命,首先得留着命。卓先生能活到现在。不会逃命行么?我辈修士谁又不是心高气傲的主,得了一个卓跑跑的名声,受尽修道界耻笑,你们当卓先生不恨?”
他这话让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起自己艰难困苦的求道生涯。想起那一次次险死还生的经历。不由齐齐的长叹一声。
“卓先生的修为是筑基六层,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资质和仙缘。修为也就止步于此了。他如今寿元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年,如果不能突破筑基期七层……”
连秋生点头道:“汪道友说的不错,不止是卓先生,我等的处境也好不到那里去。卓先生是时日无多,我等却是资质太差,最紧要的是缺少灵丹灵石来助涨修为。散修之所以修炼缓慢,就是因为我等资质不够,吸收天地灵力的效率太差,修炼进展缓慢,生生耗尽了寿元,最终一无所成。”
“资质差,又没有海量的灵丹妙药和灵石宝地供我等修行,修为不能提升,寿元终将耗尽。哎,诸位,散修苦啊,历来得成大道者可曾听闻有散修?”徐明长长的叹息道。
汪清渊站定脚步,看向其余人,郑重说道:“诸位道友,这一次的抉择需要相当慎重,一旦选择了,我们以后再也回不了头。是上九天揽月,还是下地狱受刑,皆在诸位一念之间。”
连秋生皱眉道:“汪道友此话何意?”
汪清渊沉声道:“诸位还看不明白吗,青衣十三楼在洗牌了。楼主年轻轻轻,修为尚浅,又乍逢大变,居然还有如此魄力洗牌,连我都不得不佩服。”
陈飞云不解道:“洗什么牌?我怎么看不出来?”
其他人心里或多或少听懂了汪清渊的话,听到陈飞云发问,便又将目光落在汪清渊身上,希望他能说过明白。
汪清渊也不推辞,向几人拱了拱手,才开口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楼主马上会有一番大动作。而且,楼主生气了,不止是生那个杀死老门主的凶手的气,也在生我们的气。”
陈飞云忍不住吼道:“真是岂有此理,这小娘子也太不讲究了,又不是我们杀了老门主,朝我们生气算怎么回事?”
汪清渊盯着他,缓缓的说道:“因为我们没用!连老门主都护不住的门人,要来何用?更可气的是,老门主死了,你我可有谁想过替老门主复仇?”
众人脸色一变,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羞愧。是啊,他们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这些年一直托庇在快意门下,受老门主恩惠实多。然而自己这些人到底为快意门做过什么呢?
有好处的时候仗着自己筑基期修士是快意门的支柱,拼命的获取好处,快意门有难时跑的一个比一个快,没一个想着为宗门尽忠做事,与宗门生死共存。
他们做惯了散修,大不了再重新做一个散修就是,宗门没了就没了吧,门主死不死的与他们何干?
徐明脸色有些晦暗,许久才羞愧道:“或许其他宗门都不愿意接收我们,可能不只是因为我等资质太差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我们的人品。可怜老道我空活了一百五十年,如今才明白这个道理。”
汪清渊拂了拂眼前的柳枝,苦涩一笑道:“徐明道友明白了又如何?古往今来看穿这条道理人散修也不少,为何处境没有丝毫改变?我等散修在其他宗门眼里就是一群柴狗,有了好处一窝蜂的哄抢,有了难处立刻逃之夭夭,就算有那个宗门愿意收留我等,也必然会区别对待。以你我骄傲性子,又自由散漫惯了,必然会受不了而离去,便更加坐实了那些宗门的看法。”
他继续说道:“就如同这些柳枝。风吹向那边就倒向那边,我等散修靠不住啊。”
马云鹏接过话头,迟疑道:“汪道友是说,楼主也觉得我等靠不住,所以干脆任由我等离去,丝毫不加以阻止规劝,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洗牌。”
“不错。”汪清渊点点头:“老门主仁慈,庇护我等多年,对于我等也从不做其他要求,然而楼主却不一样。她生气了。不想养着我们这群吸血鬼。或者说废物。你我都见识过楼主的手段,也大致能模透她的性格,她要的人,要么全心全意跟随她。要么立刻就滚。这是她给我们的选择。刚才卓先生已经做出了选择。他那句话与其是对我们说的,不如说是让楼上的人听的。”
众人一时安静下来,眼神若有所思。
连秋生皱眉道:“卓先生就这么楼主?这也太草率了。楼主虽然与我等大有不同。如果在宗门,必会成为核心弟子培养。但她年纪到底还小,修为嘛以她年纪来说倒是天骄一般的人物,可是作为一派之主,没有金丹期修士辅助,宗门想要发展壮大,成为可以庇护赡养我等的依靠,谈何容易?诸位道友,我等也是筑基期修士,就算要尽忠,难道不能找个更可靠的宗门尽忠吗?”。
徐明摇头道:“连道友,刚才汪道友不是说了吗,我等散修在宗门眼中就是一群无情无义的柴狗,是问那个宗门愿意真心接受我等?就算有,也不过是将我等当成可以随意抛弃的炮灰,难道你还没吃够教训吗?”。
马云鹏望着天空,喃喃道:“这世道,活着不容易,求道更不容易。”
汪清渊再次说道:“诸位,我倒是认为卓先生的决定相当英明。”
“哦?”陈飞云转头看向汪清渊,催促道:“汪道友快说说是何道理?”
