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如果她再不想办法把食物吃进去,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儿有个万一,被关在牢里的“雷门”兄弟都要给他的孩子陪葬!
他还命令手下准备文房四宝,给那些兄弟们写遗言,每个时辰让她看一张,让她看到这些兄弟们要留给家人的字字血泪,让她知道,如果她真的有个差错,不但会牵连到这些兄弟,还有他们的家人!
凤阙果然如自己所言,让她知道先前他对她有多么手下留情!
在太医院院史们的调养之下,她开始慢慢恢复了进食,他们说她因为一时气及攻心,才会导致食不下咽,只要经过一段时问的调理,就能够恢复过来。
吃完了一碗熬得浓稠的鸡粥,挽灯推说再也吃不下,便让奴婢们把膳食给彻了,这时,小万子前来传话,说凤阙要在御书房召见她。
她不想去见他,但却也知道那个男人根本没打算得到拒绝的回答,只好乖乖地上了软辇,被送到了御书房。
“为什么我剪的纸画会在出现在这里?”她几乎是立刻就注意到搁在他身后几柜上的红色剪纸,原本应该留在阁楼窗上的纸画,现在完好如初地被被了起来,颜色依旧鲜丽。
“朕瞧着觉得好看,就命人原封不动将它从窗上移下来,装订被框,闲暇时就拿出来欣赏,妳的手工极好,每一个落刀之处都极细腻,教人看了就觉得赏心悦目。”凤阙的嗓调极平静,没教人听出他对于此事的用心。
挽灯确实没听出来,只是觉得他如果不懂她的用心,而只是把这幅剪画给被了起来,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一项莫大的讽刺。
“敢问皇上召见挽灯有何要事?”
凤阙听出了她语气之中的冷淡,耸肩轻笑了声,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只文本,”父到她的手上,“这才是妳进宫真正想要的东西吧?”
“这是……”
“是当年龚家被满门抄斩的秘档,这就是妳进宫想要取得的东西吧?”
好半晌,他们只是定定地望着彼此,他在等待她回答,而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如何让他知道,这份秘档已经不是她的目的,但她仍旧点了点头,承认了下来。
“是。”她柔软的嗓音短而轻浅。
闻言,凤阙拧起眉心,几乎是痛心地看着她。
“妳想要朕相信妳,可是,朕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相信了!”
“皇上?”
“在知道妳进宫原来有诸多目的之后,更教朕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妳利用的棋子,更不知道该如何相信妳了!”
凤阙扬起一抹浅而冷淡的苦笑,他曾经严格的替自己立下规矩,对于后宫里的妃嫔绝不溺爱纵容,但他却为了她一再地破例,甚至于为了她不惜重开旧案,只为了得到她想要的真相!
“如果不能相信我,那就不要再对我好。”她柔柔地开口,望着他的美眸深处噙着泪光,“你真残忍。”
“妳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咬牙切齿,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
“你真的很残忍。”她不介意再对他说一次,而且这一次说得更加缓慢,每一个字句都更加清晰,“你明明不相信我爱你,为什么仍旧偏偏对我好?你不会知道我必须花上多少力气,才可以对你不动心,但是你却拿这一点来对付我,看着我难受,看着我像只蝼蚁般在你的手掌心里挣扎,你开心了吗?”
她紧握着手里的文本,心里在发烫着,就算他没亲口说明,她也知道他为了自己破了多少例。
“朕就是要看着妳挣扎,看着妳痛苦,因为妳有多痛苦,就代表妳有多爱朕,这个相等的道理,朕很明白。”或许只有如此,他才能够真正相信!
好半晌,挽灯只是地定定地啾着他,咬着女敕唇,红了眼眶,“看着我挣扎痛苦,你就高兴了吗?如果皇上对我有一点怜惜,怎么会忍心呢?是因为对我一点爱怜也没有,所以才可以忍得下心,是吗?”
“现在妳还爱朕吗?还爱着吗?”
她抿住了柔软的唇瓣,默不作声,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说,妳还爱着朕吗?”
“说了你会相信吗?说了你就肯放过我了吗?”
