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吓了一跳,自第一次见面开始,林婉就对她充满敌意又数次挑衅,可林婉并没在她这讨到什么好处,顾晚晴虽然讨厌她,但乍一听她死了还是十分心悸。再看袁授,仍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看书,眉毛都没动一下,冷静得很,心里不由得有些别扭,可转念一想,袁授在军中这几年,生死见得多了,自然不会像她这么大惊小怪,便释然,皱着眉头到炉边取暖,“怪不得刘思玉的脸色那么差,那怎么办?林婉也是七王府的亲戚,她是跟你出来的,会不会……”
袁授摆摆手,放下手里的书卷倚到她身边来,“她是跟刘思玉有亲戚,和七王府没什么关系,叛军狡诈,能救出刘思玉已属不易了。这次你是以护送她回京的名义跟着回去,回京后多去看她几次,以显示你这天医的价值。”
“我知道了。”顾晚晴靠到袁授的肩上,想到分别在即,心里十分的舍不得,头顶贴在他的脸颊上转了几下,越发的腻人了。
袁授轻笑,他喜欢她这样撒娇,“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顾晚晴知道他指的是回京这事,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真的很想帮你,就算帮不了大忙,一点点忙也是好的。”
她本是极为高调娇艳的颜色,可这几年沉着稳重了许多,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让袁授甚为遗憾。叹了一声,袁授勾了她的腿弯将她抱起,坐回刚刚看书的位置,把脸埋进她泛着暖香的胸口,“真是烦啊,看得吃不得……”
顾晚晴脸上一红,她今早发现来了月事,让袁授好大一阵懊恼。
“难道你和我在一起只想着那事?”顾晚晴板了脸,“那我提前走好了,免得让你心烦。”她说着作势要挣月兑他的怀抱,却是一点也没挣动,被他牢牢地锢在怀中。
袁授盯着她吹弹可破羞得透红的脸蛋,响亮地啄上一记,又笑起来,别有深意,“嗯……这倒是个问题,你走了,我是能忍得住,你怎么办?”
顾晚晴狠捏了他的脸颊一下,自己也是面如火烧。从他们在一起到现在,短短的时日,她已渐渐习惯了他的索求,越习惯,越离不开。
模模自己的胸口,顾晚晴从衣领中扯出一条红绳,末端系着的正是当年袁授送她的那块玉胚,玉胚的一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晴”字,是他刻上的。
“我一直也想找件什么东西来送你,可一直也没什么好主意。”她说着,把玉胚摘下递给他。
袁授看起来哭笑不得似的,“想不到送我什么就完璧归赵?”
顾晚晴偏偏头,把玉胚反转了送到他的面前。
玉胚的另一面本是光洁的,现下刻上了一个图案,十分简单,简陋的屋子,里面装着两个只用线条代表的小人。
袁授看了那图案好久,一直没有说话,顾晚晴的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他已经忘了吗?
“所以我说……”袁授突然拥住她,在她头顶印下一吻,“我们是姻缘天定,早在相识之初,便约定好这一辈子的事了。”
顾晚晴抿唇而笑,当初她到山间找他,要带他回家,便画了这样一幅画,让他明白她的意图。或许他说得对,一切早已注定。
情浓日短,余下两日匆匆而过,转眼已是分别之时,此次回京路途遥远,又有之前刘思玉被劫一事,袁授是万万的不放心,派了沈良同行护送,所有护军都是挑得最为精忠之人,确认无误,才沉着脸放行。等顾晚晴的车驾走了没多远,他又打马追了上来,护着车队走了十余里路,最后在顾晚晴腕上撸下一串碧玺手串权作安慰,这才住了马,目送车队行出视野。
顾晚晴在车中也同样依依不舍,抚着贴在胸口的玉胚,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这才缩回身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惊醒了一直陷于恍惚之中的刘思玉。
“劳烦夫人千里相送了。”刘思玉大概是真的受惊过度,眼下两道深深的黑印,使得她看起来有些憔悴,说话时也丝毫没有精神。
顾晚晴自然是不能对她说自己本来就是打算回去的,当下浅浅一笑,想着她眼看着林婉死在眼前,对她也是寄予了无限同情,“你的身体我看过了,没有问题,只是精神不好,心病还需心药医,逝者已矣,莫要太伤神了。”
刘思玉缓缓摇了摇头,苦苦一笑,“其实我并不是全为了婉儿,婉儿向来娇蛮,这些年她一直利用我结交权贵,又常引着我替她出头,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只是亲戚一场,不愿与她计较,但我对她,也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刘思玉早就与她说过心底之言,如今说出这些话,顾晚晴也并不太惊讶,毕竟林婉的个性摆在那,很难让人喜欢。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伤神至此?”
