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沧上仙走后的几日,清芷都过的郁郁寡欢。
心里的不安总是根除不尽,反而没到夜深人静之时更加磨人。
清芷听了他的话,每日吃好睡好,太阳一出来就开窗。
每日细心的做几个小菜,和辕则一起吃。
一开始,辕则很是抗拒,可后来做的多了,辕则竟然惊讶地发现那些令人难以下咽的食物变得美味了起来。
所以辕则对吃饭的态度愈发的积极了起来。
安之若素,似水流年,每日清心寡欲的生活让清芷感到愈发的平静起来。
她已做好了决定。
放弃妖王之位,卸下夺取混元道果的责任,开开心心,安安宁宁地做回自己,然后和朱皓君相伴一生。
只不过,天命所定本就扑朔迷离。
因为他走时许下的十日之约,今日已经第十五日了。
少女有些犯愁,坐在木桥上,双腿悬空略过睡莲荷叶。
辕则从远处慢悠悠地晃来,雪白的毛发被阳光烤的温温的。
她将辕则抓进怀里,捏着它的小爪子对着眼光仔细翻看:“你又该剪指甲了,你看看,指甲已经这么长了!你是想当一只猫吗?”。
辕则懒懒地撑开了手掌,软绵绵地“喵呜”了一声。
清芷无奈摇头:“空有一副猫心肠,却是个长的像狗的狮子”
清芷咂咂嘴:“辕则,你可真复杂。”
辕则已经习惯了少女的吐槽。于是只心不在焉的抬了抬眼皮,而后又盖了下去。
清芷看着水面蜻蜓起起落落,心中怅然,于是推了推辕则:“今日已经第十五日了,你说上仙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辕则漫不经心地又睁开眼皮,看着少女紧蹙的眉眼安心的摇了摇头。
少女继而放松了几分,嘟囔道:“也是哦,他是何等厉害英勇,根本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里,少女咬了咬唇笃定地道:“要辞去澜沧掌门一事定是翻覆琐碎。要安排妥当了才能回来。我再耐心等等吧!”
辕则很是同意她的这个说法,于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收回爪子藏在身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躺好。伴着暖和的日光。幽幽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满目盈盛的日光。在头顶凝聚成一股光墙。
这样似水流年的日子又过了几日。
这一日,清芷从山谷内找到了一种青瓜,切成片再混着山猪肉一同烤着吃甚是美味。
于是她方方做好了菜就唤辕则进屋来。
可当她刚刚一开门。就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她未抬眼,已经喜不自胜,正欲开口唤名,却发现眼前的身影并不是男子的样貌。
由下及上是水色长裙的轮廓,腰间的水蓝色丝带上还秀了一个风雅的“月”字。
再抬眼,清芷心中不由得一惊。
来人是一名女子,女子的眉黛清远,双眸细长,眼波流转。
唇色浅薄,如出水芙蓉一般恬淡。
只是她怎么会来这里?
凝月怎么会来这里?
问话还未出口,凝月已然噙着不深不浅的笑容:“伤已经好了吗?气色倒是不错。”
一句不痛不痒的问候,让清芷不自然地挤出一个笑,侧过身子,将她请进了屋。
进屋后,凝月径直坐在摆放着热气腾腾菜肴的方桌旁,抬眼四周一环视,不由得提起一抹浅笑:“倒是个雅致的屋子,那些个花瓶的花色看起来很新鲜,是你描绘的吗?”。
清芷站在凝月面前,拘谨地如同见到幼时大槿宫学堂里的夫子一般,拘谨地点点头,又拘谨地拿起茶盏为她添起一碗茶水。
凝月兀自地拿起茶盏喝了起来,耳垂上流苏般的宝石耳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彩。
“许久不见,连性子都变得静了,我还记着”凝月抬眼,将茶盏又放回桌面:“我还记着那日在惩戒堂上,你曾信誓旦旦地说要回来报仇的。”
她轻描淡写一言,却将清芷努力忘怀了许久的记忆轻而易举地勾了回来。
清芷僵硬地扯了扯唇,缓缓道:“今时不同与往日,过往已成烟云,我不愿再提,倒是今日上仙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清芷梳理了情绪,微微端起了架子,将方才的紧张和猜疑收起,施施然坐在凝月身侧,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轻浅尝舐。
凝月也颇大气地一笑,摊开掌心,一团烟雾过后,方桌上便多了一样东西。
她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是来送这个的。”
凝月将眼光平平稳稳地放在少女的眼睛里,半晌又添了句:“好像没了精元护体,怪不得需要这神龙龙骨。”
清芷并不理会,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桌上如同被蜡烛染色过的龙骨鞭。
“我专门替你制了龙骨鞭,可助你重修精元,护体固本。待我从澜沧回来,便一同带给你。”
仙者的话语声像是裹了厚实的云在少女的耳里来回响个不停。
她努力克制住内心的凌乱,一只手搭在龙骨鞭上,立时便感到了鞭内蠢蠢欲动的仙气。
她颔首道:“谢过凝月上仙,不辞辛苦。”
凝月轻轻一笑,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倒是长远地看着屋外幽深的木桥,半晌,叹息道:“皓君一直同我说,要找个有山有水的福地,修一座小茅屋,屋外架一座蜿蜒的小桥,桥下可以铺上睡莲,屋外一定要种满鸢尾花”
她的语气里尽是憧憬,温温婉婉无懈可击。
清芷的目光却在她的话语里变得冷硬了起来。
可凝月并未察觉。继续笑声盈盈:“皓君会做几样拿手小菜,那是在还未飞升上仙时与我一同研究的。他做的烧三鲜特别美味,秘诀就在于切得均匀用盐腌过的紫茄上”
正说着话,凝月转头看向了桌上腾着热气的菜肴,笑着道:“这道菜倒是没见他做过,叫什么?”
