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推开第十四扇门,一股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时候,四人并没有感觉到月兑离危险。呆愣了好一会,几人终于确定自己是来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墓地里。一排排阴森森的破房。没有上锁的门扇在月色的微光中吱呀地晃动,搅起带着奇怪臭味的空气。
终于逃出那太平殿,景玉章想纾解心中的郁闷,正准备放声大喊几声,却被李君痕用手捂住。此时,天空传来一声尖啸,大片黑压压的乌鸦突然从破房子里飞出,像是争夺食物一般,争先恐后地朝一个方向飞去。
一阵静默之后,李君痕率先走了进去。不出所料,破落的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抬手一个火球飞出,点起桌上烧了一半的蜡烛,又四处查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就在这里躲上一段时日吧,量他们也想不到我们会躲在这死山墓地。”李君痕道。
“既然要住一段时日,那就先寻个可以住人的地吧,我们先进去看看。”公孙宇动身拿起一个铺满了灰尘的烛台,点燃后往后屋走去,没走几步,他蓦地站住了身子。烛光映出了照壁上黯淡的斑点,他皱了皱眉头,用指甲刮了一些下来放到鼻下嗅了嗅,脸色微微一变。
是血迹……
几人年纪虽然小,却没有一个是懦弱的。除了见多识广的李君痕已经见怪不怪之外,另外三人虽然神情紧绷,却是一派镇定。一路走过去,墙上斑斑点点,大半个墙上全是血迹。两人又寻了几处屋子,比比皆是,这些陈旧的血迹显然是喷溅上去的,可以想象血溅之时有多么的惨烈。
到处是刀砍剑削的痕迹,散落的生锈暗器。荀欢扔掉一块锈迹斑斑铁飞镖,嫌恶地拍了拍手。
很显然,这个山脚的小寨子曾经发生过一场大规模的杀戮,而又寒气湿重,雾气朦胧,不知为何,这雾气蒸腾却是黑色的。所以导致了如今的荒无人烟,成为了乱葬岗。
景玉章皱着眉,他执着另一个烛台也跟在荀欢身后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到处是黯淡的血斑,密密麻麻的喷溅,发出奇怪的味道。但是,血迹都已很陈旧,为何居然还能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味道?一切都透着一股诡异,这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荀欢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我们真的要躲在这里吗?”。荀欢问李君痕。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荀欢缩了缩脖子躲在公孙宇身后,回头看,李君痕正坐在干净的一角闭目养起神来,须臾,他身上就有一层淡淡的税务袅绕而起,将他包裹其中。荀欢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做什么,却也没有出声打扰,跟在公孙宇和景玉章往内走去。
景玉章说:“这里很奇怪!”
“看样子,这里遭到过袭击,有过血腥的灭顶杀戮。”荀欢低声道,她脚上踩到一物,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生了锈的匕首。
公孙宇点头道:“是的。”
“可尸体呢?总有尸体留下吧?我们一路上不但没看到一具尸体,就连坟冢都没有看到一个!”
种种疑问缠绕着三人,但是脚步却一直往后面的卧室走去。仿佛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他们。荀欢叹了口气,决定不去想这样古古怪怪的问题。他们既然要在这里躲一躲,没必要想的太复杂,想那些有的没的,搞得人心惶惶。
可是四下里没有一个能住人的地方,荀欢又是个女孩子,总得找间能遮风挡雨的房间。看起来像样的,也就只有这么一间屋子了。三人商议了一阵,拿着蜡烛一起走向后面卧室。这座间卧房和宅子里的其余房间一样,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到处积着厚厚的灰尘,他把手搭在卧房的门上,模了一手的灰。
景玉章打了个喷嚏,顿时灰尘四起,三人被喷了一脸。
“哐当”重重一声响,门向里面倒下,又是一阵灰烟四起。烛光照亮方圆一丈的室内,破败的气息举目皆是。然而不同于其他房间,这里所有陈设都保持着井井有条的原貌,甚至床上的被子都折叠得整整齐齐。
“叨扰了。”公孙宇默默对这里原先的主人说了句。
景玉章扫视四周,拿起桌边的一个扫帚,拂开了桌子上蒙的厚厚灰尘,将烛台和褡裢放到了桌子上。
