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贞不由有些动容。
这样的结果,用一辈子去承担的后果,对苏贞来说,是不是太严重了……
但是看着苏琼,她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来。
苏琼见她面色有异,便抬眼问她:“你怎么了?”
苏贞忙慌乱的摇头,笑的牵强:“没,没什么。”
半晌后苏琼却是别过了头去,声音有些哀色,道:“你做我及笄的掌事,我心里特别高兴,为自己高兴,也为你高兴,之前我去清爽斋娘亲那里,也劝过她让她好好的抄经别的不要多想,她都那样了,却还是为我的事担心放不下,总怕我会因此受累,到时及笄礼办的不体面,嫁妆上也会削薄。其实我倒并不在意了,不管怎么样,都是长辈们的安排,我跟大姐她们争,难道还要去跟父亲母亲争?母亲现在若是知道是你来做我的及笄掌事,应该就放下心了。”-无-错-小-说-3W——com
这一席话,让苏贞当场就心虚了,听着苏琼这样的话,她都不敢抬头去和苏琼对视。
她不知道是苏琼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是有些理解苏琼了。
她只是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不管苏琼做了多少不好的事,至少和苏琼现在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苏琼从来没有问过她是怎样安排苏琼的及笄事务,也从来没有想要从她这里探探口风问有关苏琼嫁妆的事宜。
而且,苏琼固然做了许多错了许多,可是苏青和苏倩也不一定就是干干净净光明磊落的。
眼下。就连苏叶也……
在她的世界里。这个家的人都是争强好胜的。但是固然争,却人人都有自己的原则,在她心里一直都唯有一人并非如此,那就是苏琼。
苏琼太阴,太狠,太不顾亲情。
可实际上,其他的人未必就顾及过亲情。
不知道为什么,苏贞又想到了苏叶。
苏琼这时突然淡淡的笑了。却像是方才偷偷的哭过,声音闷闷的:“别为我的事不高兴,不管怎么说,我跟她们之间的事是与你无关的,幸好你并没有受到我的牵连,四姐及笄时九儿还拿大钥匙给了你,她待你着实是不错的,虽然……”
一提到这件事,苏贞顿时觉得有些气闷。
大钥匙那件事,她到现在也云里雾里。
她领功领的云里雾里。挨骂也挨的云里雾里。
没错,她清楚的记得苏倩及笄的那天天气很好。自己因为苏叶的关系,跟着沾了功,在外人的眼里,她也光鲜了。
可是在家里就不一样了,那天那些来观礼的外人,看着她的目光有多发亮,府里的人看她的目光就有多晦涩。
那些人的目光分明在说:你以为你这份体面是谁给的?你以为你这份体面,是你应得的?你现在的体面,你付出过什么?
她心里有准备,便就安慰自己这不算什么,她要的不是这份体面,而是让苏叶高兴。
可是事情并不是这样结束的。
后来还有下文。
后来……
后来苏青突然去了她的淑乔阁,大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一把钥匙都看管不好,痛斥她已经不要她做什么了,只负责带着钥匙别的什么都不用,可就连这种三岁小孩子都能办妥当的事,她却连个三岁的孩子都不如……
她挨了苏青那劈头盖脸毫不留情面的痛骂,可却什么也无法从苏青的口中得知,想去问苏叶,但苏叶又什么都不说,那一阵子,她去苏叶那里,苏叶虽然依旧欢迎,却冷情冷性,连让她开口问一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都没有给过她这个机会。
她当时恨,恨苏琼。
因为不可能有其他人的可能。
可是现在,她却是恨不起来了……
纵然苏琼做了什么,纵然苏琼连累了她利用了她……
可是苏琼却是从来都没有让她那样难堪过。
鬼使神差一般的,苏贞突然抬眼看向苏琼。
苏琼的目光是那么温和,俨然就是亲生血缘至亲的姐姐慈爱的看着妹妹。
苏贞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视线都有些模糊,唇一张一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我那天在正院书房前,无意中偷听到母亲和九儿在分配你的陪嫁和嫁妆……”
车轮悠悠的转,车厢外有些喧闹,街上有孩子在奔跑嬉戏,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调皮,一脚将蹴鞠踢的狠了,撞了一下车厢,赶车的小厮低声喝斥了一声,车子只是轻微的震了一下,便继续前行。
这极轻的一震,却让车厢内的言语声骤然一停,气氛突然便凉了下来。
苏贞像是被人从梦中猛然推醒一般,有些惊傻的坐在原处,失神的望着虚无的车壁。
半晌后,苏琼的声音有些沙哑,竟是没有半点怒火与痛楚,长叹了一口气后,抚上了苏贞的手。
