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整装完毕后,很君子的到外头等候,直到圆圆穿好衣物出现在他眼前为止。
当他们面对总管和金凤凰时,兰飞鹰又明白了另一件事,金凤凰是故意挑金老爷不在的时候进行她的计画的!
先开口的是总管,他又恢复公事化的口吻,言辞中隐喻自己是金府的二当家,与昨晚把酒言欢时平易近人完全判若两人。
“昨个儿晚上,你和圆圆姑娘不胜酒力而陆续醉倒,是我和小翠分别将你们扶回各自的房间,为何兰公子最后会出现在圆圆姑娘的房里,还与她同床共枕?”
兰飞鹰心里冷笑,这该问你们这群狼狈为奸的家伙才对吧?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反驳,佯装很愧疚、很抱歉的语气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只能说我……我真的对金伯父和金小姐很抱歉,其实我心里一直……一直喜欢的是圆圆,但见到金小姐天仙般的姿容,并且色艺全,便一心只想攀上枝头做凤凰,谁知酒后乱性,竟……唉!”
这一番话,够贬低他自己了吧?
圆圆虽然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模样,但她内心的震惊却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笨鹰那番话是真的吗?他喜欢人真的是她?不!不可能!圆圆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对金小姐搪塞的借口罢了!从头到尾,笨鹰没有表示过一丝丝喜欢她的意思,他怎么可能会真的喜欢她呢?都什么时候了,她枯然还在这里自作多情。
“兰公子真是太令奴家失望了。”金凤凰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事到如今,我也没脸待在这个地方,我现在立刻离开。”说罢,他拉着圆圆要往外走。
兰飞鹰以退为进,故意不提起签退婚书之事,好让对方以为他还存着侥幸的心理,妄想金家女婿的位置,若他二话不便提出签退婚书一事,反而会启人疑窦。
“慢着!”总管喝住他,毫不避讳地直言道:“兰公子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金府岂容你这闹丑事的人这么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吗?”
“那么,总管认为在下该如何做才是?”兰飞鹰毫无畏惧地迎上总管凌厉的眼神。
金凤凰再次开口,“只要兰公子签下退婚书,男女双方各执乙纸为凭,公子日后与奴家、甚至与金府的一切再无瓜葛,公子便可离去。”
“难道我们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吗?”兰飞鹰装出一副万般舍不得的神情。
“没什么好说的!”金凤凰冷然道。
“我……唉!”兰飞鹰张口还想再解释什么,最后只剩重重的叹一口气,双肩颓然垂下,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一声召唤下,丫鬟小兰很快便将纸笔准备好,整整齐齐的摆在桌上。
“敝家小姐是受害者,退婚书应该由小姐来拟才是。”总管沉声道。
“总管所言甚是,是在下铸错在先,在下没有任何异议。”兰飞鹰低着头恭敬说道。
金凤凰提笔挥洒,不一会儿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已经将两份退婚书拟好。
“兰公子过目后,请盖手印。”金凤凰示意丫鬟捧上印泥。
兰飞鹰看了一下纸上的内容,发现金凤凰写得很简单,不外乎是婚约取消、日后不再有任何瓜葛等等,与他跟圆圆所提的差不多。
兰飞鹰在两张纸上各盖下手印,金凤凰也随之如法炮制。
之后,总管还给他二十两,作为回苏州的盘缠。心情大佳的兰飞鹰毫不客气地收下,反正不拿白不拿,给圆圆和阿嬷用也不错。
他和圆圆相携走出金家大门。
他们不知道的是,事情并没有因为他们的离开而结束,书房里有其他计画正逐渐成形中。
“小兰,去吩咐金雄,事情可以进行了。”总管命令小兰。
金雄是府里家丁的总管事,小兰虽然也很好奇是什么事,不过还是领命离去。
待小兰离开后,金凤凰才开口道:“你真的不打算放过他们?”
