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知道那个人是柴瑜,但听到红叶这样证实,陈秋娘还是微微蹙眉,因为柴瑜还是不得不向他不幸的命运宣战。
“柴荣的儿子?”她明知故问,语气十分惊讶。
是的,她明知故问,因为她实在不信任张赐以外的人,包括目前看起来情深似海的江帆。因为江帆属于江家,江家是九大家族之一。
陈秋娘不会因为张赐是九大家族的族长就忘记了九大家族的祖训,忘记九大家族所谓的使命。
原本九大家族是那个偶然穿越汉初的理工科学霸的爱情产物,那些超前于世的尖端科技也是因为那个男子爱上了陈阿娇所作出的爱情守护的手段。
原本,九大家族可以成为一段爱情的佳话。然而,这个似乎注定与穿越者缘分颇深的大团体遭遇了张烨。这个熟悉历史的男子,不知道是误入历史时空,还是有意为之,总之惧怕九大家族改变以后的历史,扰乱了所谓的历史。他便开始装神弄鬼,将历史提前预告给了九大家族,以天命所归这种事来糊弄自己的子孙后辈,让自己的子孙后辈成为所谓的“天选者”,让他们去守护历史的正常发生。
所以,这么多年来,九大家族都在做着这样的事,并且以此为荣。他们甚至将守护天命所归的事当做荣耀,对可能扰乱先祖预言的事和人,都会痛下杀手。比如,张嘉对江承紫。
九大家族的祖训是运行法则,是荣耀。是他们作为天选者的骄傲。所以。无论牺牲多少人的幸福与性命。他们都会守着这个祖训。
所以,即便现在张赐以他强大的掌控能力与谋划,暂时将九大家族控制在手中,将长老会的那帮老家伙压制下去,但是,那一帮人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因此,陈秋娘除了信任张赐之外,不会再信任任何人。虽然这样对关心她的其他人。有点狼心狗肺,但她必须要万事。
“是的,柴荣的儿子。”这一次是寻梅上前一步,很小声却很笃定地说了。
“我听闻周世宗的儿子退位之后,身子一直不好,与太后一直于汴京疗养,怎么会在大雪的寒冬到北地刺杀辽国丞相?”陈秋娘反问。
寻梅的声音又低下去,说:“姑娘,世宗可不止那个儿子。”
“哦?我可听闻世宗没有别的子嗣了。难道你们还知道什么内情?我现如今还在这梅园,却是因我师父与你家大二都是故交。我与你家小又一见如故,想要帮你们一把。你们若是糊弄我,这便是太不地道了。”陈秋娘冷冷地说,神情已经沉了下来,薄怒浮在脸上。
寻梅、红叶、踏雪三人连忙齐齐摆头说不敢,说句句属实,红梅姐亲自交代要听苏姑娘的。
“那长话短说,说实话。你们可不要忘了我是浮光的弟子,若是半点假话,我能瞧不出?”陈秋娘斜睨了三人一眼,那一眼,眸如刀锋,凌厉得让三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
红叶三人又连连说不敢。之后,寻梅上前一步,低声说:“苏姑娘,江家原本不在北地,亦不在沧州府,部分人之所以北迁,就是来到这里监视燕云十六州的动静,以及世宗那一支秘密军队。”
陈秋娘眉头一蹙,看着三人问:“什么秘密军队?”
寻梅低眉垂首,用一种似乎只有近距离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始叙述,说那一支秘密的军队,其实是郭威还没有当帝王时,为了隐藏自己的势力,筹建来自保的。后来,郭威当了帝王,这一支秘密军队的作用就是关键时刻作为勤王之师。后来郭威死了,柴荣继位,这一支秘密军队又进行了整编、改造,依旧不曾公诸于世,朝廷里的将领亦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这一支军队就潜伏在北地,平素以猎户农户的伪装存在,但如果看到帝王的兵符,就会集结而起
这一次,在柴荣这里,这一支军队依旧成为保护帝王之位的秘密力量。同时,柴荣采用了一种秘密的方式来培养继承人,这继承人就养在柴荣的故乡,是以未来帝王的方式来教养的。
“你们所说的是这个未来帝王?”陈秋娘再次明知故问。
寻梅点头,说:“是的。这个未来帝王,今年十八,十三年前,世宗去的时刻,这个孩子也受到了多方追杀,最终失踪。”
“既然失踪,你们怎能肯定此时的事情与之有关?”陈秋娘反问。
红叶立刻回答说:“苏姑娘,江家负责监视这一支秘密军队的动向。这一支秘密军队平素就在沧州府附近,也有部分游走于燕云十六州,有些甚至做了辽国的官员。就在大约两年多前,有个少年忽然出现,这些平素打猎、务农、经商、做官的军队忽然开始秘密集结,似乎在筹划大事。而江家探子经过将近一年探寻,终于探明那个少年就是当年失踪的未来帝王,他手持兵符出现了。”
“原来有这么一段。”陈秋娘点点头。
那一直沉默的踏雪忽然说:“苏姑娘为何问这些?前日里,替红梅出谋划策时,你的模样可像是知道这柴荣之子的事呢。”
陈秋娘眸光一寒,冷喝道:“我就事论事,为你们江家着想。坊间流传刺杀萧丞相的是柴荣之子,我却是说了,不管是不是,这都是个机会。我不过闲云野鹤一枚,哪里有你们江家庞大的情报网?”
