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刘大槐家在我们村也算是殷实人家了,有二十亩良田;上面有一个老爷子,刘大槐夫妇膝下有三女两男,三个女儿都出嫁了,小女儿还嫁给了镇上米铺老板的儿子;大儿子已经成亲;小儿子叫刘庆春,现在十八岁,长得高高壮壮的很精神,人也聪明。他家呢,有意跟你们结个亲,想娶江凌姑娘做媳妇,以一贯钱为彩礼。江夫人你看如何?”说到这里,王大娘看了看李青荷不太好看的脸色,叹了一口气又道:“其实呀,我也知道,你们毕竟是书香门第,可能看不上我们庄户人家。不过依我说,庄户人家有庄户人家的好处,至少没有有钱人家那么多规矩。小两口跟老人合在一起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家。分上十亩田,只要自己勤快,日子也过得舒舒坦坦。最重要的是,有了那一贯彩礼钱,你们度过了难关,女儿嫁的也近,就在眼皮底下,受不到委曲;二来你们孤儿寡母的也有了依靠。虽说刘家只有两个儿子,可还有三个女婿呢。再不济还有这一村人呢,可不许外人随便欺负了去。三来江凌姑娘嫁得近,也能照顾得到家里,每天回来打上几转都可以。这事儿可以说是一举几得。夫人如果你觉得可以考虑,明早我就带那小伙子给你过过眼儿。”
耐着性子听王大娘把话说完,李青荷笑了笑:“我也知道大娘说这番话是好意。说真的,要不是凌儿订了亲,我也觉得这门亲事完全可以考虑。嫁给庄户人家,那日子过得还实在些。可现在问题是,凌儿还在襁褓时,她爹就给她订了亲的。这会儿她爹不在了,我再走投无路,也不可能拿她的亲事来救急。所以刘家的这番心意,大娘替我跟他们道个歉吧。”
江凌听了王大娘的话,仍稳稳地坐在那里,脸上连一丝红晕都找不着,更不要说害羞了。这猛然间听到李青荷说她从小订了亲,大吃一惊,急问:“什么?订了亲?我怎么不知道?”
李青荷嗔了她一眼:“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这种事,我跟你说什么?”
“……”江凌无语,心里一肚子的怨念——老天,你穿越就穿越吧,穿到这家穷就穷吧,我也不报怨啥。可你干嘛搞这种女圭女圭亲的乌龙出来啊?俺上辈子没谈过恋爱,这辈子你也不用这样,直接盖棺定论,不给人一丝憧憬的机会吧?
“那家人呢?你们现在这么困难,他们怎么不伸把手帮帮你们?要是这样薄情寡义的人家,夫人啊你就听老姐姐一句话,可不能为了守那什么信义而把咱家这么好一闺女送到他家去。”王大娘安慰似的拍拍江凌的手,对李青荷道。
李青荷叹了一口气:“他家倒不是你说的这样。十年前朝庭一道命令,亲家公便带着一家老小去了边关上任。头几年还有信来,后来便失去了联络,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还是当官的呢?”王大娘呆了一呆,转而叹惜道,“如果他家一直没消息,江凌姑娘的终身可不得耽误了?”
李青荷转过头来看了江凌一眼,摇摇头:“现在凌儿还小,如果过两年他家再没音信,我自会为凌儿再择良配。”
王大娘点头笑道:“那是应该的。咱们作大人的可不能太过死板,到头来害了孩子。”说完她又担忧道:“不过现在,你要如何度过这个难关?”
李青荷沉默了一下,有些不自信地缓缓道:“实在不行,那只得公堂上见了。我以前听亡夫说,当今皇上政治清明,朝中官吏还是很公正廉洁的。虽说张家有人在衙门里当差,或许大人也能还咱们一个公道也说不定。”
王大娘听了,望着一个地方发了一会儿呆,又低下头去揉了揉衣襟,半天不作声。屋里陷入一阵静默。
“王大娘,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江凌能感受得到王大娘说的那些话一直是为她家好,此时见她心思重重的样子,开口问道。
“是……是这样……那个、那个如果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哈,不要放在心上。”王大娘忽然红了老脸,吞吞吐吐道。
“没事,你说。”事情既然无望,李青荷作了最坏的打算,倒把心定了下来。王大娘再说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是这样。我家呢,在山脚下有一个老宅子,后来孩子大了,住得太挤,我家老头就在现在这块地上建了房子,原来那个宅子给了我家小叔住。我那小叔子也是个有福气之人,儿子帮人跑生意赚了钱,在城里买了房子,把他老俩口接到城里享福去了。因看我家四个儿子成了亲,人又多起来,他便把那宅子低价卖给了我们,现在我三儿子和四儿子在那边住着。不过那边房子少,只有五间,到以后孙子孙女们大了,肯定不够住。今天我家老头回来一听到你这事,他就有个想法,想用我那老宅跟你这院子换一下,再给你补四百文差价。你看如何?”王大娘虽然觉得这做法有点趁人之危,但现在说都说出口了,倒有些期盼地看着李青荷。她疼爱孙子,两个儿子搬到这边来,她就可以时时见到孙子了。
“这……”李青荷踌躇着,有些拿不定主意,禁不住转过头来看了江凌一眼。
“这样吧,明早我跟您去老宅子看过,咱们再商议这事。大娘您看如何?”江凌开口道。其实说这话之前她就已经作了决定。能还债,有地方栖身,总比上公堂去打那未知的官司强。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官的再公正,她们这宅子也是要卖的,到时能卖到什么价,还是个未知数。但这种官府拍卖的东西,卖不上市价是一定的,倒还不如跟王大娘换个宅子,省了麻烦,还落了个人情。
王大娘点点头,转过头去看着李青荷:“江夫人,你看……”
李青荷摆手笑道:“我们家啊,凌儿说话作准的。”
“嗯,那好,那明儿一早我来叫江姑娘。”王大娘说着站起来,“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回去了。”
“大娘慢走。”江凌送了王大娘出去,转回来对李青荷道:“娘,我那亲事,您看能不能退掉?”
“为什么要退?你爹跟你秦伯伯情同手足,你秦伯伯在去边关之前,就曾盟誓,要关照你一辈子。你嫁到他家去,必当你亲闺女一样看待,哪怕他儿子受委曲,也不叫你受委曲。再说,他那儿子比你大几岁,极为聪明,人又长得好,品行也甚佳。只有这样的人家,娘才放心让你嫁。否则,无论是什么人家,娘都不放心。再说,你秦伯伯在去边关之前就已是中镇兵曹参军了,官居九品。后来一到边关听说就升了官。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以他的能力官职一定不会低,委曲不了你。所以听娘的话,你不要东想西想。这两年咱们想办法去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联络上。不过你放心,如果他那儿子不成器,娘是不会让你嫁的。”
有了最后这句话,江凌也放下心来。现在家里烦事甚多,她也不想为这事跟李青荷再起争执。反正还早呢,也许几年都联系不上,这门亲事自然作罢。她倒不必太过庸人自扰。
见李青荷在灯下忙着开始绣绣品,江凌去厨房端了水洗了个澡,又吩咐了江涛两句,回房练了一个多时辰功。看外面两间房的灯都已熄,她便兀自睡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