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历年六月夏,大夏朝皇城盛京一夕之间气温骤降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这一场大雪整整下足了七天七夜,银装素裹的盛京城在夏天显得十分妖异。
美丽的外表下,没有人们欢乐的庆祝这样美丽的大雪,没有孩童清脆的游戏声音,有的只是一具具来不及反应就冻死的乞丐尸体和躲在家中拿出冬天衣物御寒的人们,当然还有狮子巷中,从秦府淌出早已冻结成冰的赤红!
距盛京城外二十里的黑山村中,烛光微熏的矮小房屋里,两个妇人的对话缓缓飘出:“杨大嫂你们家的那个小和尚是怎么回事啊?”
炕上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少妇微微一笑,温婉的气质显露无遗,手中的针线却是不停的回答道:“昨日我准备去门口等我家小俊回来的时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小和尚躺倒在屋檐下,小小的人儿蜷曲成一团,脸都冻紫了。可怜的孩子年纪跟我家小俊差不多,当时还有一口气,我真是不忍心就带回家来灌了些热水总算是缓过气来了,如今睡到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如果今天再不醒来我就去荣春堂请大夫了。哎,这样的鬼天气也不知道持续多久,听说今天皇城的城卫又拖了一车尸体运到城外乱葬岗了。”
在杨大嫂旁边坐着一个微胖的妇人手中同样在做着针线活儿,她撇了一眼杨大嫂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说道:“你就是烂好心,如今的世道自家都顾不好你还捡了个人回来,也不知道这战到底会不会打起来,真真要是打起战来你要能顾好自己就不错了。”顿了顿,胖妇人想起自己在城卫当差的相公不由骄傲的挺了挺胸接着说道:“听我们当家的说军神秦大将军前些天被皇上灭了满门,你说说秦大将军这么好的人怎么说杀就杀,也不知道这皇上到底……”
“黄大嫂,慎言!今天就做到这里把,孩子们要回来了,你赶紧回去迎迎吧,这个时辰也该备饭了。”少妇止住了话头放下手中正在绣的一块方帕,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黄大嫂强忍着不满心中不断月复诽,不就会认得几个字会绣几个花样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来历不明不说还是一个死了相公的破落户,你不欢迎老娘,老娘还不乐意来了呢!一甩头扭着肥胖的身躯走了。
随着对话的结束,躺在炕上的秦可甜睁开了双眼,刚才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从这没有什么隔音效果的墙壁传到她耳中,若是没有大婶的善举,她恐怕已经死了第二次,秦可甜不禁由衷的感谢这位杨大嫂的救命之恩。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星期了,她从迷茫到接受再到灭门惨事的发生,这一切让原本二十四岁的她也感到身心俱疲。强忍着心中的痛楚,秦可甜收起纷乱的思绪,秦府没有了,可是自己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为了报仇为了秦府的亲人,为了自己!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秦可甜慢腾腾的从炕上坐起来,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间简陋非常,非常简陋的房间,除了一张四方木桌和身下的炕别无他物,看来主人家的家境也不是很好。
口中感到一阵干涩,秦可甜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应该勉强可以下地倒水吧?她自小就是坚强的人可以的话她不愿假手于人。
刚站起身秦可甜就一阵晕眩,还是太高估自己了,原身可是个只有六岁的小女孩啊,秦可甜自嘲的一笑。
正当秦可甜缓缓的往桌边挪动时,门外想起一串孩童清脆的喊声:“娘,我回来啦,屋里的和尚弟弟醒了吗?”。
话音刚刚落下一个男孩就出现在秦恬的门外惊喜的看着她,激动的喊道:“娘,和尚弟弟醒了,你快来看看啊!”
发现秦可甜醒来的正是杨大嫂的儿子杨俊,今年八岁,手上拿着一本略显残破的书籍显然是刚下学堂。
杨大嫂擦了擦洗菜弄湿的手,模模自己儿子的头说道:“小俊你去给弟弟倒些热水来吧,娘去看看。”小俊大喊一声好嘞又一阵风一样的往厨房跑去。
杨大嫂扶着秦可甜坐回炕上,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醒了不叫一声,自己起来做什么,小心着自己的身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说着温柔的模了模秦恬的小光头。
杨大嫂满满的关爱让经历一星期巨变和苦难的秦恬湿润了眼眶,她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养母曾经也是这么温柔的模着她的头轻声嘱咐,也想起了这个世界原身的母亲,虽不曾这样模着她的头但是也经常细细叮咛关怀,泪瞬间滑落。
正是伤心时秦可甜被杨大嫂一把搂进怀中,轻柔的抚模着后背,只听到一声轻柔的抚慰“不要怕。”
秦可甜一愣,随后大声的哭了起来,想起突然的穿越,满门皆灭,一路的饥寒交迫和紧迫的追杀,即使再坚强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而已“这一次就让自己这么放肆的哭一场吧!”坚硬的心房在此刻出现一丝龟裂。
杨大嫂搂着小小的身躯,轻轻叹了口气:“孩子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她依旧柔美的脸上充满了回忆,痛苦,纠结的复杂表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不是么?
