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侯坐在椅子上,盯着汪氏看了有半刻钟之久。
汪氏面对他的盯视毫无感觉,一人缩在床角落里,双手抱着膝盖,披散的头发将她整张脸差不多全盖住,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定远侯隐约能听见她含糊不清的轻语,大概是死、眼睛、笑之类的简单话语。
那日晨起所见到的一幕已经在她脑中烙下深深的印迹,想要忘却真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儿了。
“!”定远侯尝试着轻轻唤了声。
汪氏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身子似乎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是我。”他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了一些,并起身走到床前,用手去抚汪氏。
“啊!”被接触身体的汪氏反应十分激烈,尖叫着往里面缩了又缩,对定远侯的碰触十分害怕。
“别怕,是我W@,我是穆天锡。”定远侯忙柔声安慰。
可汪氏根本不理会他在说什么,只是拼命的缩着身体,似乎想将自己藏进壳里。
定远侯死心的收回手。
他额上的青筋突起,牙齿也紧紧的咬着,出门之前家里一切都还好好的,这才几日的功夫,就闹成这般模样,精神失常,二儿二媳也因惊吓过度而卧病在床。
定远侯让春荷好好照顾汪氏,他阴沉着脸回了杏林堂,并吩咐决明将穆文智、穆莹莹和穆文礼夫妇四人给叫来。
他要问个清楚,在他不在家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半个月前。他随着古老一起外出,今晨刚归,一回来就见家里多了三个病人。
在他再三追问之下,春荷才说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但她可说不清黑衣人的来历,更不知为何好好的会出现在汪氏的床*上。
听完春荷的叙说,定远侯就知这件事情不简单。
一定是他们三人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被人如此报复,若不然,别人怎会无缘无故的来吓他们。
穆文礼四人刚进书房。定远侯就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我们也不知。”穆文礼四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摇头。
“混帐,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们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定远侯拍着桌子怒。
穆文礼忙道。“父亲您息怒。这件事发生在晚上,我们真的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
“你们既然不知是何人所为,那为何不报官?”定远侯又问。
“公公。为了保全婆婆和二嫂的名声,此事不能报官啊。”文氏忙道。
“保全她们的名声?”定远侯讶,但整颗心都往下沉了下去。
想着是不是汪氏和甘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文氏看他的表情,知他肯定是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
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
穆莹莹也看出来了,忙道,“爹,您误会了,娘和二嫂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事实真相是这样的……”
她将文氏之前那番话拿出来说了说。
听完女儿的解释,定远侯表情微缓了缓。
沉吟了片刻后,他还是道,“不行,事关重大,家中忽然多了三具来历不明的尸体,万一被官府知晓此事,到时可是百口莫辩。”
“公公请放心,那些脏东西我们已经命人处理了。”文氏忙道。
那些东西看着都毛骨悚然,哪儿能留在家中呢。
“你们真是胡闹!”定远侯忍不住抚额。
这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万一这件事被传了出去,官府还以为人是他们杀的呢,所以才要毁尸灭迹。
因依着正常情况来说,家中出了这样的蹊跷古怪的事情,一定要去报官来处理。
“是谁让你们这样干的?”他拍着桌子问。
“是三嫂的主意,也是三嫂派人去做的。”穆文智立马向文氏一指。
关键时刻,他就将文氏给出卖了。
文氏气急的反驳,“怎么是我的主意呢,不是我们几人商议的决定吗?”。
穆莹莹也道,“四弟说得没错,主意是三嫂出的,在她极力的坚持下,我们就……同意了。”
见定远侯发怒,他们姐弟赶紧撇清关系。
穆文礼看着他们摇头,“你们怎能这样说茵茵,茵茵也是为我们侯府着想。”说着看向定远侯,“父亲,这件事最后是我做的决定,不关茵茵的事。”
终于说了句人话。
文氏感激的看了眼穆文礼。
定远侯皱眉沉思,他忽然看向文氏,“文氏,你为何如此坚决的反对报官?除了你所担心的这些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原因?”