汪清渊笑道:“你们只知道卓先生有个绰号叫‘卓跑跑’,却不知道卓先生其实还有个绰号叫做‘他死我不死,要你命的卓瘟神’。虽然是笑话,不过各位仔细想想,和卓先生一起行动过的修士,如今还有几人活着?”
众人笑了一阵,不由开始回忆卓不凡流传的故事,越想越是心惊,陈飞云模着铮亮的脑门,额头见汗:“格老子的,好像都死了,不对,除了我们。”
众人一想,可不是吗?哦,还有关山何岳,以及清风明月,最重要的是,还有安云。
汪清渊叹道:“说实话,以我的阅历看不透楼主的来历。抛开楼主的阵法造诣和修为年纪不说,能够盖过卓瘟神的霉运,必是有大气运之人。卓先生参与了楼主两次计划,两次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结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
除了死了一个倒霉的孙不二,其他人都平安无事,而且还顺利的完成了既定目标。这就是大气运,在修道界,所谓的天赋,所谓的修道资源,所谓的功法人脉,有哪一样比得上仙缘?遇到有大气运之人,不去跟随,等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道靠自己苦苦挣扎?”
仙缘仙缘,其实就是运气,逆天的运气便是大气运。
求道换句话说就是求仙缘,如今仙缘就在自己身边,端的要看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徐明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汪清渊正色道:“汪道友,你的意思是要我们留下来帮助楼主?”
“错了。”汪清渊也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汪清渊打算投靠楼主,依附在楼主身后。从此以后,青衣十三楼便是我汪清渊的门户,也是埋骨之地。谁若伤我青衣十三楼门人,我必与他不共戴天。”
其他人都吃了一惊,纷纷看向汪清渊。
汪清渊摇首顿足道:“诸位糊涂,楼主年纪轻轻已是筑基中期修士,阵法造诣隐隐有宗师境界,更难得的是,你们忘了她还有一个身份,她是炼丹大师啊!”
所有人闻言都是眼神一亮,这才想起当初安云要他们帮忙斩杀三首玄龟之时,众人不愿意送死,安云曾经向他们展示了一枚新近炼制的元阳丹,证明她高阶炼丹师的身份。还曾夸下海口,事成之后将各自赠送每人一颗结金丹。
结金丹太过珍贵,众人当时心头贪念占了上风,有了元阳丹为证,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愿意豁出命来拼一拼,竟然都了她真是炼丹大师。事后冷静下来,理智回归,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只觉得自己当时利令智昏,竟然真的信了安云的大话,简直有失英明。
连秋生眼中神色不定,吃惊的望向汪清渊:“汪道友,莫非你真的楼主能够炼出结金丹?她今年才几岁,修为已是筑基期修士,这一点还能理解,只要天赋够高功法够强丹药和灵石够多,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这一定需要她勤学苦修,一日不敢松懈。她的阵法造诣同样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就算她在阵法一途上天赋异禀,也太过妖孽了。而这两样,哪一样不需要花费无穷的时间和精力,常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达到她现在的高度。
你现在说安云在炼丹一途上也是大师境界,这怎么可能?你我虽然都不是炼丹师,却都知道炼丹何其难也,难道她在她母亲肚子里便开始修行吗?就算如此,也绝不可能!”
连秋生神情越说越激动,最后声音像是在低吼,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却又目光灼灼的盯着汪清渊。与其说是他们再反驳汪清渊,还不如说他们再等着汪清渊说服他们,一定要说服他们!
汪清渊哈哈一笑:“我无法证明楼主是不是真的炼丹大师,按照常理来说的确不可能,简直是千古大笑话。不过……”他话音一转:“我先前就说过了,楼主是有大气运之人,岂能以常理论之,她做的哪一件事可以用常理来解释?战金丹修士,斩三首玄龟,闯齐云山峡谷,捉风棘鸟,有哪一件事没有成功?又有哪一件事食言?那么为什么不能是炼丹大师?”
汪清渊说完,拱了拱手,不再理会其他人,翩然而去。
其余几人默默的站在原地,各人脸上的神情皆是忽喜忽忧,眼神时不时交流。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飞云狠狠的咬牙道:“格老子的,拼了!”说完大踏步跑了。
剩下的人互视一眼,眼神坚定下来,齐声道“拼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