清芷心中滋味难言,目光幽幽沉沉却是没有听见她的言语。
凝月见她一脸怅然,自顾自地又是一阵笑语:“山猪肉也是皓君喜欢吃的,不过这青瓜似乎过了火候,不怎么脆女敕。失了原先的风味。”
一番点评过后。清芷才缓缓回过神,眼光落在菜肴上,心里不住地像被尖刀剜过一般疼。
“这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但是一个人住。未免寂寞了点”凝月继续说着。满眼都是戏谑的笑意:“就只有辕则陪你。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不觉得闲么?”
清芷目光皑皑,心中似跨过了万水千山。忐忑无边,她稳了稳身子,妩媚紫发衬着月牙白的长裙显得寥寥落落。
“我不觉得闲。”
心里有个挂念,再清冷的日子都是有色彩的。
清芷目光微微动容,一旁的凝月却突然笑出了声。
她一只手放在唇上,手腕处飘出一股清香的香味。
那香味甚是熟悉,清清涟涟,淡若木兰。
“你不是以为,他还会回来吧?”
这几个字混着她的笑声从唇间流动出来,变成一个个带着倒刺的钩子,逼向清芷,勾走血肉。
“你什么意思?”少女怒目微瞪,定定地望着凝月。
凝月单手放在木桌上,唇边挂着清淡的笑:“皓君让我来给你梢一句话,他让你不必等他了,他不会回来了。”
如同清风过境,耳后发丝随着风起。
心中如玉盘跌落,零零落落一地碎片。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抓了抓衣裙,清芷的脸上已然是片片阴郁:“我不相信。”
四个字从齿间蹦出,笃定又坚决。
凝月单单叹息一声,又起身朝门口踱了两步:“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已将话带到”
刚刚转身欲走,说着话又转了回来,走近少女,眼角飞扬:“聪明的人都会从惩戒堂那一日开始,与仙界划分的干净。拓凝,仙妖自古势不两立,你以为就凭你的苦肉计就能让皓君对你另眼相待吗?”。
凝月勾了勾唇:“他是仙上仙,如今又是首屈一指的战神!你配不上他!死了这条心吧!”
她的话狠烈又决绝,不留半分余地给清芷。
凝月见少女一直勾着头不说话,目光越过她的手指,看到泛白的关节才知道,此行的目的算是答到了。
只是光是刺激她是不够的,不如
凝月眼光一转,匍子凑近少女,一阵清香的气味四散开来,她带着耀武扬威的口气轻轻地道:“你不知道吧,我不准备嫁给九天玄帝了,就在上个月,我已与皓君,圆了房。”
“嘭”的一声,电光火石开始渐次爆炸。
清芷只觉得脑海里,心坎里都是一片狼藉。
她听着凝月的话,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能失了方寸。
可无奈,嘴唇抖得厉害,就连吐字也颤抖了起来:“堂堂四大上仙之一,从你的口中说出这些污言秽语,你不觉得丢人吗?”。
清芷努力保持镇定,也是在维护自己最后一丝丝尊严,笃定地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每每见到凝月,她都觉得力不从心。
她有倾城美貌,也是声名赫赫的上仙之一。
论才貌,论得行,都让清芷输得五体投地。
也许在妖魔二界,清芷还能算是一个赫赫人物。
可在这些自命清高的仙人面前,她不是什么公主,不是什么妖王,只是一个可笑至极的妖!
清芷深深地将指尖嵌进大腿的肌肤里,端坐的背脊如同注入了水银一般僵硬无比。
“有什么丢人的?你作为一个妖王,整天缠着我们仙界,才算是丢人吧?我与皓君不日就要完婚,圆房圆的早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不像你!”
凝月说到最后,将那三个字死死咬住:“不像你,被人狠狠丢开还要厚着脸皮回来!回来就罢了,竟然还能愚蠢到献身?”
凝月目光冰冷:“拓凝啊拓凝,我要是你,绝对再无脸活在世上!”
清芷耳里像是山脉在崩塌,嘈杂一片,心里火势正盛,于是她拧紧了眉头,顺势抬起手想要朝她煽去。
不料,却被凝月狠狠地捉住了手腕,眼光凛然:“还想出手?当初在惩戒堂承受天落杀之时你就是这般无力还手,如今怎么,还嫌自己不够狼狈,不够低贱吗?”。
凝月狠狠地将她的手挥开,看着颓然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冷冷一笑:“皓君说了,他与你的那一夜只是鬼迷心窍,算不得数,我亦原谅了他,你也莫要再纠缠于他了!”
凝月说的轻飘飘的,微弱的阳光顺着她尖细的下巴盈盈投在木桌上,显得那盘正冒着热气的菜肴格外耀眼。
少女咬唇低吼一声,一挥袖将菜肴全部打翻在了角落。
凝月冷笑一声:“生气了?觉得羞辱?你抢走了原本是我的东西,我早就想亲手教训你!”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话,抬起手就朝清芷的脸上打去。
一掌下去,并没有如预期般打在少女的脸上,而是被另一只强有力的的手捉住,让凝月不禁皱了眉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