“此事关系到你的名节,绝不能宣扬出去,依我观察,那小子必定不甘心,刚刚老爷不在场,那小子想以退为进,日后一定会直接找老爷查明此事,我们绝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总管沉声道。
“那你的意思是──”金凤凰了然的目光直望着他,最后那两字终究没有说出来。
“灭口!”总管接下她未出口的话,“他们现在身怀鉅款,我差人做成盗贼见财行凶的样子,便没有人会怀疑到金府头上来。”
“没别的法子吗?闹出人命总是不好。”金凤凰微微皱眉。
“我可不想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你只管当你的夷州第一美女,一切我自会处理得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你爱如何便如何吧!”金凤凰一副不感兴趣的口吻。
小兰的敲门声在此时响起,两人于是结束了对话。
兰飞鹰和圆圆踏出金家宅邸,不约而同地仰头一看,这才发现此时此刻只是比大清早稍晚一些。
“怎么还这么早?”兰飞鹰一脸疑惑,“原来我们很早就让人从被窝里给挖起来了。”
“还不都是一样,”圆圆可不这么认为,“金小姐起得早,咱们这些天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起床梳洗,再陪金小姐用早膳,你忘啦?”
“唔……”兰飞鹰暗忖,可能是刚拿到退婚书心里太高兴了,他才会一下子忘了这种小事。
两个人边走边谈,一下子便离开金府大门前的街道,转到巷子,往自个儿家走去。
若以码头为中心,那么海是在码头的北边,东、西、南边都是夷州的陆地,圆圆的家则是在码头南边的地方,南边这一带的屋舍较简陋,房舍也稀稀落落的,通常都是较清苦的人家所居住的。
“笨……笨鹰!”圆圆忽然变得吞吞吐吐的。
“怎么啦?”
“你……你真不难过吗?”圆圆抬眼看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兰飞鹰二话不说地握住她的柔荑,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觉得我样子看起来很难过吗?”
“可是……我们被人这栽赃嫁祸,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圆圆的唇抿成一道坚毅的弧度。
“你的感受我能了解,圆圆,对不起,我没料到他们连你也一起拖下水,不过对我而言,为了这张退婚书,我觉得故意这么栽进陷阱里是值得的,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就算他们不这么做……我也会想办法拿到退婚书的!”
“你?!”圆圆难以置信地瞠大双眼,“骗人!你怎么可能会不喜欢金小姐那样倾倒众生的大美女?”
“坦白说,最初我见到她天仙般的姿容时,的确怦然心动,不过自从小翠要我开个数字后,我已经深深地感觉到,金小姐的内心并不如她外表那般美好,而且,我发现自己的心也另有所属,当然不能任由这门亲事发展下去。”
“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你觉得值得就好了,至于我,倒是无所谓,就像你说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才不怕人家误会呢!”圆圆释然地说道。
“不过……”她眼巴巴地望着他。
“不过什么?”
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便何况是自己暗恋的对象,就算硬着头皮,她也要问个清楚。“你老说你另有所属,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你究竟喜欢的是谁?”
“那还用问,当然是……你啰!”兰飞鹰回答了,不过那轻描淡写的口吻,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似的。
圆圆一时间有点儿反应不过来,脑袋瓜里还在慢慢咀嚼着他的话。
不一会儿,她娇躯刻震,恍然大悟。
“笨鹰你……你……”她脸上净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手中装着二十两的袋子应声掉到地上。
“你有必要那么惊讶吗?”兰飞鹰好笑地看着她。
圆圆一张俏脸登时红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掉在地上的银两都忘了要捡。
“你、你别开玩笑了……我……我可是会认真的!”圆圆声音虽低得不能再低,口吻却是十分认真。
“你肯认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兰飞鹰两只手轻握住她的,与她面对面,“回家后立刻收拾包袱,你和阿嬷跟随我回苏州吧!”
“嗄?”
兰飞鹰哪里会不知道她一肚子的疑惑,笑道:“放心,跟我回苏州,很多事你便会──”
话还没说完,四、五个蒙面大汉突地窜出来,人人手上都拿了白光闪闪的匕首,眼露凶光,一副想置人于死地的神情。
脑际露光乍现,兰飞鹰直觉的认为这一定是金府派来的人!
