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侧妃心灰意冷的神情顾晚晴尽数看在眼中,可她早已不像以前那么天真,认为刘侧妃就会站在自己这边指证自己的儿子弑母,待她们回到宫中,面对镇北王的询问,刘侧妃照样会针对自己。
目光转过禁卫军之后的青桐,顾晚晴向她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便随着禁卫军队,踏上回宫之途。
她早知道这事不会善了的。
在那等着指证她的静云面前,在居心叵测一心只为对付她的刘侧妃与袁摄面前,她只能率先出击,杀刘侧妃个措手不及
所以她抽空去见曹夫人以异能再度给她治病,再回来传给刘侧妃,目的便是让刘侧妃病情加剧遮掩不得这么一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刘侧妃身上,谁还会去听一个小小女尼的话?可她此举却也将自己推进了一个难以转圜的境地,若之前袁摄只会将她收押送到镇北王面前受审,一步步地磨死她,现在则是杀意顿现,想要当场置她于死地了
前因后果,顾晚晴想得明明白白,故而在见曹夫人之时便让青桐速速回京面见王爷,王府中人都有随时入宫的权利,顾晚晴同样有镇北王亲发的随身金牌,将此金牌交给青桐,并嘱咐见到王爷后便说,见到袁授偷偷回来与她相见,言语中多有大逆不道之辞,青桐听之心惊,便偷了金牌逃回京城汇报云云。
镇北王对袁授本不信任,只有这么说,镇北王不管相不相信,都会立即派人前来查看,只要他的人一来,顾晚晴自然可以月兑身。不过,也只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而己
基于这点,顾晚晴才有意拖延时间,不过她也没有想到袁摄会做下弑母的决定,她让阿影看着刘侧妃,其中不乏想让刘侧妃听听袁摄的言行之意,然后她入屏风后,喂刘侧妃吃下毒药,又在毒发之时运用能力保了刘侧妃一命袁摄查看刘侧妃气息全无,不过是顾晚晴以金针点穴,暂时闭了刘侧妃的呼吸而己。
看着身前不远走得摇摇晃晃的刘侧妃,顾晚晴心中多少有点同情,但也仅止于此了。现下刘侧妃虽然保全了性命,可霉疮与毒丸的双重毒性并未完全清除,还有很大一部分积压在她体内,纵然日后细心将养调理,于她的寿命也大大有损
若是以前,顾晚晴就算再气再恨,也断断做不出这样的事,可今天这事至今仍让她心悸不己,饶是她反应不慢,但凡缓上一步、慢上一线,她现在也已然不在这个世上了,更会拖累袁授连累叶氏一家也是今天这件事,让她彻底认清了自己所在的环境,这已不再是为一个好感、为一个天医之位而谋算的小打小闹了,这是战场真正会损人性命杀人无形的硝烟战场或许早从她嫁给袁授那天起便已经没了退路,为了性命、为了袁授、为了不牵连家人,她怎能继续天真下去今日之事,刘侧妃想要她性命,她以报还之,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她曾有感于袁摄与刘侧妃的步步心机、步步谋算,本还打算慢慢筹划找个帮手,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托他们的福,若不是他们苦苦相逼,她又怎能临危应变,将他们连消连打到这种地步
接下来就是面对镇北王,虽然人人都怕镇北王,可顾晚晴不怕他。或者说,因为恨,所以不怕他
他对袁授做下的事,足够顾晚晴恨他一生了。
少了来时的悠闲惬意,一队数十人的队伍策马疾驰,披星戴月地赶至城门之下,为首者亮出镇北王通关金牌,一行人得以顺利入京,不消多时,顾晚晴与刘侧妃等人已站在御书房的大门之前,等候传召了。
镇北王虽还未登基,但一些仪制已悄然更改,顾晚晴知道这都归功于袁授连连立功于宣城,年后几场对战,袁授皆生擒对方将领,宣城内的气势已败得一塌糊涂,破城在即了。
在殿外稍侯,便有宫人来传,却不叫刘侧妃,只叫了顾晚晴进去。
想来镇北王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这一路上顾晚晴已将心绪完全平复,再不会紧张发抖了。
