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亦有忧心。
小鱼儿渐渐死完,那边才见乔戴带着人抬着水过来。
一问,原来负责管理污水池子的人不在,寻了好一会儿,才找着东西舀上来。
何雅没说什么,把剩下的鱼放进去,沈离脸上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讽。
沈澈渐渐放下心来,他虽不知这里面有什么名堂,但以他对小老虎的了解,若不是有把握,定不会贸然行事。
一个时辰过后,剩下的鱼仍然活着,沈离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狐疑地扫向被他派去取水的下人。
那人吓得哆嗦:“少爷,小的亲自和乔爷从污水池里舀出来的。”
何雅对站在一旁的庄子管事道:“刘管事,有劳你给做个证,这些鱼就搁你这儿养着吧,回头老爷问起来,你照实说便是了。”
那刘管事四十余岁的样子,是个紫面方脸的汉子,听何雅如此吩咐,很是意外,但思虑片刻之后就答应了。
沈离眼里闪过恼怒,当着众人的面儿,只脸上难看到极点,却也不敢拂袖离去。
何雅并不比急于回去,也不想沈离跟着,随口道:“沈离你下去吧,这没你的事儿了。”
语气比对待刘管事还不如,沈离猛地抬头瞧着何雅,连着道了几声“好、好、好”,后退着走了。
刘管事恭敬地陪着沈澈和何雅在庄子上闲逛了一圈,走的时候,刘管事令人拿来许多新鲜的蔬果。何雅并未推迟,见庄子里还有很多散养的鸡。特意多看了两眼,刘管事焉有不懂?这可苦了沈澈。回去时,马车里都是鸡毛味儿,小老虎说现吃现杀才好,让活着带回去。
乔戴也颇有喜色,临别之际,何雅也赏了他两只,这两只鸡不值钱,难得是这份儿看重。
沈澈还有不懂,巴巴地给何雅揉了半天肩。何雅才勉为其难地给他讲了讲如何去除污水的碱性。其实也不是何雅不给他讲,主要涉及的化学名词太多,根本没法开头,难道要先教沈澈元素周期表?
就算讲完了,看沈澈眼神,就知道他没明白。
沈澈道:“你刚说那个分子,东西都是分子组成的?那我们呢?”
何雅:……我看到了一代又一代的沟!
沈澈又问:“原子……原子大还是分子大?分子既然是不停运动的,那为什么我们还能不动?”
沈澈没完:“如果我们都是相同元素做成的,为什么我和你……不一样?”
何雅顿悟为什么在仙女下凡或凡男被妖女掳去的故事里。总会有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必遭雷劈”,不用雷劈,自己都想把自己劈死。
沈澈敏锐地发现了杀气。及时收住自己澎湃的求知欲,转而务实地探究眼前问题:“雅雅,我不太明白。你怎么一眼就选中了刘管事?”
何雅颇为得意:“我一进庄子,迎上来的就是他。听说我要找沈离,脸上明显不情愿。后见他对你极为恭敬,对沈离却是不冷不淡。再反观沈离,差人跟乔戴取水之时,宁愿叫人去寻旁人,也不让站在刘管事身边的人去,这说明什么?他们两个非但有嫌隙,还不小!”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若谁的目的真是沈澈,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沈澈作势鼓了鼓掌:“说得好,厉害!”
何雅被他小样儿给逗笑了,突然来了兴致道:“沈澈,路上还长,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沈澈受宠若惊,却挠了挠耳朵:“我少时都是在庄子上过的,也没什么好玩的。”
沈澈也是在庄子上长大的?
“那你娘呢?”何雅月兑口问道。
“是我们的娘……”沈澈纠正,“因我后生,位置又不正,致使母亲生产时间过长,从而落下病根,少时母亲身体不好,我身体也很弱,大夫说我需在一处空气清新之地养着,故而我五岁之前都是在庄子上养着,不过不是这个庄子。”
沈澈语气平淡,笑容里却有几分落寞。
何雅没想到会是这样,嘴角向两侧拉去,却生生止住了握住他手的冲动。
不同于曾有过的心软,她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心底一瞬间的颤动,这是什么?
