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冷风吹得人浑身打颤,在阴暗的酒吧后巷里,一名身穿露肩粉红小洋装、披着白色绒毛披肩的短发女子靠着墙,站在四名大汉的中间,小声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的短发很可爱的向外翻卷,灵亮的大眼在漆黑的暗巷里眨啊眨的,好像会说话,如雪般白皙的肌肤,小巧而红润的菱唇泛着湿润的光泽,让人第一眼瞧见她,就很难不喜欢上她。
她就像是一个精心制作的洋女圭女圭,让人不禁想将它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
但这一切只是表面的伪装……
打了个喷嚏,那个打扮的颇为美丽亮眼的粉红女圭女圭吸吸鼻子,抽出纸巾擤拭着鼻水,小巧的鼻头因过力的擤拭而弄红了。
“都记清楚了没?当我比『一』的时候,你们就要说『小姐,你要去哪里』,比『二』的时候,就要说『你很漂亮喔,妹妹』,然后你们还要偷模我的脸一把,知不知道?”
甜美可人的粉红女圭女圭伸出细白的手指头,对围绕在她身边、那四名身高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的大汉仔细叮嘱着。
这次的任务关系着她的计划,她绝不容许失败!
寒冷的冬风吹来,粉红女圭女圭张大小嘴,再度打了个喷嚏。
围绕在她身旁的四个大汉一惊,忙不迭地翻着自己的口袋,想找出面纸之类的东西递给她用。
在其中一名大汉好不容易找出一张“应该”可以算是面纸的东西,正打算拿给她时,粉红女圭女圭已经由自己白绒毛披肩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张折得整齐、干净的面纸,擦擤着自己的鼻子,没有瞧见四名大汉小心翼翼捧着那张皱得乱七八糟的面纸,脸上那尴尬的表情。
“都……都记清楚了没?”用力擤着鼻子,直到早已红通通的鼻子更加通红,粉红女圭女圭抬起头,瞅着那四个长相凶恶、其实心地善良、如今却被她拿来利用的可怜男人们,娇喃低问。
在反复练习了将近百次之后,她绝不容许在待会儿的正式演出时,出一丁点儿的纰漏。
四名大汉点点头,扳着手指,重复的在心里默背着流程。
先是双手搭在墙上,装出一副坏人样对她说:“小姐,你要去哪里?”然后是模着自己的下巴,把下巴仰高四十五度坏坏的说:“你很漂亮喔,妹妹。”再然后是……是……
手指扳下两根后,就停顿了下来,再也迈不进第三根的路程。
名为“大呆”、“二呆”、“三呆”的三名大汉互视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后退一步,抬起脚,往前头那个还不知已遭出卖、犹扳着手指头想接下来会是什么的同伴猛力一踹,硬生生的将他给踹到粉红女圭女圭跟前。
“啊!”痛、痛、痛、痛……
捂着疼痛的**,这名惨遭出卖的可怜男人,含着泪光,转头望向这些对他狠心下毒手的同伴们,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他是做错了什么事,为什么会是他啊!?难道只是他不小心长得比他们帅了点,所以就要遭人妒忌,引来横祸吗?
他含泪猛摇头,誓死也不愿去当炮灰。
当炮灰的下场,就是尸骨无存啊!他不要!
三记凶狠的目光扫来,随着拳头紧握发出劈啪的声响,三人的嘴型无声的挤出一个“问”字。
“我……”能不能不要啊?他抿嘴哽咽。
顿时,刷地一声,三把被拿来当作道具、闪着银光的锐利小刀,分别出现在同伴们的手里,随着月光的反射,绽出冷芒。
刀……好锐利,割下去……一定会、很、痛!
委屈梗在喉间,最后全吞回肚子里,惨遭同伴出卖的可怜男人颤抖着唇,吞了好大一口口水,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嗫嚅开口。
“小……小小姐,“二”以后呢?我……我们要怎么做?”
天啊!地啊!不是他的错,这真的不是他的错啊!请老天爷看在他这么年轻,尚未娶妻生子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吧!
“你忘了?”
可爱的粉红女圭女圭一眯眼,四名男人狠狠抽气。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啦!”男人含泪开口,他是人给出卖的,人不是他杀的啦!
