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强联合?如何联合?不必明说,顾晚晴闻言辩意也能猜到一二。没有付出岂会有收获?在这样的世道,亲生兄弟也可阋墙,何况本无关系的两家?想要双方满意减少猜忌,只有成为一家人,站在同一利益集团,其中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联姻。
镇北王为袁授定下的世子妃是刘思玉,借助的是七王爷的声势以便自己名正言顺登基为帝,那袁授呢?他想拉拢的人又是谁?
左东权说的并非是镇北王府如何,而是袁授如何,那就说明,他是要避开镇北王,私下培植势力的。这事不奇怪,顾晚晴之前也知道王妃以哈氏族力默默支持着袁授,不说与镇北王为敌,但总是防着他的,一个拥有三妻四妾众多子女的丈夫,和亲生的儿子,哈氏自然知道哪一个更能成为自己将来的倚靠。
这种情况之下,袁授计。划的大事会是什么?他已是世子,一旦宣城城破,镇北王登基已是必定之事,最有竞争力的袁摄如今官司缠身,袁授的太子之位可以说早已收入囊中,大事……这种时候计划的大事……
顾晚晴的心跳快了两分,抬眼看向左东权,他略显狰狞的脸上一片平静,似乎并未对她说过什么一样。
“左将军好意提醒,我会牢记的。”顾晚晴垂下眼去,轻轻朝他福了一福。
左东权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满意,顾晚晴已笑道:“我们快回去吧,世子怕要等急了。”说罢,转身而去。
回到程家时,程织早已被程大嫂打发去睡了,程大嫂也去服侍婆婆入寝,阿胖在外头和一群小子放鞭炮,屋里只剩袁授和程义两个。袁授这时候也差不多醉了,双颊微染红晕,半眯着眼睛靠在榻上,一双长腿蜷缩着,让出大半榻位给程义坐着,程义用大碗盛了酒,还在劝他,他仅是轻轻摇头,端着酒碗的手微微倾斜,碗里的酒好像马上就要倾出,却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大郎回来正好,来,再陪大哥喝一碗”程义酒量不俗,把袁授灌了个半醉,他自己倒像好人一样,清醒得很。
左东权深深地看了赶过去照顾袁授的顾晚晴一眼,就被程义拉去喝酒,转念一想自己话已说到,要是她不肯,再另想他法就是,一心想得她的准话却是太蠢了,当下便不再纠结,去与程义喝酒。
顾晚晴走到矮榻边弯下腰去,端过袁授手中的酒碗,袁授顿了顿,抬眼见是她,这才松了手,等她把酒碗放好再回来,袁授抬手将她拉到怀中,也不说话,就这么轻轻地拥着。
顾晚晴扭头看了眼左东权和程义,见他二人劝酒频频无暇旁事,心中稍稳,也不推开袁授,任他抱着,轻轻地抚了抚他的头发。
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变换了姿势,袁授则枕在顾晚晴的腿上,顾晚晴还是半拥着他,偶尔用指尖梳理他的发丝。
她不会和他说的。
左东权说过的话,她不打算照做。能让她坚持的事很少,如果是之前,她会劝他以大局为重,但现在,她想,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保全,如果他打算靠联姻这样的手段来使自己达到最终目的,那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无论前路有多艰辛,她都会陪他一起走,无论成功或失败,他们总是试过,她亦不离不弃不嗔不悔。可若他为了多一分成功的希望而抛却誓言,让她理解让她忍,那么,她会让他滚的。
袁授是在清晨的鞭炮声中醒来的,好多年了,在与顾晚晴在一起之前,他的睡眠向来轻浅,丁点声音都能扰到他,现在他的警觉性则要差了很多,炮竹声震耳欲聋,他是实在抵不过了,才睁的眼睛。
睁开眼,便见顾晚晴歪在那熟睡,他这才惊觉自己枕着她的腿睡了整晚。
袁授醒来后并不急着起来,静静地盯着顾晚晴的睡容,轻轻合了眼,须臾间又猛然睁开,挺身起来。
他这一动,顾晚晴也睁了眼,龇牙咧嘴的,却是腿麻了。
袁授连忙替她揉,被顾晚晴打开双手,挥手让他站到一边去,然后自己慢慢地站起身来活动开了,好半天才缓过来。
“程大哥酒量真不错。”袁授有点讪讪的。
是你心里有事吧?顾晚晴也不点破他,轻笑道:“明明是自己酒量不好,却非得说是人家酒量太好。”
袁授笑笑没有说话,伸手替她顺了顺鬓边碎发,“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他说得犹豫,顾晚晴心里一紧,想到昨晚左东权说过的话,心里忽地极怒,怎么?原来那些话不是左东权护主心切才说的,而是出自他的授意吗?