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故而明白。
她也不是对爱情保有幻想的天真少妇,所以无心。
沈澈等了许久,以为她会给一个温暖的拥抱,或者几句温暖的话,但是什么都没有。
何雅挑开帘子向外面看去,天已经黑了,但是她看得很专注,半跪在车厢上,侧面鼻翼挺翘,美好的如同蝶翼,身段玲珑有致,令人猜想到被衣裳包裹着的躯体该是多么的火热,但是她头也不回。
在她的背后,沈澈唇角的笑似乎比方才还苦,只不过一瞬间,一切归于平静,他拿起一旁的毯子披在何雅身上,从后面拥住她,被包住的身子一顿,然后很快地松懈下来,两人就这么靠坐着——
新年在风平浪静中来临,热闹的气氛让人忘了曾经的不愉快。因为这次是真正重新回到了沈家,何雅比之前更要放松,不过也比先前要忙很多——年前收年例已过,但还有祭祖、除夕、元宵等多处需要准备的,这些自然由王夫人主管,不过如今有了许妙菡和何雅,便带着她们一同操持,许妙菡有身孕在身,宝贝得不得了,坐着听着看着就行了,涉及银钱的、轻快的,王夫人又不会给她,多是一些又脏又累的指派给她,比如负责拾整采买回来的蔬果鱼肉等等,这些自然不会她来动手,但柴米油盐的,入口便能察觉,口味一点不能差,在王夫人眼皮子底下,亦不能浪费,事事琐碎,劳心费神,还不得好。
好在她并不是不沾油盐的大小姐,照旧把厨房当做工作场所,分工到人,责任到人,除了开始一日较乱之外,后面渐渐有序起来,王夫人有空过来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即使如此,她也忙得没有时间督促沈澈念书,按照她的想法,沈澈最好在睡觉的时候都能念书,不过好在他也算自觉,每次回去的时候都是在书房里。
不过沈澈人虽在书房里,干的活可不一定和书有关。
玉砚带着乔戴避过人跳到书房里时,沈澈正在吭哧吭哧地磨着什么东西。
乔戴很好奇,知道这位爷喜欢雕些东西来玩儿,不过看这架势真是很痴迷。
“说。”沈澈没时间废话,这都磨了第三个了还没成。
“吴三找着了,在护城河下段冻着,已经死好几天了。”
沈澈手停了,吴三就是管那污水池子的人,那日乔戴取水来晚就是因为没找着他。
沈澈拿起手中之物,轻吹了一口,黑色的石屑纷纷扬扬飘了下来。
“那日他去哪了?”
“说是家里老娘生病,给抓药去了。”抓药该进城抓,怎么会去了护城河?
“别让少女乃女乃知道。”沈澈埋头继续,好像这事儿没多大关系似的。
乔戴应了一声,琢磨着是怕吓着少女乃女乃,准备退下的时候好奇一问:“爷,您这雕得是什么东西?”
沈澈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别问,说了你也不懂。”
玉砚送走一脸郁闷的乔戴,回去问沈澈:“爷,都查过了,沈离没和外人勾搭上。”
那这事儿就是沈离一个人搞得?沈离为什么呀,什么也没捞着?玉砚脸上有愤怒,沈离这个东西要是堂堂正正的就算了,偏就爱搞这些阴的,还不敢惹沈墨,只想着法恶心沈澈。
沈澈停了一会儿,挥了挥手:“派人盯着他就是,先不管他,你先去瞧瞧她在做什么?”
这个她哪还有别人,玉砚苦着脸:“爷,您这一天要看几回啊?我这个月的银子都花在大院那边的几个小崽子身上了!”
沈澈道:“你不去,就去给我找孔雀石去,让你找好几天了。”
玉砚脸更苦了,那是什么石头,先前还以为是宝石,后来说是什么“碱式碳酸铜”,问少爷,少爷说要“发点”,少爷您已经很有钱了,用不着再“发点”了啊!
沈澈正瞪着玉砚,猛听外面有动静,连忙指挥玉砚把东西都藏了起来,听这春生和夏晨两个在外面兴高采烈地说着。
春生说:“那蠢丫头,**都打开花了!”
夏晨说:“打得好,依我看,少女乃女乃应该把她给卖到勾栏里去,就像小侯爷一样!”
沈澈蹭地站了起来,猛地推开门:“你们两个,给我过来,少女乃女乃在干什么?”
沈澈匆匆而去,到了大厨房院子前面,见有人抬着两个丫环出来,忙装作偶然路过的样子,那些人正抬着这两名丫环路过沈澈,两个丫环趴在竹架子上,瞧见沈澈,有气无力地喊道:“二少爷……求您让二少女乃女乃饶了我们吧……”
果然是小老虎动的手,瞧着两个丫环下裳上片片血痕,沈澈猛然惊醒,他怎么忘了她的秉性?
笑声连连,何雅带着肉圆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见到沈澈,高兴道:“你怎么来了?书可念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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