“不是故意的?阿呆,在我辛辛苦苦、不辞辛劳的反复教你一百零二遍后,你居然还敢当着我的面,告诉我说,你不是故意忘了的?扣两千!”由小口袋里抽出黄色便利贴,粉红女圭女圭以红色签字笔在上头扣了该扣的金额后,迅速往他胸口一贴。
“啊……”凄惨凌厉的叫声顿时在阴暗的后巷里响起,仿佛被黏上什么恐怖东西似的,那个名为阿呆的可怜男人,发狂似的抓着头发,颓然的跪倒在地上哀嚎。
“小姐,不要啊!再扣下去,这个月我就没钱可领了啊!我会饿死的啊!”呜……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啊?呜呜呜……
“谁叫你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都记不牢。告诉你,要是等一下你给我露出马脚,而导致我辛辛苦苦策划的计划失败,回去后我就要你好看!”粉红女圭女圭双手叉腰、半俯子,瞪着跌跪在地上啼哭不休的阿呆,嫌恶的撇嘴。
嗟!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哭,真是丢脸死了!
所以她就说嘛,男人全都是没用的东西!
“可是,煦煦小姐,我们真的可以模你吗?如果被邵先生知道了,恐怕……”大呆担心的搔着头问道。
他们全都是邵氏集团总裁──邵司磊,所聘请的贴身保镖,临时被她抓来充当临时演员的。
本来当当临时演员是不会怎么样的,可是她却要求他们演出街头那些下流痞子的戏码──在酒吧的后巷里欺侮她、非礼她,这要是被邵先生知道了,他们还不丢了工作吗?
“不模会像是调戏吗?你们演的可是调戏良家妇女的小混混耶!”被唤为煦煦小姐的可爱女圭女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些笨蛋!他以为她想被他们模啊?
要不是为了这场戏,她用得着这样牺牲色相吗?还把自己打扮成像颗愚蠢的草莓,全身粉粉女敕女敕的,想到就觉得恶心!
手臂传来一阵搔痒,她一皱眉,红女敕小嘴吐出几句粗鲁的咒骂,掀开白色绒毛披肩,对着自己白皙细女敕的手臂,就是一阵胡乱抓痒,看得这群威武男人好不心疼。
“要我们扮小混混是可以啦,可是……可是……”二呆拉着自己身上单薄的花衬衫,冷风一吹,他连抖了好几下,“煦煦小姐,我们一……一定要穿成这样吗?”
牙齿开始打颤,他拼命搓着快被冻僵的双臂,冷死人了!
冬天穿短袖的夏威夷花衬衫,配上黑色俗气又有力的七分裤,这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小混混本来就是要穿得比较痞一点嘛,你没看电视上那些调戏良家妇女的痞子们都穿这种衣服吗?”给了个白眼,粉红女圭女圭由白色绒毛披肩的小口袋里,拿出一张男人的照片。
“听好,这是最后一次了,等一下这个男人出现时,你们就要……”她招招手,将四名威猛的男人给招到身边,弯子,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她那独特的娇软语音。
黑夜里,只剩那双闪着恶作剧光芒的灵亮黑眸,在黑暗里闪烁着……
******
“面带红光,乌云罩顶,此乃血光之灾,啧啧!不利,大不利啊!”
捧着一本“奇经八卦”,迟少延摇头晃脑的坐在吧台前念念有辞,语毕,还不忘以手背弹了那本被翻得快支离破碎的古书,啧啧出声。
身为“妙卜神算”第一百零八代的掌门人,人称“神算子”的他,有义务、也有责任为自己认识了二十六年的好兄弟提点一番。
瞧他今晚面相隐带血光、印堂乌黑一片,他身上传来的戾气,更是告诉他,他这认识了二十六年的好兄弟,即将有灾难发生!
身旁的男人只是眯了眯眼,拿起桌上的酒杯轻啜了口,没有开口,显然是对他此番警告相当不以为意。
见身旁男人没有反应,迟少延挑挑眉,朝吧台里的酒保昂起下颚打了个招呼,便径自取来吧台上装饰用的浮水蜡烛。
他两指捻熄烛火,取出蜡烛后,在水里丢下一只短细的银针,嘴里喃喃不知念了什么后,那银针竟开始旋转,最后指向酒吧前后门的方向,静止不动,然后缓缓下沉……
“西南有劫难,东方又带血,这酒吧门口就是西南方,后门呢则是面向东方,前后都有危险,我看你这一回可不好解咧,不过不怕,咱们是好朋友,我当然会替你解决这一切麻烦的!”