突来的怒气不止吓了顾晚晴自己一跳,也吓了袁授一跳,“怎么了?”盯着她苍白的面色,袁授急忙扶住她,“可是不舒服?”
顾晚晴紧盯着他,虽极力保持平静,但声音极僵,“你要和我商量什么?”
“就是……”袁授忧虑地看着她,“军中出了点事,我得提前赶回去,之前与你约好去镇上看灯,却是去不成了……”说着见顾晚晴神色稍缓,心里也跟着慢慢舒展开来,略一沉吟,又道:“如果你想,可以继续留下,我派人来照顾你,看过灯再回去。”
“就这些?”顾晚晴怀疑地睨着他。
“不然还有什么?”袁授皱了皱眉,年轻的面孔上忽地闪过一丝寒厉,“可是东权与你说了什么?”
“说什么?”顾晚晴反问,心情已调整好,不带丝毫反常情绪了。
算他识相啊……顾晚晴心里想着,又忍不住发笑,刚刚她的反应实在太过了一些,不过,那也情有可原嘛……谁让他是她的男人。
见顾晚晴又笑了,袁授彻底无力,呆呆地看了她半天,小心地问:“那你回不回去?”
顾晚晴笑道:“你都走了我留下做什么……呀那东权的伤……”
“先不必管他,以后总有机会。”提到左东权,袁授的神情淡淡的,似乎不愿多提及他的事情。
难道是她刚刚的反应让袁授怀疑了他?顾晚晴暗中吐了吐舌头,左东权的提议虽然讨厌,但总是忠心为主,如此就被袁授所恶,岂不令人寒心?
正说着,房门推开,进来的正是左东权,他神情无异,一如住常地板着脸,“来吃饺子吧。”
顾晚晴正要答应,便听袁授淡淡地说了句:“用过饭后我与晚晴先行返营,晚些再派人来接娘回去。”
左东权闻言色变,“世子”竟是连伪装都忘了。
顾晚晴奇怪他为何如此激动,却又见他目光冷厉地逼射过来,不由一愣,袁授轻巧地将她一拨挡到身侧,“你有异议?”
左东权微抿着唇,半晌轻哼一声,“只要你不后悔”说罢便踮着那条断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这时顾晚晴才确定他们二人间的确有点问题,而且并非因昨晚左东权的提议而起,虽然顾晚晴不知事出何因,但少不得与昨晚的提议有关,定然是左东权希望袁授联姻,而袁授此时的决定,则是反向而驰罢。
到底是……顾晚晴不是没有好奇心,可袁授不说,她就不问,她相信,袁授既然做此决定,那么便有能力处理好。
席间袁授以军中急召为由向程家夫妇辞行,程家夫妇自然不舍,可也明白公事要紧,当下给他们张罗干粮等物,袁授都一一笑纳,顾晚晴与叶顾氏低声说完缘由后瞧见程织面色焦急,知道她有事要问自己,便寻了个理由与程织回房,和她说话。
程织平日是个极害羞的姑娘,可眼看顾晚晴要走,已是顾不得了,待房门关上就急着问道:“昨天说的事……”
顾晚晴歉然地摇了摇头,“我还没问过大郎的口风,不过……二郎却是不太看好的……”
听到这,程织的眼泪便流了下来,顾晚晴心里叹息,由手腕上摘下一个金钏塞到她手中,“相识一场,再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个且做为礼物吧。”
程织连忙推辞,顾晚晴却坚持不肯,把手钏带到她手上,想了想又低声说:“大郎约么也不会在这里久住的,你……还是莫要对他太上心了,况且他对你来说也老了一点。”
程织苦笑,轻轻点了点头,可顾晚晴知道她并未听进去,有时候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妙,什么长相身份年龄,在缘份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春天之后,我与二郎大概会在京城,将来如果你也去了京城,可以去城西顾家找我,一打听就知道的。”
顾晚晴说这些,只是看她可怜,程织也只是点头,她们两个却都知道,一旦袁大郎离开村子,他们想要再见已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
小叙过后,顾晚晴又与叶顾氏好好交待了一番,便与袁授上了马,袁授回头向程氏夫妇抱了抱拳,顾晚晴却看到左东权半侧着身子,神色阴霾地盯着自己,知道他误会袁授有此决定是自己的撺掇,对自己有所不满。顾晚晴也不避让,直视着他,没一会便见他皱了皱眉,此时袁授也拨转马头,思晴长嘶一声,已将诸人抛在身后,直朝宣城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