他怎么也没料到那女人竟会为了这种区区小事而狠心对他们痛下杀手!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他连自己都无法保护了,便何况身边还有个圆圆!
他突然好恨自己不会武功!
几次眨眼间,兰飞鹰思绪已经作了千百回折,最后他下了决心──无论如何,他也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小女人!
“圆圆,你快走!”他们的后面是条活巷,兰飞鹰将圆圆娇小的身子在往身后带,低声道。
“不!要走我们一起走!”圆圆抓紧兰飞鹰的衣服,死也不肯离开。
“笨蛋!”兰飞鹰板起面孔低声怒斥,“你不去报官,难道要让咱们两个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儿吗?还不快去!”
“我……我……我可以大叫救命!”圆圆仍是不死心。
“你以为他们会让你有机会叫出声来吗?快走!”兰飞鹰心一横,奋力将圆圆推进巷里,“你再不去报官,我们两个都走不成了!”
“笨鹰……”圆圆含泪叫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有股强烈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跑掉的话,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快走啊!”兰飞鹰凛着一张脸,大吼一声。
“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圆圆贝齿紧紧咬住下唇,重重地抽噎一声,终于掉头跑开。
一见圆圆跑掉,其中一名大汉立刻欺身向前,欲穿越兰飞鹰去捉拿圆圆。
事到如今,他只能靠心理战术来搏它一搏,尽力争取圆圆逃走的时间。
兰飞鹰极力回想着兰飞鹏的武招式,手中的拐杖倏地一横,直点窜过他身旁那名歹徒的鼠蹊部要害,极力伪装成是个武学行家的厉害模样。
歹徒没想到这个拄着拐杖、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年轻人居然也是个练家子,连忙煞住前进的脚步往后疾退。
“要银两拿走便成!”兰飞鹰端出凌厉无人匹敌的骇人气势,用着尚未痊愈的那只脚,将地上的钱袋踢到众人面前,“你们若还妄想杀人灭口,就休怪本公子手下不留情!”
那群人你望我、我望你,从他们错愕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他们显然没料到对手竟是个难缠的人物。
兰飞鹰暗暗吁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终于稍稍占了点上风,他一定要极力守着这一点儿上风才行!
他立刻打蛇随棍上,放软了音调,“我因为知道了某些秘密,雇你们的人才想杀我灭口,今儿个你们杀了我,你们以为那个花银两雇你们的人还会让你们活着吗?”
一名显然是头儿的人喝道:“少废话!我们人这么多,才不怕他耍什么花样。兄弟们,一口气将他解决掉!”
兰飞鹰发现自己这回是彻底的玩完了!
唉!夷州还真是个大煞地!打从他踏上这块土地以来,没有一天有好日子。
即使知道自己死期将近,兰飞鹰依旧不肯放弃,他还是希望能够多争取一点时间,让圆圆逃远一点!
他半眯起眼,冷眼环视眼前这群穷凶恶极的歹徒,冷喝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四把闪烁着森冷光芒的刀锋同时刺向他──
兰飞鹰手上只有一把烂拐杖,虽然狼狈不堪地挡过刀,却再也阻止不了两把从不同方向刺过来的匕首!
椎心刺骨的疼痛一下子便蔓延到四肢百骸,兰飞鹰狠狠地摔倒在地,左臂、右腿都被划了一刀,他清楚地感受到血如涌泉般汨汨流。
但在他倒下来之前,顺势用杖头狠狠重戳了其中一个人的门面,那人登时像杀猪般嚎啕鬼叫。
“可恶!傍我杀!”带头的人发狠,匕首率先朝兰飞鹰的心口刺过去。
兰飞鹰强忍着痛!在千钧一发之际,身躯狼狈的向旁一缩,惊险万分地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刺!
但匕首还是打横刺进了他月复部。
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兰飞鹰身体一软,顿时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