荀欢挽起了袖子,准备去后院中打水洗漱,景玉章忽然拉住她道:“你人太小,当心别掉进井里,还是我去打水吧,你帮忙收拾一下。”
荀欢咕哝着将之前捡到的包袱解开,拿出里面的铜钵来,递给景玉章让他去盛水。然而转僧间,忽然听到房间里某处传来轻轻“嗒”的一声,仿佛有人用指节敲击着墙壁。
“谁?”荀欢霍然回头,紧张地举起铜钵,随时准备敲下去。奈何她身体太小,举起来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怎么了?”景玉章见她这副奇怪的动作。
等了半晌,没有任何声音发出。荀欢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遂摇了摇头,将铜钵递给景玉章:“没什么,是我听错了。”
入夜的风吹进来,摇动桌上的残灯,没有一丝一毫人的气息,只有门扉和窗户在风中吱呀呀的轻响。
荀欢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紧了紧棉被,目光直直地望着窗外,眼睛里闪过雪亮的光,她扭头看地上打地铺熟睡的景玉章和公孙宇,心中安定了不少。忽然感觉窗后面有一双眼睛,心神一颤,害怕地蜷缩起来。但却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一般,身体不受控制的掀开被子,拉开门往后院去。
后院是一片狼藉,野草疯长得有一人高,湮没了原本就狭窄的通往井台的小径。荀欢踩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响声,青碧色的野草中,隐约有一点一点的红色跳跃,是不知名的野花。没有叶子,高挑的花茎上簇生着红色的花朵,一丛一丛,甚是美丽。
木质的轱辘年久失修,坍塌了一半,横斜在青石井台上,井绳居然尚未朽烂,连着底下的铁桶,撞击着井壁发出半满的空空声。荀欢仿佛梦魔一般,神色迷离,俯去拿起铜钵,她把铜钵放在井台上,摇动轱辘,然而将铁桶拉离水面的时候,忽然觉得入手颇为沉重,竟不似一桶水该有的重量。她心中陡然有说不出的寒意,可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同时荀欢感觉背脊一阵发凉,像是被什么附身一般,身体沉重,阴寒。
“哗啦”一声,那一桶沉得出奇的水终于离开了水面,她慢慢地摇着轱辘将那一桶水提上来,等看清了桶中之物,荀欢顿时吓的三魂丢了七魄。当荀欢在月光下一眼瞥见木桶中升起的苍白诡异的脸,那脸竟然从桶中窜了出来,近距离地盯着荀欢,嘴角还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荀欢脸色瞬间一变,眼角瞥见一道火光闪电般射来。此时身体恢复了控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经迅疾无比地从井边跳开。
李君痕脸色青白地出现在荀欢身后,拿起火符就往那厉鬼拍出。一瞬间亮起了冥火,同时鼻尖闻到了,腐尸的臭味。李君痕一出现,荀欢迅速定了神,回头仔细一看,只不过是一个死人,一个泡在井中铁桶里的苍白的死人,而此时这个死人,如同活了一般,被火龙烧地抱头鼠窜。
几息过火,火慢慢消失了。荀欢惊魂未定,眼睛挣的大大的。
井边里又缓缓升起一道白影,那人披头散发,眼睛毫无生气的半睁着,身上**的肌肤在水里泡得浮肿苍白,尸斑满身,散发出一阵阵奇怪的腥臭气息,他抬起,没有眼珠子的眼眶下是一道很长的刀痕,下巴都被削掉了。
荀欢死死的盯着那尸鬼,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
井里、地下、废弃的后院,各个地方各种死状的尸鬼统统都冒了出来,像是参加一场夜的盛会。
李君痕只来得及从乾坤袋里,抽出一把低级法剑,想都来不及想,凭着直觉他立刻一剑平封,将面前所有空门都挡得滴水不漏,足尖一点地面向后用尽全力掠出,荀欢只看见剑光闪烁,看似不起眼的剑,却对那些鬼魅有致命的伤害,一剑下去比普通的剑威力大的多。然而,单看他的身手,却能发现李君痕有一身好武艺。
如此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又会法术又有好武艺的人,在荀欢眼中,就像天人一般,高深莫测!
李君痕握剑一个回身,往身后的黑暗一刺。
“叮!”果然有什么东西被他的长剑刺个正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一击刺中,他又立刻如同飞梭般折回,剑光所到之处,一片鬼哭狼嚎。
荀欢看的有些痴了,若是自己也会法术,那该多好啊……
李君痕背后的地底突然冒出一个腐臭的尸体,荀欢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小心!”