“那就要看妳的答案是否教朕满意了。”
一阵久久的沉默,宛如凝结的空气沉滞在他们之问,挽灯颤颤地欧唇,深吸了口气,想说的话却是到了喉头就梗塞了。
“为什么不说话?除非妳已经哑了,否则就给朕开口说话!”凤阙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不承认自己心里有着志下心不安的情绪,唯恐她说出了否定的答案。
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他根本就不会在乎!
但是,如果他真的不在乎的话,为什么心里会有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重,在听到她的答复之前,有如巨石般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呢?
“对不起。”话出的同时,一颗豆大的泪滴滚落她的颊边。
“妳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一阵惨白,冰冷的神情近乎森然。
“对不起。”
“妳想跟朕说的只有这三个字?”他恨恨地咬牙,心里忍不住掀起一把怒火,“朕要听的不是这三个字,妳该死的把话给朕说清楚!”
不爱了吗?
已经太迟了吗?她不再爱他了吗?
“挽灯欠皇上一句道歉,早就该说了。”她忍住了没再让眼泪掉下来,轻勾起唇角,苦涩的笑痕轻浅而且虚弱,“因为自己心里的盘算,而把皇上给牵扯进来,利用了皇上,是挽灯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挽灯一手造成。”
“朕不想听妳说这些。”他咬牙切齿,心里更火大了。
“我爱你,无论你信不信我,我都是爱着你的。”
好半晌,凤阙无法回过神来,彷佛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闻,曾经,在他盛怒至极时听过她说这句话,那时,他只觉得这句话就像根芒刺般,挑起了他内心一触即发的怒气。
但此时此刻听来,却仍旧教他心魂悸动,久久不能自已。
“虽然已经决定不想再爱你,却还是做不到。”她扬起一抹苦笑,让滚落颊畔的泪水看起来更加凄楚动人,“难怪你不会相信,换成是我,我也决计不信,口口声声说爱皇上,却是拿着自己与孩子的命威胁你退兵,我的心肠果然狠毒,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害怕。”
说完,她叹了口气,“该说的,灯儿都已经说尽了,如果皇上还是执意不肯相信,那等生下孩子之后,皇上就下令把我给杀了吧!能死在皇上手里,我绝对无怨无悔。”
凤阙凝视着她,好半晌没有说话,他仍旧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相信她,但不可否认地,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烙印般烫热他的心口。
“过几天,朕要去避暑山庄,妳也跟着一起去吧!”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出这个决定,他只是想再过一段时日,京城就入暑了,到时候她的肚子会变得更大,煎熬的暑气会让她不好受。
“我不要。”
“为什么不要?”他拧起眉心,没想到自己破天荒的恩宠竟然才一出口就被她给拒绝了。
“不要就是不要。”她低着头,一脸倔强。
她的心里已经知道不可能从他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感情,却要被他日日夜夜地囚制在他身边,那将会是多折腾人的煎熬啊!
“朕已经决定的事情,由得妳拒绝吗?”他挑起眉梢觎着她,似乎在嘲弄着她的自不量力/
挽灯扬起美眸,微欧女敕唇想要说话,但最终只逸出了一声轻叹。
“为什么要叹息?跟在朕身边委屈妳了吗?”他咬牙切齿,心想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不知好歹。
“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说,到底委不委屈!”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既然不委屈,妳又为何叹息?”
“一切都已经遂了皇上的愿,您又何须苦苦相逼呢?”
“如果妳不引以为苦,又怎么会觉得朕是在苦苦逼妳呢?”他反问她,语锋锐利,丝毫不给她喘息的余地。
挽灯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严峻的脸庞,看着他如冰霜般的眼神,久久无法开口言语。
她从来就不怀疑他的聪明睿智,如果没有过人的能耐,他决计不可能在险恶的朝政之中依旧屹立不摇。
就在这时,小万子接到外殿的通报,进来禀报道:“皇上,几位军机大臣在殿门外要求见皇上,说有要紧的事告。”
凤阙挑起一边眉梢,与挽灯相视了一眼,颔首道:“宣!”
