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心宁,是那个天堂里最美的天使。
曾经。
“发生什么事了?”她睁开惺忪双眼,还搞不清楚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张俊秀的脸孔便映入她眼帘。
他坐在床沿,殷勤地为她替换冷毛巾。
“妳发烧了,烧到三十九点五度,把我吓死了。”他轻轻将她额上的毛巾取下,伸手模了模,松了一口气,“好在,已经退烧了。”
“我怎么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昨天头很痛,在公司忙了一个晚上。”她吃力地坐起身,全身却仍然酸痛无力。
“身体都已经这样了,还拖着病痛待在公司加那莫名其妙的鬼班。”语气虽略带责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审视着她的身子,“肚子饿不饿?我去煮点稀饭给妳吃?”
他站起身,她却急忙挽住他的手。“不要离开我。”
他讶异地回过头,将她扶回床上,“心宁,妳还好吗?是不是还不舒服?”
“我什么都不想吃……”身体虽然虚弱,她还是吃力地环抱住他的腰。“只要……只要你留下来陪我就好。”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令人怜惜。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不会走。但妳不吃点东西不行,会没有力气的。”
“我不要吃东西,我只想抱着你。”她还是紧紧抱住他不放。
他一笑,转身将她拦腰抱起,走出房门,把她放在厨房前吧台的椅子上。“这样妳可以看得到我,不用担心了吧。”
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终于有些放心了。
他走进厨房,熟练地拿锅子烧起热水、打蛋,并且准备她喜欢吃的酱菜。
他一面准备食物,一面说:“妳昨天怎么忙到那么晚?妳负责处理的案子不早就完成了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完成了。但小林那边赶不上进度,主管就要我留下来帮忙。”
“妳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拒绝呢?”
“看她们一脸苦苦哀求的样子,我不忍心拒绝。”她一脸为难。
“妳不能总是那么心软,他们会吃定妳。公司那么多人,找其他人帮忙很困难吗?”她的个性柔弱,公司里不少自私的同事常常趁机占她便宜,让他很是气恼。“如果我没有在电话里发现妳人不舒服,赶到公司去接妳,妳是不是就打算在那里待一个晚上,就算病倒了也没有人管妳?”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她自责地低下了头。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关上炉火,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心宁,有些事,我想了很久了。”
“怎么了吗?”
“如果那些女同事苦苦哀求,妳无法拒绝也就算了。”他表情严肃,“但妳公司有些男同事似乎对妳很有意思。昨天我到公司接妳时,有个叫Jacky的人一直站在妳座位旁,很殷切地要帮妳整理资料。”
她发现他在吃醋,忍不住脸红了。“你不是才说公司的人都把事情丢给我吗?怎么有人要帮我,你又不高兴了?”
“他那一脸色迷迷的样子,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忿恼地反驳,转身走回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涂心宁,妳是我的女人,绝对不能让其他男人靠近妳,也不能让他们有机可乘。”
听到他说“妳是我的女人”,她轻捂住胸口,面颊比刚刚更来得嫣红。“你别吃那么大的醋,帮个忙也没什么。”
“什么叫帮个忙没什么!妳都忘记了吗?那个Jacky昨天一脸嚣张的样子,说要跟我『公平竞争』。我气死了!我不能再把妳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急了,藏在心里一直想说的话便月兑口而出:“现在,我公司的业务已经上了轨道,收入也算稳定,妳不必再那么辛苦。辞了工作吧,嫁给我。”
“什么?”涂心宁瞪大了灵秀大眼,彷佛还没搞清楚状况。
“嫁给我!越快越好,现在也可以,我要妳马上属于我,当我的新娘。”
“你是认真的吗?”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认真的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爱她,爱得要发疯了。涂心宁,这女人是如此瘦弱,眉头轻轻一皱就让他心疼得不得了。
“我想好了,等妳身体一好,就到我公司拍婚纱,我打算把我们的婚纱照做为最完美的样本。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妳涂心宁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而且谁都没有机会把妳抢走。”他抱住她,低头吻了她还在颤抖的唇。
她纤细的玉臂勾上了他的颈,难掩兴奋与渴望;她将柔软的身子靠向他宽阔的胸膛,排山倒海的爱意全凝聚在那深深的一吻里。
时间,彷佛凝结。
不知过了几个世纪,他才不舍地放开她,走回厨房,“对,妳要赶快好起来,要有体力,不吃东西不行。”
她曾经深深依恋的男人。
他曾经爱得疯狂的女人。
曾经……
“曾经”越美,就更让现在的他越显难堪。
事到如今,那女人除了一段可笑的回忆之外,什么也没留给他。
在她心里,他不再重要,或是根本不曾重要过。
他松开握紧的拳头,叹了一口气,颓丧地跌坐在休息室的地上。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这些记忆总是不愿放过他?
※※※
“唔……我的头……”
梁若瑶轻抚着额头,睁开了眼。她缓缓坐起身,打量眼前陌生的周遭。这是哪里?
