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车马一路往各自大院分散去,只一眼便能瞧出佃户们的用心之处来,那道在临走前被歹人砸得变形不能再合上的院门,此刻再也不能寻出异样来,为首的萧铭柏定定的站在门前的台阶之上,转身指了指自家的大门问道:“这也都是你们给重修缮过的吗?”。
下面才立定的王老实忙讪笑着摆手道:“我们都是些庄稼把式,哪能有这般的好手艺啊这大门,还有院里各处叫歹人砸坏的家具物件可都是刘老爹他们一家费了不少时日,逐件逐件给一一修缮妥当的,就连大东家那院中的所有破损处也皆都尽力给复原了哪”
听着王老实这一句句异常平淡之言,却都犹如重锤般声声敲在这旁萧家人的心坎里,不过滴水之恩却换来了旁人的涌泉之报,怎能叫人不为之感动非常啊
安顿好所有萧铭柏才与娘子歇了下来:“我真是万万未曾预料到,回家来居然见着如往昔般的宁静安逸来,还有这院中也再无半点当日的狼狈之象来,佃户们居然在东家一人全无之下还能信守约定这般行事可见一斑啊”
身旁的丽娘也微微半直起身子靠向床头,缓缓颔首接口道:“佃户们毕竟已是连着有好几十年跟着咱们一支了,尚且不论可我断是没有想到就连堇丫头那西山上的众佃户们也未私自挪移东家的一分一毫去,反倒是还帮村着山下的佃户们一并整理扫除我们两房的院落,却是不一般哟”
“是啊,在见过道上比比皆是的抢夺他人财物之行,再回头瞧瞧我们家中的这些佃户们这般的德行,又怎能不感慨哦”
这边二房的夫妻俩正感叹良多之际,那边厢萧家大房正屋的内室中萧铭楠也不由感叹一声道:“要说佃户们这般维护东家到还好说,可连咱们书院中诸位先生们也没俱是在时局平息之后便陆续回了书院来,却是我始料未及之幸事呀适才听得几位先生皆是说道起就是咱们书院那些回家避世的学生们也有意再回我们书院来攻读赴考的,这又怎不叫人万分欣慰啊”
萧家人安然回到村中的消息也已在不经意间传遍了整个鹿鸣来,就连村中最乱之时都一直死守在宗祠中不愿离了祖宗牌位半步的族长三叔公,也在第二日一早便立马唤了自家的小儿子给搀扶进到了大房的宅院中。
“族长您老怎么亲自来家里,再怎么说也本该我们这些小辈上门瞧望您老才是正理,又何事要办您只管言语便是,哪有让您老这般大动干戈往我们家来的,快,快请您老上座”
听着下人来报,早已亲自迎了出院门的萧铭楠已是忙不迭就迎了上前,一把托过自家这位三叔公,萧氏宗族的族长的另一边臂膀来,便往正屋里进来。
刚待众人全部坐定后,三叔公已是开言正色道:“铭楠哪,你叔公我惭愧啊想当年我们萧家遴选族长之时,是我亲自给嫡亲二哥下了绊子,才让长辈们失了最好人选,不得以之下才让这族长之位顺延到我手中的。唉”
说着已是忍不住猛击了一下桌面,才接着感叹一声道:“可你家祖父却在事后一声都未曾同族中长辈们吱过半声,就是与我也压根没理论过一句来,可如今……”
就在老族长,激动的只是一味摇头却不能再吐出半句来时,坐在其副手的小儿子,萧铭楠的七堂叔也不由清了清嗓子接口告诉道:“我爹的意思是要将这族长之位还给你们一支,已经都同宗族中的几位长老都说定了,只需等你们一家安然回归鹿鸣来,就要召集了族中众人宣布此事便成。”
听着儿子的一通直言后,上首的三叔公才颔首哑着声音道:“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乱,我们又如何能看清这般显而易见之实来。这次村中遭了大难,若不是有你们家事先同村长安排停当,事后又让家中留守的管事给大家分发米粮,莫说是留下的村民就是我们这些本族之人也皆难捱过此劫的”
事先同老村长商量安置佃户村民一事,萧铭楠也本就清楚的很,可后半段那事后给发米粮的留守管事又是哪一个呀?听三叔公这话中所言不但是给族中众人送了米粮去,就是村中旁的农户们也定是受益不少。
这边还未及萧铭楠开口问明清楚,位居上首的老族长已是用力抬手指向门外的方向接着言道:“原本遴选一族之长就该选那德才兼备之人,能光耀门楣固然很是重要,但若是能估计族中众人安危为己任的才是上上之选,更何况如今你们两房人在村民们心中的地位,再也不是往昔照顾着多种上一茬青菜头可与之相提并论的,愣是把我们这一带邻近村落中的农户们都给羡慕的不轻”
