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观察她一举一动,他忽然问:“你不恨我吗?”
她惊讶的抬起眼。“恨你?为什么要恨你?”
“是我私下搜罗了江家的罪证,江家才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恨我?”
“嗯……说实话,我对以前的事是真的一点也记不得。也许这样说你很难相信,但是江家的一切都已经与我无关,况且我爹是真的有罪,如今的我并非是非不分之人。”
邹定叡试着从她的眼神或者表情找出造假虚伪的痕迹,然而无论他怎么审视,那张如玉娇颜看起来依然是无比诚恳,怎么也不像是演戏。
“也许你会怀疑我今晚来找你的用心,但是我问心无愧,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沐荣来找过我还给了我这包毒药的事。”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猜忌,她不介意,因为这是人之常情,反正最要紧的是告知他江家余党想对他不利的事,其余的他要怎么怀疑,她都管不着。
“还有,沐荣说过,他跟我爹的手下们都在一个石大人的帮助下藏身在柳花江码头,不管你信不信,还是派人去查访一下,说不定真可以将那些恶人一网打尽。”
“将他们一网打尽之后,江家在皇都里当真一点势力也没有,这样你也无所谓?”他又问,眼中全是试探。
她无所谓的摇头。“我说了,如今的我已经不是江家的一分子,我很清楚过去江家如何作威作福,我爹又是一代奸臣,会有今天不过是天理昭昭,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想再与江家有任何牵扯。”
她抬起水亮清澈的双目,望进他充满防备的眼,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总之我已经把话带到了,沐荣还说,假如十五日之后我下毒没有成功,他会另找法子对付你,你记得千万小心。”
语罢,她垂下脸等着他退开身好让她离开,没想到等了又等,堵住去路的那男人始终没动作。
她纳闷不解的抬头看他,发觉他正用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细细地打量她。
那目光中不再有猜忌也不再有防备,反而充满了许多她看不明白的意绪。
无论那是什么,都令她心慌意乱。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没退开身,反而朝她凑近了。
江初香暗暗咽了一口唾沫,整张背已经紧贴背后的玉屏风,仰着泛红的脸,神情局促的看着他。
“因为那些人要对付你。”她稍稍顺了口气,才有办法说话。
“然后呢?”他扬唇,笑着。
“什么然后?”她睁着一双水灵眼儿,煞是困惑。
“除此之外,你又有什么理由非告诉我不可?”
“当然是因为……”她紧张的眨眨眼,垂下长如羽扇的睫毛,舌忝了舌忝嘴唇。
“因为什么?”邹定叡步步进逼,俊脸贴在她的耳旁。
她只觉那温醇似酒的嗓音荡进心底,搔动她根根心弦。
“因为我担心你。”她嗫嚅道。倒不是因为难以启齿,而是他的脸就快贴上她的,他的呼吸也严重扰乱了她的判断力,她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两颊躐上了两团艳火,目光不知该往哪儿摆。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他含着笑意问。
“……嗯。”说到这她倒不扭捏,一脸认真的点头承认。
原以为她会迂回承认,想不到她的反应竟然这么老实,邹定叡不禁想笑,心中对她的猜忌与提防也在这一笑中消匿无踪。
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怀疑她了,对她的情愫不再混着猜疑,更可以放纵自己对她好。
“可是我这样对你,难道你都没有一点点的恨我?”毕竟这段日子他对她谈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冷漠。
“比起过去江初香……呃,我是说比起过去我们江家对你做的,你会这样也是无可厚非,我不会怨恨你。”她叹了口气,眼神单纯而诚恳。
邹定叡发现自己就是被这模样的她给不知不觉迷住了,久而久之,就这么对她上了心。
“那如果我要休了你,你会如何?”想起两人还没斩断夫妻名分,他忍不住想试探她的反应。
她闻言慌了一下,可见他眼神带着笑意,分明就是想逗她,她故意假装委屈地说:“那也没法子呀,当初是江家逼你不得不娶我为妻,眼下我又是罪臣之女,本来就该被休离,你肯收留我这一阵子我已经够感激了。不过呢,如果你真想休了我,那得先帮我买妥了我要的药材,日后我才能靠卖药酒养活自己。”
见她一脸落寞,嘴里说的这般通情达理,邹定叡不禁对她心生怜惜,倒没察觉她眼底那抹戏谑。
她可不是傻子,既然清楚自己对他的心意,当然不会傻到逆来顺受乖乖等着被休,她想留在他身边,让他接受她。
邹定叡当然不会明白江初香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说话恳切,性情爽朗可爱,是真真正正的月兑胎换骨,与过去的她再不一样了。
所以他可以放心的喜欢她,不必担心这个她是演出来的。
“江初香。”送走了眼中最后一抹猜疑,他的眼神温沉似水,像是夜空中的星辉,喊她名字的声音更是柔得让人双腿发软。
江初香的心跳越跳越快,没力气回应,只能张大着眼看他。
“我信你了,往后你要有什么事就来找我。”他笑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好似上好的白玉雕成,轻轻抚过她的眉眼。
她打了一个颤,不是害怕,而是因为身上躐过了一股强烈的悸动。
妖孽……这男人简直就是迷惑人心的妖孽,光是这样一个简单的调情动作,她全身就软得厉害,差一点就要瘫成一汪水。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知道这府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要不是你力保我,恐怕我现在已经流落街头。”这不只是以退为进,而是对他除了仰慕之外,真的还有更多的感激。
初来乍到这个世界,是他屡次对她伸出援手,无论他是存着什么样的心,对她来说终归是帮了她。
“就凭你一个女子,还不至于替我添麻烦。”他笑笑地说,手指在她柔女敕的小脸流连不去,而被他抚模过的每一处肌肤就像嫣然绽放的花儿,逐渐染上了腮红。
“那你还想与我和离吗?”她假藉这问题想试探他的心意。
他笑了,“你是希望我快点与你和离,还是不想?”
她闻言羞红了脸。哎,这个妖孽也不是省油的灯,明知道她在试探还故意将问题丢回来,反过来试探她。
哼,真是狡猾!江初香偷偷瞪了他一眼。
她只好四两拨千斤地说:“这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毕竟我现在是有罪之身,如果我们继续保有夫妻名分,就怕外面的人会以为你故意包庇我。”
“就算我真要包庇你,那些人又能拿我怎么样?”他的口气狂妄,挑高眉头的表情更是自负霸气。
她看得懵了,心儿怦怦跳。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愿意为了她承受外人的舆论与异样眼光?这是否代表他心中多少是在乎她的?
“谢谢你。”她心中感激又感动,眼眶竟然湿了。
“傻瓜,我根本没帮到你什么。”他笑了笑,看她眼儿鼻头红红,心中一动,伸出手将她搂进怀里。
正巧,添旺偏选在这时推门进房,他前脚才刚跨进来,眼睛立刻瞪得比牛铃还大。“少爷?!”
外间只留了一盏灯,昏黄光线中,添旺看见邹定叡抱住了先前进房的花锦,心屮大惊,没想到少主子居然看中了花锦!
江初香一听见惊呼声,下意识从邹定叡怀中抬起布满红晕的脸,看向门口好生错愕的添旺。
“世、世子妃?!你怎么会在少爷的房里?!”这下添旺的大嗓门更响,在夜深人静中,传遍了整座将军府。
想来,住在将军府里的人也应当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