她仔细回想,只记得自己喝了一夜闷酒,最后终于如她所愿地哭了。然后呢?她晕倒了吧?是谁带她来这里的?
环顾眼前,狭小的空间里只容得下一张沙发床和一个简单的柜子;她一阵心慌,掀起身上的毛毯一看,好在,衣服都还在。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低头坐在墙角的男人。
“妳醒了?”齐辰志抬起头,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连忙站起身。
她走下沙发床,头还感到微微的沉痛,“这里是?”
“这里是酒吧里的休息室。妳喝太多醉倒了,又发烧,我找不到任何妳认识的人,只好先把妳安置在这里,也让妳吃过感冒药了。”说完,他又补充了几句:“放心,我是个正人君子,妳就只是在这里睡了一会,什么事也没发生。”
她下意识地轻抚额头,发现体温真的高了许多。
八成是昨天晚上的走秀,场内一直喷着制造效果的假雨丝,让她不小心着凉的。
她站起身,对他点头道谢:“谢谢你。我实在太大意了。”
“妳是真的很大意。”他为她倒了一杯水,“在东区,失去意识的女人会发生什么意外,妳在新闻上都没见过吗?”
“我知道。向来我也不会让这种差错发生在我身上……”她接过水杯,心中很是懊恼,“只是……我的忍耐力真的已经到了极限……”
“好好想想吧,女人。”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些人已经让妳这么不快乐了,妳还想为他们失去更多吗?”
他的话如针尖般刺进她的心。“是啊,再不快乐,人生还是要继续,而我不应该这么脆弱。”
低头看了看手表,六点三十分。
她心一惊,这才想起今天早上八点有工作!
连忙从一旁的包包里拿起手机,一开机,经纪人徐静瑄的电话就来了。“若瑶,妳人在哪里?手机怎么没开呢?”
梁若瑶急中生智,镇定地说:“徐姐,不好意思,我今天提早出门,忘记先开手机了。我现在人在中山北路附近吃早餐,吃完我就过去了。”
“记得,是中山北路,天使阶梯婚纱公司,千万别迟到。”
“徐姐,妳放心,我提早出门了,不会有问题的。”
徐静瑄说话的音量不大,站在梁若瑶身后的齐辰志对她们的对话内容不甚清楚,但那重要的关键词,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天使阶梯婚纱……
他的内心又是一震。
收了线,她心里一阵闷滞。
她的生活从没有任何差错,总是完美且有条不紊,“失控”这个词几乎与她沾不上边,现在她却为了感情上的差错险些影响到生活;甚至,被不相关的人看在眼里。
她不能再错下去了。
她对着他点头道谢。“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我还得赶去工作,先离开了。”
“妳是要去……天使阶梯婚纱?”
“是,我是模特儿。”
模特儿?所以,是去拍型录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娱乐圈的动向,所以并不知道她是知名模特儿。
但是,以她的身体状况,那么吃力的工作,她还有余力应付吗?况且,现在天使阶梯掌事的人可是一板一眼的硬脾气,要是她做不好,一定免不了一顿指责。
“妳身体状况不好,一定非去不可吗?”
“这个工作很早以前就谈好了,是我不应该这么失控。”她的语气带着懊恼,但仍然对着他亲切笑着,“你放心,我没有问题的。”
没有问题吗?
他怎么样都不认为她会有体力完成工作。
“我……”他犹豫了一会,“我送妳去吧?”
她有些讶异,但随即拒绝了,毕竟,她已经麻烦他够多了,“谢谢你,但真的不用,我自己能去的。”
时间已不容许她再多说些什么,她急忙转身,飞奔似地离开了酒吧。
没料到喝酒碍事,一夜未归,已经来不及回家更衣。
还好今天是摄影通告,不需自理发妆,只要卸掉脸上的残妆,素颜过去就可以了。
她先到附近捷运站的厕所卸妆,并换上包包里事先准备好应付不时之需的替换洋装,再到便利商店买了一杯热咖啡消除口中的酒气,以免被经纪人发现她一夜未归。
宿醉和感冒的关系,脸色不是很好,显得苍白,也略有黑眼圈,但仍不失美丽。
“要有信心。”她对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不会有问题的,妳总是完美无缺,可圈可点。”
哭过了,宣泄够了,接下来,只要好好投入工作,就没有空闲想起令她悲伤的事。
※※※
齐辰志坐在空荡荡的休息室,翻滚的情绪在死寂的空气中一瞬间涌了上来。
过去的几个小时,他对梁若瑶一无所知,她却一再挑起他的不忍。
经营酒吧那么多年,他能与任何人谈笑风生,却不一定有余力去同情每一个路过的人。
因为她,他想起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甚至听到了那个被他视为禁地的地方,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一定会逃得远远,而且不愿意再付出任何关心,好避免心情再次沉落谷底。
但是,在她离开的那一刻,他不解自己到底怎么了,居然会因为担心她的状况,而愿意陪同她一起前往那个“禁地”!
到底,是为什么?
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推挤,他叹了一口气,关上休息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