旁边的七堂叔也不由点头附和道:“咱们族里如今再寻不出一位能同贤侄你并肩的咯你也莫要推辞才是为全族人着想,而今你们这一支又得了村里村外众人的敬仰,这才是我们萧氏一门族长该有的服众之能啊”
一直恭敬地将老族长一行送出大院正门口好几丈远后,萧铭楠也转而往二弟家中行去,听到兄长的讲述后萧铭柏也莫名愣了半晌,才接口应道:“我们家二房也不曾有特意嘱咐过哪位留守的管事分发粮米与村里众人的呀”
身边的丽娘也附和着轻轻摇头:“确实如我家相公所言我们家中的各位管事都不曾,就是我们家堇娘那西山上也……。”对啊,不是还有堇丫头那西山上佃户们中的领头赵五哪虽说原还真算不上家中的管事,但如今那西山上的大小事宜皆是早在两年前,便已全都由他一手管得极妥当的,会不会是他这个西山上名副其实的管事啊
待到将后院的堇娘唤进正屋后,萧铭楠便直言将此事略略说了一遍来,堇娘已点头应道:“大伯父,您所言的那个管事便是我西山上的赵管事,名唤赵五。那时正是时局最为紧张之际,我便已将山上一处密洞中的粮米交了给赵管事看顾着,又无意间想到若真是村中遭了殃可如何是好?毕竟‘唇亡齿寒’之理侄女还是晓得的,佃户们守着那山头固然要紧,但若到时咱们鹿鸣一破又有谁能保证这西山不叫人连锅端了去”
这旁的萧铭楠已是轻叩桌面,很是慎重的颔首重复道:“唇亡齿寒啊确实有理,我们家若不是一直以来就善待佃户们,又哪里能得来今日之福报啊堇娘此行确实极好的,莫说自家族人要感谢与你,就是村中的众人也定然已感激万分的哟”
看着身边的闺女耳边听着大伯言语,才发现堇娘此刻的一脸不解丽娘便将刚才宗族中的决定,低声的说了与她知晓,堇娘听闻才顿时舒展开笑颜,望向大伯父忙不迭就恭贺了起来。
“说来,还是大伯父托了你这小侄女的福,才得了族中众人的认同才要继任族长一职的,若是不然哪里有这般容易之事哟唉,确实颇为惭愧的,我这一家之长却不曾想到过在这等乱世此间宗族、本家安危大事来。”
而那头,才刚离了萧家大房没半日的老族长也是一回转家中后,便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接任族长之事何其隆重却又是繁琐的很,单是邀请族中分散在各地的族人前来观礼就已是不易,更何况又在此刻时局初稳之际便更是难上加难之事。
就在萧家宗族中正忙着张罗族长接任仪式举办诸事时,堇娘那西山上的各项农事也开始忙碌进行了起来,佃户们聚拢在一起听着东家所言已是惊喜不已,本还想着东家此行本是避难的无奈之举,却不想回来时又给他们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如今这西山上已是将能种上粮谷的都给种遍了,就是剩下的那些薄田也都植满了牧草。
原本种这些牧草也都只是为了略略补上那份由于少养的羊只而变得有些不足的那份进项罢了,现下东家又得了这更为经济的棉花可种当然是欣喜不已
“而且,我们东家也已安然回来了,待开春后我们西山上的寄养场也定是能像以往那般重新开办起来,再加上种植棉花的进项,看来我们几户的小日子又能愈加红火起来咯”待送出了东家主仆两人往山道后,赵管事才领着众佃户们朝山上而回。
跟在后头的葛老头也已是笑着接口道:“原我还想咱们这少东家可真是能干的很,才几岁就懂得那么些个不同寻常的事物来,若不是去年起的这场大乱,我们也都还被蒙在鼓里,原来这才是咱们这西山的东家,想来到底是书院家的小姐就是不一般啊”
“那是谁家有这般年纪的小娘子就能那好能耐的,我们家当初才听得这大消息时都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后来一琢磨,敢情咱们跟了位这般好本事的东家,可是打着灯笼都寻不来的好事哟”前头赵五家的已是忙笑着转身应了一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