踏雪见她生气,唰地跪在雪地里,说:“姑娘莫生气,我们都听你的。”
“不要说废话了,现在你们要做的有两件事。第一件事是部署一下,务必抓到韩德让;第二件事是火速去见你们家。”陈秋娘说。
三人皆摇头。说:“我们确实不知道去了何处。他走之前交代了红梅。梅园的人都听命于你。”
陈秋娘听闻这交代,想起江帆临走时的回头一笑,她忽然有不祥的预感,但又说不出到底在什么让她觉得如此惊恐不安,难受得很。
她不由得抬头,从虬曲盘旋的梅树枝头看着雪霁初晴的天,天微微蓝,她有一点不知所措。
半晌。她才决定回去静观其变,于是对三人摆摆手,说:“罢了,回去吧。”
回到了梅园,陈秋娘也不知道做什么,只靠在窗边发呆。直到傍晚用过饭,念秋才来说绿歌已招了,赵光义放在沧州府的窝点已经找到,梅园已经将之一一查清了,问陈秋娘要不要将之一网打尽。
“问我作甚?”陈秋娘很诧异地看着念秋。
念秋拱手作揖。说:“吩咐过梅园大小事情都听姑娘的。”
“你家到底做什么去了?”陈秋娘倏然起身。
念秋还跪在地上,不紧不慢地说:“怕夜长梦多。亲自入了燕云十六州找韩德让去了。”
“他找韩德让作甚,糊涂。”陈秋娘着急起来,不由得一跺脚,心里却已隐隐有所猜测。江帆如果是奉张赐之命保护陈秋娘,那么,江帆应该是站在张赐那边的。
难道去找韩德让是张赐的授意么?还是说江帆从她对红梅的吩咐中窥伺了什么?
“念秋不知此举何为。但与小相处的这些时日可看出,小自有打算,苏姑娘不必担心。”念秋说。
陈秋娘摇摇头,说:“你且先下去吧。”
“那些人该如何处理?”念秋终于回到正题上。
“按照江家的规矩办。我不是江家人,不能为你们做出决定。”陈秋娘说。其实她知道依照江家规矩,那些人多半是没命了,她真的不忍心亲自说出将这些人灭了的话。但她确实不是圣母白莲花,那些与她不曾有一面之缘的敌人,她不可能为他们求情。
念秋听闻,连连说是,尔后消失于她的庭院内。
陈秋娘却将手中棋子一一丢入盒子里,心里想着自己是该离开梅园,有所行动了。
时夜,一钩弯月上中天,陈秋娘换了一身紫衣小婢的装束,提着灯笼入了后院检查,最终消失于一座假山之后。她很顺利地离开梅园,找了个客栈落脚,在天微明是以一名看儿子的婆身份出了城。
陈秋娘出城径直去找了刘强。其时,日头正好,风却冷得很,雪还没有开始化。陈秋娘走在郊野,只觉得身上大氅都有些寒冷。
她紧了紧衣衫,询问了几人终于找到了刘强的家,泥做的土墙,木做的架子,盖了青瓦。柴扉院落,鸡犬声起伏,好一派悠闲。
她扣了门,刘强亲自出来迎接,笑盈盈地说:“这下了大雪了,你要的皮货还没准备好。”
“我想到刘大哥家讨一杯水喝。”她说。
刘强让了她进去,陈秋娘见屋内无人,便开门见山地说:“我要见柴瑜。”
刘强手中杯子略略一顿,随即就笑了,说:“我不认识姓柴的,怎么又认识柴瑜了呢?怕问错人了?”
“若要声震天下,取得舆论的支持,就必要拿下燕云十六州。”陈秋娘坐在火堆边,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这些事,我不懂。我一个乡下人,只懂得种田打猎。”刘强将水递到她面前。
陈秋娘接了过来,笑着说:“大哥这一双手可不是种田打猎的手了。这一双手,虎虎有力,指甲缝里没有丝毫污垢。”
刘强呵呵笑,说她真会开玩笑。
她也笑了笑,说:“要拿下燕云十六州,对付辽人,首先要对付他们的北苑大王耶律休哥与北苑枢密使耶律斜轸。其次,还要灭掉一个人。”
“谁?”刘强也不避讳,径直就问。
“韩德让。”陈秋娘吐出了这个名字的同时,横斜里一柄长剑倏然横在她的脖颈之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