“好妹妹,这不怪谁。”苏琼有泪落下来,苏贞忍不住的伸手去帮她拭,就听苏琼又道:“我没别的求的,唯一就是想求妹妹这些日子能想想法子多点机会带我出来,自己平日里也存了些体己钱,原本也是为了到时候给自己堂些嫁妆用的,好让自己到了夫家能过的舒服一点,眼下既然已经是这种情况,看来当时存下的钱,还真是派上用场了……”
苏贞一下子痛哭出来,扑倒进苏琼的怀里。
苏琼轻抚着她的背安慰:“别哭,别哭,还好你比我要好得多,你好好的在府里继续像现在这样生活,以后母亲和父亲还有九儿,他们都不会亏待了你的,你将来嫁的好娘家体贴,我就心满意足了。”
苏贞哭的更厉,好像胸口有发泄不完的痛楚一般。
苏琼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轻而缓:“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活的比她们差的。”言罢,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手势依旧温柔,但望着前方的双目,却是锋利如刀。
……
紫婵阁。
苏琼面无表情坐在书案前,案前的蜡烛已经燃去一半了。
春意在一边站着,不敢上前。
苏琼说要写点东西,就把蜡烛点了上,现在已经坐在案前这么久了,却像个蜡像似的,一动都不曾动过。
春意一直在院里守着,怕有什么突发情况别人不会应付,就没有跟着苏琼一块偷跑出去,苏琼跟着苏贞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苏贞走了之后,苏琼就成了这样。
春意不知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回想着苏贞并没有什么大不妥,心里也是比较放心的,应该是苏琼心里又有坎过不去了。
火烛爆了个响之后,苏琼目光一错。
而后伸手去笔架拿笔。
春意赶忙上前研磨,苏琼站起身来,一言不发,提笔蘸墨伸手落笔,沉着气息在纸上飞速的写着信笺,一气呵成迅速的让春意的心呯呯的跳。
目光很快的将苏琼写的内容看完,苏琼拿起那张纸等墨干,依旧是面无表情,春意望过去,看到最后时,惊的腿软险些没有站住。
“想办法把雨晴给我叫过来。”苏琼冷冰冰地道。
春意却面容惊诧,压低声音劝阻:“……小姐,小姐!要是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您就寻到她门上大骂大闹一通就是了,千万不能再做这种事了啊!您忘了四小姐当时……”
苏琼慢慢的看向春意,那般冷静,让春意连劝她一句不要冲动都说不出口。
苏琼按住心中就要杀人的怒火,慢慢的把手里的短笺折了折,似是手里的信笺多珍贵一般轻言道:“如果说几句脏话痛打她一顿就能让这个人从我眼前彻底消失,我真不介意动手会带来的惩罚。”
春意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不敢再劝也不知如何再劝,看着苏琼这般镇定的模样,心里也渐渐的在想也许这次就真的能成事,思量了一番,一咬牙,换了身小厮的装扮悄声的从角门溜了出去。
春意停了很久才回来,也不知一路是怎么避人耳目的,雨晴出现在苏琼面前的时候,让苏琼一诧。
尽管心里明白雨晴在黄令门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但也没想到不到一年的时间,竟然能让一个伶俐可人的姑娘变成这样。
雨晴的衣服已经洗的褪色严重,旧到像是一块抹布,上面的纹绣几乎都要看不出来,但确是很干净整洁,她的头发看起来有些脏了,黑乎乎的头发泛着不干净的油光,但是却梳的一丝不苟,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任何脂粉,但面上却依然干干净净,站在那里,像是一个从一张挂了很久的旧画上走下来的褪了色的人。
她站在那里,并没向苏琼行礼。
苏琼看着她,微微笑了。
“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有个姐姐,但却没有在苏家做事,为了这事,你很想存个钱替你姐姐赎了身子是吗?”。苏琼温和的问她。
“是有个姐姐,我也以前确实有过这个念头。”雨晴面无表情的站在苏琼面前,淡淡地道:“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想了。”
苏琼疑惑的挑眉。
雨晴盯进她的眼里:“拜七小姐您所赐,我存下的钱,早就不知道现在落到哪个奴才的口袋里了,替我姐姐赎身?我雨晴没死,已经谢天谢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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