由西装怀里取出一只金算盘,他一连拨了好几下,最后刷地一下,止于无声。
“一共是六万五千元整,谢谢惠顾!”他笑嘻嘻的伸手,眉笑眼也笑。
又赚了一笔了!钱钱钱!他美好又美妙的钱啊,快滚进他口袋里吧!
“把你这些唬人的把戏留着去骗那些愚蠢的人们,别用在我身上!”男人态度冷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执起手中的酒杯轻啜着。
他冷漠傲慢的气质,吸引了酒吧中众多女子的注目,修长俊美的外型吏让女人迷恋到舍不得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身穿一件套头的黑色高领毛衣,利落合身的穿著衬显出他的好身材,只是那双漠如冰的眼,透露出不许人靠近的讯号。
于是,男人在这里坐了约略有两个小时,却没有人敢靠近他,除了这个只要一张开嘴,就停不了话的多嘴男人!
“把戏!?我堂堂神“神算子”妙卜神算的功夫,你居然称之为把戏!?”迟少延高频率的叫声,令人想拿东西塞住他那张嘴。
有没有搞错啊?
他堂堂妙卜神算的“神算子”,有多少人捧着大笔钞票来找他,只为求得他替他们占上一卦,他还不屑理会那些人呢!
而今天他难得为他占卜,勉勉强强只收他“一小笔”的咨询费,他居然还叫他别把这唬人的把戏用在他身上!?
这简直是太污辱人了!
“我说过,我从来不信你那一套的。”男人淡淡的说,摇晃着杯中淡褐色的液体,然后举杯,一口将它饮完。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间,却是带来灼热的焚烧感,他略略眯眼,享受这冰凉又火热的异样感触。
“哼哼!狄更斯,你这是在说我占吉卜凶的功夫差了?好,很好!”他就让他试试他神算子的功夫有多厉害。
阴阴的冷笑两声,迟少延伸出食指,在左手掌心划了个圆,然后不如在嘴里念了些什么,倏地出手点上狄更斯眉间。
“粉红色……”他皱眉闭着眼将看见的景像说了出来。
那是一团朦胧的粉红色气体,渐渐聚集,最后化成一名女子的形体,缠在他的身上。
桃花!?
他愕然睁眼,然后看着他面前这依旧面无表情、径自啜饮着酒的好友,突然噗笑出声。
桃花!是桃花啊!炳哈哈……
没想到他这一向厌恶女人的好兄弟,犯的竟是桃花劫啊!而且这朵一桃花”看来还凶狠的不得了,会令他见血呢!
“你有病。”狄更斯淡淡瞥了他一眼,像是早已习惯他古怪的说话方式与行为,径自再点了杯酒精浓度颇高的白兰地,优闲的坐在高脚椅上啜饮
“你才有病咧!”迟少延没好气的骂了回去,他转身斜倚在吧台前,笑得像只打着坏主意的狐狸,“我只是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罢了。”
偷偷帮他算了一下,这朵桃花来得凶又狠,就怕他想逃也逃不掉啊!
哈哈!看来,这未来的日子里,有好戏可看了!
“无聊!”懒得再跟他继续废话下去,狄更斯冷冷撂下话,由皮夹里抽了张纸钞,随意往吧台上一放。
原以为他找他出来是有什么大事,害他将明日要交的设计图丢在家里便与他出来,如今看来,又是他闲来无聊,想找人打发时间罢了。
这个把谎话当饭吃的术土,白白浪费了他一整晚的时间。
拿起挂在高脚椅上的咖啡色外套,他迈开步伐,径自走向酒吧门口。
“喂!兄弟,你要走啦?”见他准备走人,迟少延双手围成圈,拉开嗓门,幸灾乐祸的在他身后叫道:“别说我做兄弟的没先提醒你,你可要小心粉红色啊……”
闻言,狄更斯唇角讥讽的一扬,没有回头的迈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