刘思玉长长地叹了一声,“我只是由她思己,她原是觉得嫁给我哥哥不错,便对我哥哥用了许多心思,可她的身份摆在那,我哥哥根本不可能娶她为正妻,所以她又想随我一同嫁入镇北王府,她将我母亲打点得极好,姑姑那边她也是极为上心的,眼看着事情将成,往后她未必不能得个侧妃的位份,她们一家子也能跟她有个好出路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饱含了许多无奈,顾晚晴听到这里,也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思,跟着轻叹一声,并不多言。
“世事无常啊……”刘思玉的目光缓缓地移到顾晚晴脸上,细细地看着她明美的容颜,眼含羡慕,“我看世子对你,颇为体贴。”
顾晚晴垂眼笑笑,并不张扬,“还可以,再怎么说,都是夫妻一场……”
刘思玉摇摇头,“你不必怕我难过,我的心思此生是达不成了,但不代表我看不得别人好。世子向来以冷厉著称,对女子从不入眼,较之镇北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人人都以为嫁给他便是过去守活寡,我的一些姐妹也多以此事感叹,可原来我们都错了。”
顾晚晴听着直冒冷汗,她说的这人是那个有事没事就撒痴犯赖肉麻话一筐一筐的袁授吗?绝对不是啊看来他的演技相当过关啊
见顾晚晴不说话,刘思玉笑了笑,“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不过是担着未来世子妃的名头,究竟如何,还不知道呢。”
顾晚晴自是不会为这事担心,不过却很好奇,“你说得这么不肯定,难道还能不嫁给他么?”
“有何……不可?”刘思玉端庄的面容上忽现一丝调皮笑意,“若我说我想去找他……”
这个他,顾晚晴知道是谁,却没想到刘思玉会这么大胆,她当真抛得下一家子的荣华富贵么?
顾晚晴虽不愿意刘思玉真的嫁给袁授,可对于这种私奔的事,她却是不好多给意见,而因为之前的事,她对傅时秋也不是没有埋怨,当下敛了笑容,不再说话。
刘思玉将她的神情尽收眼中,话锋一转,“我也只能说说,我一早就明白了,我和他,是决无可能的。”
她这么一说,顾晚晴倒明白起来了,刘思玉刚刚分明是在试探她,以不嫁袁授为条件来争取她的帮助么?还是在试探她对傅时秋是否仍念念不忘?其实刘思玉不知道,这样的条件,她并不屑交换,她相信袁授,说到,必然做到。
话说至此,两人都沉默下来,一时间车厢内只闻行进之声,再无其他。
再说袁授,他目送车队消失后才拨马而回,那手串被他揣在心口,捂得滚烫。
少了顾晚晴,袁授没心思再露笑容,肃着一张脸打马还营,行经之处,将士莫不感慨,世子终于恢复正常了啊……
在他和顾晚晴的营帐前转了一圈,袁授打消了搬离此处的念头,翻身下马,将思晴的缰绳扔给就近的兵勇,转身入帐。
帐中炭火已熄,森森寒意透尽了整个营帐,一个穿着普通兵服的男子于角落处低头束手而立,头盔遮住了他大半的容貌,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似乎没有感觉到一点寒冷。
“流火见过世子。”
声音低沉,让人感觉很是稳重。
袁授对他的出现丝毫没有意外之色,甚至都没多看他一眼,径自走到炭炉旁拿起铜箸翻动余炭,待翻起火星后,又加了几块银炭进去。
“办砸了差事,还敢来见我。”他拍了拍手上的浮灰,看着那炭渐渐泛红,却没有一点炭烟。果真是上好的炭,想当初从京中出发的时候,他就担心她用不惯军中常用的灰炭,烧起来烟太大,就算她勉强用得,他也怕熏着她,便让人拉了几车的银炭一路跟过来,没想到炭才用了一半,人就回去了。
“属下无能。”流火单膝着地跪在那,身子稳得像块石雕。
“你一句无能,倒白费了我一番心意,人射成那个样子,怎么给她看?想让她出口气,都不行。”袁授扔了手中的铜箸,声音略显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