小俊从厨房提着一壶热水回到秦恬房间时,就看到自己的娘亲抱着和尚弟弟,一脸难过的表情,而和尚弟弟哭的好伤心,他想做些什么把娘和和尚弟弟从这悲伤中拉出来。
小俊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喊道:“娘,我打了热水来了,快给和尚弟弟喝吧。”
听到声音,秦可甜猛然从杨大嫂的怀中坐起来,模模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自己一个二十四岁的人在个小屁孩面前哭成这样,以往的坚强给狗叼去了?
杨大嫂看着害羞的小和尚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乖儿子,给你和尚弟弟倒杯水过来吧。”
秦可甜望着小俊咧着嘴乐呵呵的捧着杯子大大的眼睛好像再说,喝吧喝吧,我倒的水可甜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了声谢就迫不及待的喝起水来,如果没记错她已经两天没有喝到热水了,渴了都是直接抓一把雪而已。
小俊眨了眨眼问道:“和尚弟弟你怎么会昏倒在我家门口呀?”
听到问话秦可甜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哀伤,心中不断徘徊着离开前爷爷的叮嘱“可甜,不要怪爷爷,三千青丝削去换来的却是你的安全,没有活着走出盛京你必不能透露女儿之身,你要乖乖听秦三叔的话,走了就一定不要再回来,离开盛京,一定要离的远远的,去南方的嘉宇城寻到青夷派找你哥好好的活着,不要回来,一定要答应爷爷。”
小俊见秦可甜呆愣着不说话着急的问道:“和尚弟弟你怎么不说话?”
秦可甜摇摇头说:“没什么啦,盛京突然下了大雪,师傅冻死了,我又伤心又冷又饿就晕倒了,没想到醒来就在你家啦。”说完朝着小俊甜甜一笑,露出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模样十分的可爱,小俊不由得看呆了,心中暗道这和尚弟弟怎么笑起来像隔壁的兰姐姐,真好看。
经过杨大嫂的一番抚慰大哭一场,又有小俊天真浪漫的陪伴,秦可甜很快振作起来,主动伸出友好之手说道:“小僧法号清田,清水禾田的清田哦,你叫什么呀?”
小俊赶忙回答道:“我叫杨俊,杨是杨树的杨俊是英俊的俊,以后你就是我弟弟了,你别怕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说完小俊拍了拍自己那还不是很结实的小胸膛。
杨大嫂看着自己儿子耍宝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模模秦可甜光溜溜的脑袋柔声说道:“小清田你安心在我家住下,留下来跟小俊做伴,虽然小俊他爹不在了但杨婶婶家不缺你的一口粮。”
秦可甜感受到杨大嫂和小俊两人满满的善意,经历了一场穿越,又经历了一场灭门,却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村庄中却收获了这样的善意,心中的感动涨的满满的,她不由得狠狠的点了点头。
看到秦可甜可以留下来,小俊高兴极了拉着秦可甜的手就不放了,连声说道:“娘你快去做点好吃的菜,我有弟弟咯!”
杨大嫂一边答应儿子的请求一边对秦可甜说:“清田你有俗家名讳吗?以后还俗了总不好再叫法号了。”
秦可甜心中暗想,大夏朝对于佛门中人十分尊敬,爷爷在送我离开之前,刻意让我乔装小和尚就是为了往南行,寻找我那素未蒙面的哥哥时不会遭遇他人为难。
如今虽大仇未报,但外界兵荒马乱,秦三叔为了救我引开追兵,此刻只怕已经遭遇不测,我年纪尚小没有秦三叔引领决计到不了南方,不如先在杨大嫂家落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女子我报仇不死不休!不为别的就为了来到这个世界疼爱我的爷爷和父母,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想清楚未来自己该怎么做以后,秦可甜对杨大嫂露出甜甜的微笑说道:“杨婶婶,我俗家名字叫秦恬,我暂时不能还俗的,小时候我体弱多病遇到我师傅,师傅说我要平安长大就要入佛门直到舞夕之年(少年十三至十五岁)才能还俗的。”
犹豫了一下,秦可甜还是没有将自己是女孩的秘密告诉杨婶婶,决不能将杨婶婶和小俊卷入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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