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房门两步,穆锦晨又对白蔹道,“白蔹姐姐,你先去玉笙居,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三叔暂时莫服药。他们要是不听,你就让我娘帮忙阻止。”
她人小腿短,担心还未走到玉笙居,穆文礼早就将药服下。
虽然认为他是渣男,但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好像又有些不忍,起码眼下他未做对不起她一家人的事情,有时还会出言相帮几句。
穆锦晨这之所以认为柳先生可能误诊,是因房劳之后所患的伤寒也是伤寒,只不过比普通伤寒要严重些,病人体内本就有热,如何还能服大热之药?
当然,穆文礼具体病情如何,她还得去看了之后才能做最后的断定,但此刻要是冒然将大热之药服下,必定会极伤他的身体。
“好的,小姐。”白蔹也不啰嗦,立马飞奔出了秋枫园。
穆锦晨则与白芷二人紧随其后。
有了白蔹先行,穆锦晨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依着她的速度,不用片刻功夫就能赶到玉笙居的。
玉笙居内,定远侯虽然依旧沉着脸,但双眼里依然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四个儿子当中,除了穆文仁外,他最疼的就是勤学上进的穆文礼了。
当得知穆文礼是贪恋才病重,他非常失望和痛心,所以才会发那样大的火。要换做是穆文靠或穆文义,他肯定不会如此。最多责骂几句。
爱之深,责之切啊!
知琴与文氏二人暂时未杖责,但知琴暂时被关了起来,文氏则留下来照顾穆文礼。
高妈妈手脚十分麻利,很快就将药煎好端了进来。
汪氏忙吩咐,“春荷知书,你们赶紧帮着三夫人给三爷喂药。”
春荷知书二人赶紧上前,文氏从高妈妈手中的接过药碗,拿着勺子搅动碗中漆黑的药汁,并轻轻吹着热气。
穆文礼被扶坐了起来。文氏将一勺温度适宜的药喂向他的唇边。
“不能喝!”白蔹猛然闯进来大喝一声。
“啊!”文氏吓了一跳。手一抖,药汁尽数洒在了穆文礼月白白的中衣之上。
汪氏和定远侯二人情不自禁皱眉,本想开口斥,见是穆锦晨身边的丫环。就忍了。
宁氏忙问。“白蔹。为何不能喝?”
她知道白蔹虽然性格爽直,却不冲动,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
白蔹道。“夫人,小姐说了,这药暂时千万莫给三爷喝,她随后就到,要确诊三爷得的是什么病再服药也不迟。”
“让圆圆回去!”宁氏和定远侯二人异口同声。
因穆文礼是房劳后患了伤寒,这可不是很羞耻的一件事,他们可不想让穆锦晨知道,担心会污了她的耳朵和心。
之前定远侯不是没想过让穆锦晨过来看下,但一想到儿子患的是这种病,就将话给咽了下去。
其实他比较担心的是孙女儿到时会问他什么是房劳,他可不知该如何解释呢。
宁氏想的差不多。
文氏没有理会白蔹,继续喂药。
“三夫人,这药不能给三爷喝。”白蔹看到后就急了,直接冲到文氏身旁,一把将她手中的药碗给抢了下来。
汪氏实在是看不过去了,沉着脸道,“白蔹,虽然二小姐十分器重你,可你也不能太无规矩了,怎可这样对三夫人。”
“三夫人对不住,实在是小姐吩咐的,奴婢不能不从。您就耐着性子等一会儿,等小姐给三爷确诊后再服药也不迟。”白蔹对着文氏道歉。
看着床上消瘦得厉害的穆文礼,文氏急道,“白蔹,我知道圆圆是一番好意,但这药是柳老先生开的,三爷这病急得很,药一定要赶紧服下去,不然要是有个什么闪失,白蔹你可担当得起?”
定远侯也道,“白蔹,将药碗还给三夫人。”
柳先生行医二三十年,医术还是值得相信的,他开的方子应该是可用的。
就算有点偏差,也不会有多大的关系。
定远侯想当着,所以帮了汪氏说话。
白蔹只好看向宁氏求救,“夫人,小姐说了,让您帮着阻止三爷服药,这药要是服错了,后果会很严重呢。”
宝贝女儿有吩咐了,宁氏哪儿能不从呢。
她就道,“公公婆婆,三弟妹,我在想要不要再请其他大夫过来为老三瞧瞧,圆圆既然说这药不能服,那应该是方子有些问题,不然她不会如此。
药一旦服错,可是后悔都来不及呢。”
于行医治病一事,宁氏知道女儿比谁都认真慎重。
现在女儿这样郑重其事的让白蔹来阻止,肯定是有她的原因。
不过她还是不同意让女儿来给穆文礼看病,可以多请向个大夫来会诊,如果所有大夫的意见一致,到时再服药也不迟。
汪氏道,“郡主的建议很好,先给老三服了这药,若无效果,我们再去请其他大夫过来瞧瞧。”
还是坚持要服药。
双方各执一词,文氏向白蔹要药碗。
白蔹急了,手中碗一斜,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尽数泼洒在地上。
然后她双膝一弯,对着定远侯跪了下去,“请侯爷惩罚奴婢。”
“你……”定远侯暗暗抚额。
白蔹是奉了圆圆之命来的,如何罚她?
