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夕,燕北有入庙礼佛的习俗。安氏禀了白老太太,便带着白家二房的人去了清华寺烧香。
随行四个仆役护送,长欢、女乃娘和杜嬷嬷贴身伺候着。因之白泽言也一同来了,白流苏怕无人照料,便将女乃娘给白泽言拨了过去。
三人进庙烧香之后,安氏还要在殿中念一卷经书,白流苏等人不便打搅,便带着丫头自去寺院别处散心。
白泽言蹦蹦跳跳的跑来牵白流苏的手,口中唤着“阿姐”,脸色早比一个月前红润了许多。自从被接回宁和院,安氏天天拿珍惜药材伺候着,往年被猛药蚕食的身体,正逐渐好转。
白流苏忍不住轻轻掐了把弟弟如水般女敕滑的小脸蛋,笑道:“阿姐听说这清华寺的素面可好吃了,不如女乃娘带着你去尝尝?”
听说有好吃了,白泽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想了想还是为难道:“可是我想和阿姐待一起。”
正说着话,忽然拱门传来一阵声响,只听一个僧人恭敬道:“陈施主,白家二太太正在殿中礼佛,不如您在右禅房稍等片刻?”
僧人说完,一个温婉清亮的女声响起:“如此,那便打扰了。”
白流苏没有回头,嘴角却勾出一抹弧度,那人来了。
又拍了拍白泽言的肩膀,笑得温柔:“你先和女乃娘一起去,等阿姐去鲤池许个愿再来找你可好?”白泽言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见弟弟同女乃娘走远,白流苏回头对长欢道:“走吧,我们去右禅房。”
其实今日来礼佛是白流苏的主意,因为白牛打听到刺史府的嫡小姐今日会来清华寺为母亲祈福。而白流苏也正好同这位嫡小姐有话要说。
刺史府嫡小姐陈慕雪此刻正在右禅房中静坐,才过及笄的年纪,眉宇间尽是忧愁。自上次在燕定伯府落水之后,越发令父亲不喜,可怜母亲的病也愈发沉重,每日只喝得下茶水。
府中姨娘得势,两个庶妹竟明目张胆的骑到她头上作怪。陈慕雪心觉烦闷,这才请示了父亲,要来清华寺上香为母亲祈福。
若是母亲真的撒手人寰,自己在刺史府中如何自处?想到这里不禁黯然神伤。正在此时,禅房门咿呀作响,陈慕雪不由得抬头。
只见一个穿着绣绿竹对襟袄裙的少女同一个身着红袄的丫头一前一后进了禅房。陈慕雪身边的丫头兔儿高声道:“刺史府嫡小姐在此休息,两位还请去别处吧。”
长欢闻声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偏又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家小姐是白家二房嫡小姐,有话要同你家小姐说。”
陈慕雪听了这话,这才仔细打量起白流苏来,这个容貌极好的女孩就是上次参加燕定伯府春宴的白家三小姐,因外界传说她性格乖张,那日在伯府自己并没有同她说话。
不知今日这位小姐有什么话小说呢?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女,好奇心总是免不了。便摆手道:“无妨,白三小姐便过来坐罢。”
白流苏微微一笑,隔着一张桌子与陈慕雪并排坐下。长欢上前道:“小姐,我出去给您把着门。”
陈慕雪看懂了,这是有要紧的话要同自己说,便转头吩咐丫头兔儿:“你也去吧。”兔儿本欲张口,最终还是点头出去了。只是那眼神还在示意小姐,保持警觉。
白流苏淡淡将主仆二人的互动瞧在眼里,看来这个丫头倒是个忠心的。人一走,禅房就只剩下两个人。白流苏开门见山道:“上一次,陈小姐在伯府落水,我一直觉得很可疑。虽说梅花尽数开了,可是在燕北,还不是有蝴蝶的时候。”
说到这陈慕雪心中升起一丝感激,外人都道她贪玩不懂规矩,父亲听说了此事,不问青红皂白就将她训斥了一番。然而这个素不相识甚至风评不好的白家三小姐,却发现了事情的不简单。
“我是被推下去的。”良久,陈慕雪轻声的说。
白流苏敛眉,果然她猜的很对,于是便接着陈慕雪的话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日恐怕是你家那两个庶妹引你出了南门,想让你撞上正在诗会的少爷们,却不想,那里根本就没有人在。”
陈慕雪惊讶的抬头,忍不住问道:“难道当时你看到了?”
白流苏继续道:“可是你的两个庶妹不愿一番谋算白费,于是合力将你推下水,对外只说你是为了扑蝶,无意中落水。我当时不在,但是凭你那两个庶妹后来的举动和你现在的反应便可猜测一二,陈小姐,我方才所说的可对?”
陈慕雪的眸光露出惊叹的表情,用力点了点头道:“你说的都对。”
白流苏随意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把玩,口中继续推断:“恐怕这两个庶妹并不止是想让你落水这么简单,万一你死了,你的娘亲受不了刺激同你一道走了,那么她们可就是刺史府的嫡小姐了。”
“你放肆!”陈慕雪激动的站了起来,身子抖得就像筛子,虽然她知道庶妹的心思,姨娘的狠毒,可是被一个外人悉数道破,连外人都知道她在刺史府就像只任人践踏的蝼蚁,她那仅有的尊严瞬间土崩瓦解。
白流苏轻一抬头,眸光冷冽,令陈慕雪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倒退一步。不理会陈慕雪的软弱,白流苏冷声道:“身在囹圄之中,却不自救,如此扶不上墙,又指望谁来可怜?!”
陈慕雪眼眶一热,忍不住瘫倒在椅子上。“母亲病重,我一个女儿家又能如何?”
白流苏望向茶杯淡淡道:“我亦不过是一个女儿家,一个月前我的弟弟和娘亲双双病入膏肓,可如今她们不仅活蹦乱跳,还可以来寺庙上香了。”
陈慕雪像是捕捉到一丝亮光,不由得望向白流苏,白家二房的事情,她亦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它深深觉得这个二房的嫡小姐不那么简单。
白流苏见陈慕雪的反应,心道也不是蠢的无可救药,便继续道:“听说你母亲近来米粒难进,只喝得下几口茶水,却不知是什么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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