原来,在战胜北方王国之后,为了让北边的疆域更加平定,在北方国王的请求之下,凤阙挑选了一位郡主前去和亲,殊不料送亲的队伍在狼牙山下被马贼给掳了,当地军队几次派兵上山围剿,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那些马贼是江湖中人,皇上就算派大军前去,只循正规的作法,就算把郡主救回来了,也会造成不小的伤亡。”
挽灯原本不想开口的,但是,听见是狼牙山的马贼,她心里就有数了,狼牙山的地势险恶,一直都是那些马贼们有恃无恐的利器。
“妳有什么好法子吗?”凤关没想到她会说话,回眸看着她,与她沉静的眸光对个正着。
“对皇上而言,灯儿所想的只怕不是好法子。”
“妳是说……?”看着她的眼神,凤阙心里顿时有了答案。
她看上的男人果然心思聪明敏锐,一下子就猜中了她心里的想法,完全不需要言语,他们的脑海中几乎同时浮现了一样的答案。
“皇上以为如何呢?”
“妳想让朕兵行险着吗?”要他请“雷门”帮忙,那不异是请鬼拿药单。
“这着棋虽险,但可收出奇制胜之效。”同样都是江湖中人,对于江湖诡诈的路数,“雷门”的弟兄绝对比千军万马来得强!
“妳有办法让他们答应吗?”
“灯儿只能应承尽力而为,但料想他们应该会很乐意为皇上效劳才是。”
闻言,凤阙挑起眉梢,似乎对她的话有存疑,他相信最后那些人绝对会答应,但绝对不是乐意效命于他,而是敌不过他眼前女子的过人智慧。
“皇上为什么要这样瞧着灯儿呢?”
“朕在瞧自己意外挖到的宝贝。”
挽灯看着他得意的笑脸,好半晌无法言语,明明被他当成了宝贝,她心里竟然一丝欢喜之情都没有。
因为他珍视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真心疼爱她,而是看上了她的聪明才智,今儿个换成了任何人,就算名字不叫挽灯,不是她这个人,都一样能够得到他的重视。
“妳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怎么会呢?灯儿没理由不开心。”她勾起女敕唇,扬起一抹浅笑,“我只是在想,倘若皇上要事情铁定能成,就先给个顺水人情吧!”
“什么人情?”
“把被囚在天牢里的福大叔等人交给灯儿,让我带他们回去,反正皇上本来就没打算要取他们的命,何不将他们给放了,正好给『雷门』一个人情,承了皇上的情义,他们没有理由不答应帮忙。”
“要是朕把人给放了,却没得到他们的承诺帮忙呢?”
“倘若如此,届时这个罪就由灯儿来扛吧!无论皇上想要如何责罚,灯儿都无怨尤。”
“妳真不怕死?”
“只不过是死,有什么可怕?”
“对妳而言,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吗?”
“当然有。”
“是什么?”他锐利的眸光牢牢地锁住她不放,似乎对于她的答案感到浓厚的兴味。
挽灯没逃避他的注视,迎视他试探的目光,笑抿着女敕唇一语不发,任由他如利刃般的视线望进她的神魂深处。
“妳不打算告诉朕吗?”
“皇上又怎知灯儿没回答你的问题呢?”
好半晌,两人四目相交,凤阙听出她的话中有话,却一时片刻之间无法推敲出藏在她话里的诡诈,冷不防地,他咧唇笑了,沉浑的笑声自他的胸膛轻震而出,如钟鼓般回荡在被沉默笼罩的殿阁之中。
“就冲着妳让朕不嫌腻这一点,朕就应妳的要求,给他们一个人情。”说完,他转首对殿阶下的臣子命令道:“把福康等人放出来,交由挽妃发落。”
“皇上——!”大臣们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息。
“朕心意已决,谁也不许多话。”凤阙冷冷地打断他们的上奏,黝暗的眸子带着一丝冷肃,淡然地定在挽灯身上,“朕已经照妳的话去办了,爱妃,妳最好是好自为之,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了妳。”
“是,灯儿知道。”她柔柔地说完,娇美动人地笑了虚张声势,如果,他能够杀得了她,早就动手了!
她仍旧可以从他的言行之中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心疼,,她知道这个男人在好过多少,因为这男人依旧没相信她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