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月圆,月光悉数倾洒在天水宫中,夜阑人静的时候,莫说是人了,便是花鸟鱼虫都睡去了。未央房中尚有一灯如豆。他将一枚棋子放在棋盘上,此刻没有人看见他的手竟然微微颤抖着。因为他等待这一天,实在等的太久了。
师父当年将他的身世之谜埋葬在菩提树下,如今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未央不由得回想起更小的过去,入宫以前。他被师父捡来,两人一同住在山寺之中,待到他会说话能走路的时候,山寺附近常来眯玩耍的孩童总是拿石子丢他,耻笑他。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那些小孩大声咒骂他“没娘养的东西!”他一开始还会上前与那些孩童争辩几句,可是幼年的他体弱多病,哪里会是那群山村野孩子的对手,每次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师父不知缘故,还曾经严厉的责罚过他。
自那以后,他便不再与人争。无.错。小说WwW.wCxiAOsHuO.Com辩,也不再与人玩耍。每日除了跟随师父练功,便是躲在房中潜心钻研玄黄之术。直到他初试锋芒,赢得了村民的尊重,那些孩童看待自己的眼神也变得敬畏。可是未央自己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再也得不到了。
那一日入宫耗尽心力替战王爷卜算,后来皇上让他长居天水宫中。他觉得自己足够的强大了,足够可以去寻找自己到底是谁,足够去寻找母亲的下落了。他兴冲冲的跟师父提起此事,可是师父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只不过为师将你的身世埋在了菩提树下。时机到了。你自然知晓。”
后来师父泄露天机。受了天谴死了。临走前告诉了未央,打开箱子的时机。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未央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物我两忘的样子。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月亮从云朵中逃了出来,天地一下子明亮。未央丢了手中的棋子,时机到了。
郑玉书今夜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她左想右想,突然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立刻翻身下床,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大概女人的直觉比起任何神算都来的灵光,她刚一打开门,便见到未央拿着剑,一剑劈开了菩提树。
郑玉书刚要说话,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她瞪大眼睛试图转身。只听见耳边传来唐程的声音:“他既然选择了这个时候,便是不想旁人打扰。”听了唐程的话。郑玉书又安静了下来。只见未央又挥剑运气将菩提树的树根都斩断了,尘土飞扬。
未央如是者三,终于匏出了一个土坑,突然未央动作一顿,丢了剑,双手伸入土坑,竟然抱出来一个箱子。那箱子沾满泥土,从郑玉书的站处根本叫人看不清楚。未央一看箱子上的八卦锁,便知道师父说的没错。
连忙解开八卦锁打开箱子一看,未央动作一顿。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拨浪鼓,一个虎头帽,还有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每一件都做工精致,美到世上独一无二。未央竟不知不觉流下眼泪来,他一直害怕自己是被抛弃的孤儿,可是他的娘亲,大概很爱他。
******************
郑玉书依稀瞧见未央从那箱子中拿出一件件小孩子的物什,唐程见郑玉书不再反抗,就松开了对郑玉书的桎梏,小声的对郑玉书道:“我看,这箱子里的东西定是与天师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联。你且看着吧!”
“不过是些小孩子的衣服鞋子,你怎么就能断定?”郑玉书压低了嗓子说着,深怕被未央发觉。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未央突然身形颤抖起来,他拿着一块明黄的锦缎,手竟然有些颤抖。郑玉书注意到未央的不对劲,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努力想要看清楚那锦缎,可惜只能看到锦缎上一片殷红,像是字又不像是字。
未央颤抖着展开了锦缎,那上头第一行字写着“吾儿亲启”这不是一封普通的书信,乃是用鲜血一点点写成。意味着写这封信的人可能遭遇不测,意味着她可能不在这个世上了。未央内心震荡不已,他料想过自己的身世可能与皇室牵连,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
他越看越是愤怒,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想要毁灭一切!
郑玉书正想着要不要靠近一点看看到底锦缎上写的是什么,刚要上前,就看到未央猛地站了起来,拔起剑,便几个纵跃离开了天水宫。郑玉书疑惑道:“他这是要上哪去?”回头看唐程一脸凝重道:“好浓的杀气!”