“咣当”一声,李君痕的法剑掉在地上,他的人也被那尸鬼掐住了脖子,面色青紫,像是再用力一点,李君痕就会被他捏断脖子。
荀欢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法剑,她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拾法剑。那尸鬼似乎猜到荀欢想要做什么,枯骨的手骤然伸长,荀欢顿时感觉肩上一痛,办个身体麻痹了。她拾起法剑奋力地砍向刺入她身体的物体,一阵腐臭的气味弥漫。荀欢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支撑着她,她毅然举起法剑一砍,将那尸鬼掐住李君痕脖子的手砍掉,立即一个回旋,快速的砍向尸鬼的头。腐臭的液体飞溅一身。
危险解除的李君痕深深地看了荀欢一眼,立即飞出两张火符将剩下的两只尸鬼灭除掉。荀欢顿时感觉身体一空,再也没有力气支持,瘫软地倒下,同时也看清了,刺穿自己身体的是一只白骨手。
荒院里陡然响起了一声低哑模糊的叹息声。
荀欢稍微松懈的心顿时有揪了起来,李君痕持剑而立。铁桶砰地一声掉回水井,沿着井壁反复磕碰了几次,发出空空的声音。等发出最后一声溅水的声音时,苍白的手支撑着井台,竟然从井里爬出来一个苍白的女鬼。
那个女尸坐在井边上,披散的长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竟然还有一只!李君痕只觉握剑的手微微发疼,骇然立足,满身冷汗。
那女尸只是静静的坐在井口处,没有任何动作。李君痕没有说话,荀欢也不敢吭声,两人都死死的紧盯着这长发女鬼。
女鬼又哀伤地叹息一声。她没有张嘴,空气里却传来一个婉转悠扬的女声。
“终于又重见天日了。”她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明月。
“你们不用害怕,我是这宅子的主人。我被人害死,肉身让畜生给吃了,留下白骨被扔到了井里。我魂魄附在白骨上不能轮回超生,天长日久修炼出魂身,却没有什么法力,而且我只是有魂身比不得那些有肉身的尸鬼,后来被尸鬼给困在井底不见天日。今日你们将尸鬼尽数斩杀,我才得以重建天日。”
荀欢看出来了,女鬼并没有什么恶意。终于支撑不住,躺在地上,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有一个请求,你们可否为我立个挖坟立碑?我不想做一个没有坟墓的孤魂野鬼。”
李君痕收回法剑,点头道:“我们几个想在你府上叨扰一段时日,不知道可不可以?”
女鬼似乎对这宅子有没有人住,没多大兴趣,淡淡道:“你们住吧,我不会出来吓你们,只希望明日你们能将我的白骨从井里取出来,在院子里找个月光能照到的地方立个坟。”
“月光有助于鬼修的修行,姑娘是打算做一个鬼修么,据我所知鬼修比道修要难的多。”李君痕道。
女鬼怅然一叹:“我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实力只能被人打压。几位对我有恩,我做不了那夺舍之事。以后若是遇到合适的人,在考虑肉身的事吧……”
李君痕想不到这女鬼懂这么多,她现在没有法力,想夺舍也没有这个本事,李君痕到不担心几人的安危。遂又点点头问道:“碑上,你想提什么字?”
女鬼想了想道:“我的名字叫花若兰,本有个未婚夫婿,闺中待嫁,不料却横祸惨死。就提若兰之墓吧。”
“记得将我白骨取出来!”黎明的晨光初露,女够提醒李君痕一句,就匆匆跳回井里。
日上山跟,景玉章和公孙宇才醒过来。
李君痕已经将荀欢的伤口清洗了一遍,只是被白骨穿透的部分肉已经开始腐烂,李君痕皱眉对荀欢说道:“伤口周围的腐肉必须挖掉,会有点痛,你忍忍……”
伤口的痛已经令荀欢大汗淋漓,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她咬紧了牙点头。
一夜被鬼气污浊,醒来时还有些头晕眼花,景玉章看见荀欢苍白地躺在床榻上,脸上一惊,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李君痕没时间解释,吩咐道:“玉章,你去找个东西让她咬着,免得待会咬伤了舌头。”
看见荀欢肩头上暗红血,他立即一下惊醒过来,他忽然间想到是哪里不对了——尸臭味!
“昨晚上闹鬼啦?”
荀欢的腐肉已经开始在扩散,李君痕再不敢迟疑,一刀下去,荀欢痛地闷哼,脖子上的青筋全部鼓起来,豆大的汗珠溢出。李君痕一声吼:“拿布塞住她的嘴!”
匆忙间公孙将手掌横放在荀欢嘴里,荀欢疼痛几欲昏厥,分不清自己嘴里咬的是什么,只知道那挖肉的痛,令她生不如死。
见此状况,景玉章匆忙地将自己的衣杉撕下一块,叠成一块方形,但荀欢咬住公孙宇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直到她痛晕了过去,公孙宇的手已经被深深地咬出血来。
“玉章你去打盆水来,给她擦擦汗。她的伤我已经包好了,你们照顾她几日,我出去买些生活用品和疗伤的药回来。”
李君痕将剑留个他二人,整理性状后来到后院,从那废弃的井里将花若兰的骸骨取出来,从新安葬,又立了一块石碑,刻上若兰之墓几个字。他提起包袱越过土墙,趁着浓浓的雾色赶路去附近的集市。
荀欢一修养就是三个月,李君痕去附近集市补给生活用品,去了很多次,宅子里囤积的食物和用品,足够几人用两年的了。最后一次,带回来的东西特别多。他说他要去一趟远门,大概要两年多。
李君痕走后,荀欢三人又在宅子里住了一年,期间景玉章乔装打扮出去打探消息。荀欢和公孙宇已经将宅子收拾干净,发现后院里面还有一个园子,满园的梅花树,已经到了冬季,梅花开的正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