“郡主,您……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文氏本已止住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宁氏眼角抽了抽。
这丫头真是实心眼儿。
更多的是欣慰,女儿有这样的忠诚的人照顾着,她就更放心了。
汪氏也忍不住大声叫着放肆。并让高妈妈再去煎一碗来。
“等会儿再煎药!”就在这时,穆锦晨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外间传入。
同时帘子一动,穆锦晨小跑着进来。
“圆圆,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宁氏身形一闪,没人看她是如何起身的,她已经一把抱了穆锦晨,并往外走去。
“娘,您快放我下来啊,我要给三叔看病。”穆锦晨急得直蹬腿。
“圆圆别闹。看病这种事有其他大夫来。用不着你。”宁氏虎了脸。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决明拔高的声音,“侯爷,古老和柳先生来了。”
“古老来了!”定远侯眸子顿时闪闪发亮。忙起身阔步迎了出去。
很快。他就迎了古老和柳先生进来。
古老见穆锦晨在宁氏怀中挣扎。讶道,“圆圆,你这是做什么?”
“师父。我娘不让我给三叔看病。”穆锦晨立马气呼呼的告状。
方才她和白芷在玉笙居门口巧遇古老,他也和宁氏一样,不同意她来看穆文礼,她可是费了好些唇舌才争取到这个机会的。
宁氏尴尬的对古老道,“古伯父,有您就成了,我带圆圆先回去了。”
古老轻点头,“也好。”
说着,他就急忙走向穆文礼的床前。
而柳先生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药汁的印迹,面有不悦之色。
穆锦晨见拗不过宁氏,只得退一步,“娘,您让我在一旁看师父如何诊病,这可以吧,看一会儿就走。要是再不答应,我就生气了。”
说着,她就嘟了嘴拉了小脸。
宁氏见此,只得退了一步。
穆锦晨离得远,根本看不清穆文礼的状况。
忽然她眸子一转,看向门口惊呼一声,“爹,您怎么回来了?”
宁氏果然也扭头看向门口,手上的力道本能的松了下来。
穆锦晨趁机一用力,就从宁氏的怀中滑了下来。
宁氏发现上当时,穆锦晨已到了穆文礼的床前,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古老诊脉。
看着女儿面上认真而又郑重的表情,宁氏忽然很惭愧,是她想法太狭隘了。
女儿既然对医术这样热爱执着,她又怎能去阻止。
房劳怎么了?
学医者要是有这些忌讳,那女人生病该怎么办?难道就活活等死吗?
古代女医很少,所以给妇人们看病的大多数还是男人。
宁氏就坐了下来,等着结果。
走近之后,穆锦晨惊讶发现穆文礼面色暗沉,身体枯瘦如柴。
他以前虽然不胖,可没这样瘦呢。
她不由有些生气,为何不早点请医生过来瞧瞧,偏要拖到危险之时,真是作!
正巧这时神智不清的穆文礼伸舌舌忝唇。
那焦黑的颜色让穆锦晨笃定了自己的想法,穆文礼体内热盛,该用泻下之法,若用大热的温补之药,必死无疑啊!
此时古老已经诊脉完毕,穆锦晨担心他的看法与柳先生一致,到时因着身份的缘故,可不好在人前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呢。
要知道舌诊出现的比较晚,这个时代的医生并不擅用舌诊来断病因,习惯性用号脉。
可大家心中都清楚,这个脉象是‘心中了了,指下难明’,诊脉有点模糊性,因为诊脉耽误病情的事儿可没少发生。
相比之下,舌诊可就清楚多了,舌头一伸,一目了然。
穆锦晨就抢在古老开口之前,仰着小脸对他道,“师父,三叔体内热盛,该用泻下之法来治,对吗?”。
古老讶了下,“圆圆你是如何判断三爷体内有热?”
穆锦晨就道,“师父您看三叔脸色发暗,舌苔焦黑,身枯如柴,这是体内有一团邪火在燃烧着,阴液都没被没了,得赶紧去除邪热保存阴液。”
古老轻轻颔首,略作沉吟后,又为穆文礼认真诊了脉,然后也看了他的舌苔,正如穆锦晨所说呈蕉黑色。
于是他看向定远侯,道,“这时不能用温补之药,得泻下。”
柳先生忙道,“古老先生,三爷手脚都冰凉了,哪儿还能泻啊?”
换做是别人的话,他还会加一句‘胡说八道’,对古老他可不敢。
汪氏和文氏都面有不虞之色,认为古老这是在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