郑玉书摇了摇头,见未央走远,她小心翼翼的走到花园中,重新打开了那箱子,唐程一看箱子中的物什,便赞叹道:“别看这些孩童衣物,件件样样做工精美,价值连城啊。”郑玉书也不由得咋舌,的确,单这鞋面就全都是由雪蚕丝绣成,何等富贵。然而箱子里那明黄的锦缎吸引了郑玉书全部的注意力。
唐程凑了过来,好奇道:“这就是天师方才看的那条锦缎吧,都写了些什么?”郑玉书展开一看,只见开头一行写着“吾儿亲启”。
庆帝吩咐料理了良妃的事情,王公公收拾了龙殿中忤逆的侍卫们,又上前问道:“皇上,那太子要如何处置?”庆帝不悦,怒骂道:“什么太子,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朕竟然让他锦衣玉食这么多年!”
王公公连忙低头默不作声,突然一声震天轰鸣,内殿的木门竟被人一剑劈开,王公公吓得直接瘫倒在地上,回头望去,逆光之中,一人执剑走来。王公公壮着胆子大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夜闯皇宫!”
庆帝眯着眼睛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向自己,直到他的身影变得清晰。王公公看见来人竟然是天师,可是今日的天师似乎大大的不同,他一身杀气,恍若阿鼻地狱的阎罗,满眼凛冽,仿佛被他看了一眼就会周身冰冻。
望着这样的未央,庆帝心中幽幽哀叹,看这样子,他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王公公还试图劝解天师,谁知庆帝苍老的声音响起:“你下去吧,让朕和未央单独呆一会儿罢。”王公公担忧的看了二人,又不得不遵旨离开。
*****************
“不好!”郑玉书将那锦缎上的血字悉数看完,大惊失色。就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她吓得动弹不得。直直向后倒去,唐程眼疾手快的将郑玉书扶住,其实他自己尚在震惊之中,没能缓过神来。
原来那血书竟然是传说中大庆第一聪慧的女子沈君如的遗书。书上尽数她是如何帮助庆帝一步步得到天下,又是如何为庆帝生下儿子。可惜庆帝猜忌她和战王爷之间的关系,之后又是如何放任良妃对她步步算计。可是她依然爱庆帝至深,为了他的江山社稷一再忍让。以致走到了今天这般田地。
血书的最后,沈君如写道:“只盼吾儿一生无忧,莫再生报仇之念。”可是未央显然没有将母亲沈君如的话听进去。方才他那副模样简直就是要手刃仇人。郑玉书想到这里,立刻一震,方才天师飞去的方向不是良妃的宫殿,而是,龙殿!
“再不阻止他就来不及了!”郑玉书挣扎着要站起来,唐程扶她起来,眼睛不由得瞥了锦缎一眼,立刻大惊失色道:“锦缎上的字变了!”郑玉书闻言朝着锦缎看去,只见一行黑字从血字当中浮现出来,赫然写着:“此子天煞,克母弑父,万众俯首,一生孤独!”
“快!”郑玉书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你快带我去龙殿!”唐程点头,带着郑玉书,朝着龙殿的方向飞去。月儿突然被乌云遮蔽了起来,天空立刻阴沉,远方竟然电闪雷鸣起来。守夜的宫人,用袖子给自己扇风,疑惑的嘟囔:“这古怪的天气,怎么就突然闷热了起来?”
龙殿之中,庆帝望了望未央手上的剑,那把剑正在滴血,看样子他夜闯寝殿,杀光了外头所有的侍卫。方才从龙殿中被押去天牢的良妃,大概也被未央一并杀了吧。所以他现在要抱的仇,只剩下一个了。
那便是自己。
“你都知道了?”庆帝丝毫没有打算反抗,躺在床上,只是转动眼珠望着未央,苍老的声音里全是颓败,殿内的长明灯仿佛顺应了庆帝的心境一般,昏暗了起来。
未央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床前,剑一横,直指庆帝。庆帝猛烈的咳嗽起来,未央皱了皱眉头。纵然他是天师,又如何能算到,他的杀母仇人,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一个曾经他眼中的明君?他望着颓丧的庆帝,一想到母亲是因何惨死,他的恨意便愈发炙热起来。
“朕的确对不起君如,更对不起你。是朕的贪婪自私,害死了君如也差点害死了你,一切都是朕的罪有应得。你动手吧!”
庆帝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一颗浑浊的泪从眼角流出,可在黑暗之中并不分明。
“不要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