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尚有些不放心,问道:“他几时能醒?”
沈澈正心绪难平,默了一默回道:“五更。”
房里再无它声,沈澈心里想走,腿又挪不动,早先蓝景明那些话与方才明王那些话一齐贯入脑中,他不是不明,心里却像压了一座泰山,喘不过气来,想甩头就走,又不甘心。
不觉身旁伸出一只手来,感觉到一条帕子触及到他下颚,他控制不住身子疾往后退去。
这黑漆漆的,就算看不见,何雅也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一时间有些苦涩,仍是开口道:“你不想我给你擦,你自己擦吧。”
方才两人合力使计,沈澈如此配合实是喜出望外,当时明王那些话她硬着头皮去听,也预料到这结果,只是没曾想自己会如此难受。
然,解不解释,都在于他信不信,况且他也未必想听,故而何雅只是抬&}.{}手向他模去,将那帕子塞到他手里,除此之外,一言不发。
沈澈等了半响,不见她多说一字,身子凉了半截,反将她手一推,冷笑道:“不必。”
他话音刚落,便觉嘴上一软,这吻来得势急,沈澈自是一怔,却管不住手将她推开,没好气道:“你这是……”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此番套出这等大事,我需得立即向王爷禀报……”
怀中人胸腔起伏,他突然有些懊恼,但别的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怀里一轻。何雅已经离开了他:“好,你快去吧。”
一句话之间,她的声音已经平平稳稳的。沈澈心底却突然升起一股极不舒服的感觉,但话已出口,又岂能多留一刻,况且留在这里,也是难受。
当即推开后窗,此时夜半,外面冷雨浇着。肉圆子被扣,那些侍卫和十三姨手下的人都以为明王温柔乡里快活着,难免放松警惕。一扫间,沈澈已经化作一条黑影窜了出去。
窗子兀自开着一条细缝,只有雨丝飘进来,何雅拂了一脸雨水。准备关上窗子。刚模到那窗棂,突然怔住了。
雨里,一双闪着光的眼睛狠狠盯着她。
何雅回过神来:“你怎么还没走?”说着急忙四处打量,好在并未发现有人。
沈澈看她一眼,重新翻了进来:“想起来点事儿,又回来了。”
莫非他还是想立即结果了明王?
何雅关上窗子,急道:“你冷静些……”
腰猛地被沈澈一带,她下巴撞到沈澈胸前。方察觉他身上衣裳都湿透了,一大片冷气冲向她的肌肤。沈澈野蛮地从肩上扯开她夹袄,她未反应过来之时,冰凉的手已经捧起……呃……他吸的又快又猛,何雅难免觉得有些疼,却忍住了一声不吭。
寂静中只偶尔有沈澈吞咽的声音,何雅觉得脸前未所有的发烫,趁他起身之际,用腿使劲蹭住他腰。
方才他就觉得她腿不停蹭他,这会儿弄她下来还费了不少力气,自己也没察觉,声音比之前不知软了多少:“你好好的……注意伤口,我先去办事儿,完了就来看你。”
走到窗子前,没回头,低声道:“我走了。”
何雅没支声,扣好扣子时,又是雨丝迎面飞来了。
这次是真的走了。
半响发现自己手还模在胸上,忙垂了手将那窗子给紧紧关上。
“啧啧啧……这是遗憾呐……”
一个声音在暗处响起,何雅魂都要吓掉了,幸好黑暗中出现一个朦胧的光圈,将那人的脸朦朦胧胧地照亮了。
何雅仔细瞅了半响,吐出一口气:“司马瑜。”
司马瑜轻笑一声:“是我,你男人倒是会疼人。”
光圈移动,司马瑜往里走去,在床前停了一会儿又道:“新欢旧爱,果然难以取舍。”
何雅道:“我要叫人了。”
司马瑜道:“你男人能悄无声息地出去,你不觉的奇怪么,此时才是你喊破了喉咙都没人理会。”
何雅道:“司马瑜,你到底想干什么?”
司马瑜凑近何雅,好像两人从未分开过:“我当然是来帮你的。”
饶是何雅传了大氅,披了蓑衣,仍被冻得簌簌发抖,而且,半夜三更被人揪到荒郊野外,怎么都不能说心情好。
不过,比起面对床上的明王,应该还是好一点儿的。
何雅问了几次,司马瑜都不回答她,她索性便不问了,由着司马瑜将她给带出了城。
司马瑜胯下之驹夜行八百,带着两人在这雨夜里也跑的极快,但只是出了城,过不多久,便见远处灯火影影绰绰,须臾,前面迎来不少人,前面挑着红灯,抱拳道:“恭迎钜子!”