文氏初进定远侯府时,虽然极其清傲,有些目中无人的样子,但定远侯并不反感,反而主为她这样最好,不会与汪氏几人同流合污。
而且文氏在大周又有贤名,能娶这样一位知书识礼,安分守己的好儿媳,他十分满意。
但最近这两年,定远侯发现她态度忽变,开始向汪氏、甘氏靠拢,并有刻意巴结讨好她们二人的意思,一点不像她以往行事的作风。
一个人性格忽然改变,肯定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诱因,不会无缘无故发生改变。
综以上种种,定远侯才这样反问文氏,他直觉她有可能知道汪氏三人出事的原因。
定远侯的反问,让文氏心跳不禁漏了两拍。
呀,公公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是在怀疑什么吗?
这样想着,她忙现出一脸的茫然之色,道,“公公,难道这些理由还不够吗?还有什么原因呢?请公公明示!”
“我这不是问你嘛。我要是知道还来问你?”定远侯皱眉。
见她这样,他也不多说什么,毕竟一切只是他的怀疑,没有真凭实据,又如何能让别人说实话。
再说眼下尸体都被处理了,再去报官那真的说不清楚了。
但这件事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得细致查查内中的原由是什么,看到底是有人故意陷害定远侯府,还是汪氏他们三人咎由自取。
眼下汪氏精神失常,甘氏也病重在床。府里又人心惶惶。不能没有主事的,定远侯只好让文氏代为掌家,一定要封紧府中下人的口,不可让这件事传出去。
文氏心中暗乐。忙不迭应了是。
其实不用定远侯吩咐。她也要做这件事。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文氏还要安排去碧波院一事。
宁氏生子,身为家人,定远侯府所有人当然要前去恭贺。
定远侯已经得知了宁氏生子一事。本来就是件天大的喜事,结果就因这件事冲淡了喜悦的心情。
本来他想提前去碧波院,但眼下家中出了这事,一时也不好抽身离开,就唤来决明,准备写封信给穆文仁,将家中的事情告知,他要晚点儿才能碧波院看孙子。
决明却将一封信递向定远侯,“侯爷,世子爷派人给您送信来了,之前您在说事,小的不敢打扰。”
“让人亲自送来的?”定远侯惊讶。
“是的。”决明点头。
定远侯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忙不迭的拆开信,然后认真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面色越阴沉,到最后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该死!
看完信之后,他一拳狠狠的砸在桌上,双眸中怒火在燃烧。
同时在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汪氏与穆文义夫妇被吓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原因后,之前所有的心疼化为乌有,他只能说一声:活该!
这并非是他冷血无情,实在是他们毫无人性,太丧尽天良,活该有此报应!
原来穆文仁在信中如实说了那夜碧波院遭遇的意外袭击,同时也知道若无傅暻及时带人出现,他恐怕再无机会见到大儿子一家人了,包括那还未谋面的孙儿啊。
他不是傻子,知道是谁一直想要老大一家的性命。
这几年里,她一直在他耳边说要如何善待老大一家,要如何做位好母亲好祖母,并且也真的在做,没有再在背地里使手段耍阴招。
看着她的变化,他真的非常开心,这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以为她是真的改变了,现在才知是他太天真,她一直是条毒蛇,就算将毒牙藏起,那依然也是一条毒蛇。
毒妇,有今日的下场,全是你咎由自取!
对穆文义,定远侯也是伤透了心,认为是他教子无方,才让儿子非要去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独自一人黯然伤心了一会儿之后,亲自去见了送信之人,确认穆锦晨一家都安然无恙时,心下微安。
送走送信之人后,他再次让决明将穆文礼四人唤了过来。
四人一过来,不待他们发问,定远侯就道,“告诉你们一件事,在郡主分娩当晚碧波院被一群蒙面人袭击。”
结果如何他没说,然后注意四人的表情变化。
“啊,竟有这事?大哥大嫂他们没事吧?”穆文礼满面惊诧之色,赶紧追问。
穆文智和穆莹莹虽然不如他关心,但也同样面露惊讶之色。
看他们的表情,应该都是第一次听到这消息。
只有文氏面上滑过极不自然的神色,似紧张,又似害怕,或者又似心虚。
定远侯肯定了之前的猜测,文氏应该知道一些什么。
他将后来的结果告诉了众人之后,让穆莹莹与穆文智二人先离开,留下穆文礼夫妇。
“文氏,你对这件事如何看?”定远侯问。
有些话是想单独和文氏说,但无第三人在场,有些不合适,只好留下穆文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