司马瑜正是墨门钜子,钜子并不等同于江湖帮派的掌门,墨门有长老会管理帮务,钜子并不参管这些事务,但钜子却有权利对任何一项事务进行干涉,钜子的意见长老会可以不听,但必须尊重,钜子更像是墨门的精神领袖,掌握着墨门未来的方向。
已经到了这儿,何雅索性静观其变,司马瑜扶她下马,脸上已经没有先前那嬉笑模样,从一侧人端着的盘子里取出一件东西递给何雅,何雅一看那竟然是一幅手套。
“走吧。”司马瑜举着火把在前。
此时数十只火把一齐移动,何雅才发现前方好像是一处村庄,他们此时正走在村子里的路上。
虽然下着雨,但这村子还是静的诡异,竟连声狗叫都没有。
想到这儿,何雅突然想起可爱,可爱不知着了什么道。
“你来的时候见可爱没有?”
“它被下药锁在柴房里了,我已经看过,没什么大碍。”
何雅松了口气,此时司马瑜停在一处宅院前,对何雅道:“你先深吸一口气。”
何雅已经感觉道古怪,但是火把照亮之处,仍是一声惊叫,司马瑜急忙捂住她眼睛,又命人将火把移开。
“司马瑜,我跟你没完……”何雅哆嗦道,手却紧紧抓住司马瑜的胳膊。
司马瑜道:“白日没法靠近这里,若不是明王今日着了你的道儿,我也不可能模到这里。”
何雅此时缓过神来,那一眼的印象急需等待印证,吸了口气道:“你叫人慢慢的照亮,我要仔细看看。”
司马瑜一招手,旁边人立即将火把都凑在一块,何雅从指缝间看去,慢慢走近,停在那一家三口肿胀的看不出人形的尸体前:“你怀疑是什么?”
司马瑜道:“这里所有人家都是这种死法,官府只推说妖孽作祟,并封锁消息,但我在滇南之时,便见过和这一样的事情,我现在还不能确定……”
司马瑜说不能确定,必是手上有了一些证据,想到这两年多都没有司马瑜的消息,他又能找到她这儿来……何雅望了司马瑜一眼,此时司马瑜倒是一脸正气,神情肃穆。
“用木片轻刮他们眼睑、手心、脚心……要,放入干净的大瓷碗……算了,我自己来吧。”
司马瑜听她说要自己动手,不由微微一笑。
一旦涉及专业领域,何雅倒是摒弃了恐惧,除了这一家,又去了另外几家。眼见死者有老有少,何雅眼中难掩怒火。司马瑜想是见多了,倒是极为平静,反而将这一路发现都细细告诉何雅,其间还曾有人多活了几日,司马瑜曾将这些人送去救治,却是无药可解。
何雅不用问司马瑜是如何知道来寻她的,有些人的智慧,穿越千年,依旧值得人敬佩。
“你这是已经有了打算了?”后半夜转战墨门在郊外的一处分堂,一回到地方,何雅便让这次去过那个地方的人全部从头到脚去泡在醋里,并且把身上的衣物集中起来用火销毁。
而那个村子,官府定的便是明日放火。
“说不上有什么打算,只是我们墨门老祖喜欢管闲事,见不得天下不平,我们这些子子孙孙,也只得遵守这条遗愿罢了。”
司马瑜说的轻巧,何雅却从心底升起一丝敬重。
司马瑜并不是墨门老祖的后代,墨门里面的人同他一样,墨门集天下义士,行仁义之事,墨门不分贵贱,街边的乞丐,朝堂的大臣,都有可能是墨门之人。最重要的事,为墨门做事,一分钱也是没有的,这是一个侠的组织,所以……墨门在江湖精神地位虽高,流传至今,却是人才凋零。
何雅虽专注于手上动作,口中却道:“司马瑜,我不想加入墨门,并不是因为墨门不好,而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墨门,我打心眼里是敬重你们的。”
司马瑜眼睛发亮:“我墨门之门始终向你敞开。”
何雅笑了笑,取下手上手套:“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我知道的那种毒,这些放在这儿,三日后我再来看。期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现在你也去泡一下醋,大约没什么事儿,但还是为上。”
何雅赶在五更之前回去,明王还没醒,她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盹,刚合上眼,便被人摇醒,睁眼一瞧,是肉圆子。
“——”肉圆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极深的淤痕。
“我没事……我把他砸晕了。”
那一抹关心是真的,世界并不是黑与白,爱与恨往往交织在一起,所以才会有痛。
肉圆子松了口气,旋即担心道:“这可如何是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