进入御书房中,镇北王正阴沉着面目看着手上一张奏折,桌上摆的却是蓝墨而非朱砂,顾晚晴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嘲弄。镇北王的心思人人皆知,可他偏偏要做出迎驾还朝的假象,不居天子寝殿,连批改奏章都拒用朱笔,他以为他做得很好,可那些言官御史仍将他骂得狗血淋头他抓一批、杀一批,又能如何?可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可论得过史官口诛笔伐?早知如此,何必惺惺做态,倒不如座实了篡位之名,将来论起,也是一代枭雄争霸天下,比这欲盖弥章掩耳盗铃之举可是强上不少。
“侍女青桐,造谣生事,其心可诛”
沙哑的声音在顾晚晴耳边响起,顾晚晴一愣,抬眼看向镇北王,稍加打量,见他端坐御案之后,腰杆挺直,气势仍在,可精神却大不如前,连声音都少了一股凌厉之势。
“……立斩不赦”
顾晚晴动也不动,“王爷圣断,请连媳妇一起斩了吧,她回来报讯,是我唆使的。”
镇北王“啪”地将手中奏折摔于案上,容色已是极怒,“你当你跑得了?诬蔑毒杀母妃之罪,足够诛你九族”
“那么王爷也在九族之列了。”顾晚晴闲闲说出,并无丝毫情绪波动,好像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混帐”镇北王抬手便将案上的茶盏扫落在地,“顾氏我会让你看着顾家全族一个个的死在你的眼前,到时,看你还有没有心情与本王诡辩”
顾晚晴无语半天,考虑着自己是不是该跪下服个软,这老头明显是在消遣自己啊,他戎马一生,杀人对他而言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若真想杀她,还会在这啰嗦半天也不进正题么?很明显,他并不想杀她,但又咽不下这口恶气
想了想,顾晚晴还真是跪了下去,自尊诚可贵,性命价更高,虽然眼前的是仇人,但她不介意为了自己的性命虚与委蛇一番。
“除了假报世子还朝一事用以保命外,媳妇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这一跪,镇北王倒像是闪了一下,顾晚晴继续又道:“侧母妃的确患有恶疾,毒丸也是二公子强迫我喂与侧母妃的,不过媳妇没那么大胆子,暗中施针将侧母妃又救了回来,如果是因为救下侧母妃一事王爷要处置媳妇,那么请赐下毒丸,媳妇马上再毒死侧母妃一次,以求将功补过。”
“巧言令色”镇北王怒容不减,听了她这一番言论,本就没停过的头痛更痛了。
他的确没有想杀顾晚晴的意思,如今袁授拥兵作战在外,此时杀了顾晚晴,岂不是给了他造反的大好借口?至于弑母,他则是从头至尾也没相信是顾晚晴所为。他自己就是个凉薄的性子,对一些非常手段自然知之甚深,如果刘侧妃的病情是真的,换作是他,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以除去自己的累赘,男人便当如是对这几个儿子,他从来都是这么教的只不过今日之事也有上他惊奇的地方,袁摄素来以人缘亲和著称,他还常常觉得不像他,可现在看来,竟像足了十成这样才配做他袁北望的儿子
不过……想到刚刚的奏章,他眼色更沉,欣慰是一回事,可要有人不知好歹,想要做出挟制威逼之事,他也断不会手软哪怕是他的儿子。
“王爷。”一道稍偏阴柔的声音响起,“江太医求见。”
顾晚晴瞥了一眼,见说话的正是无间道喜禄,见她看过去,喜禄微一欠身,似乎还冲她笑了笑。
“传”早在顾晚晴主动提起刘侧妃的病情之时,镇北王对她的说辞便已信了八成,病这种东西只要派亲信太医去看便能水落石出,做假不得。
喜禄便传了江太医进来,江太医并未上前,只在门前处跪下,低声道:“刘侧妃病情不轻,需要静心调养,最好能远居人群,方能有所起色。”
此言一出,镇北王疲惫的目光陡然精厉起来,“这贱妇”太医之言虽然隐诲,但都是心月复之人,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活着也是多余喜禄”
喜禄当即上前一步,柔声道:“二公子正在外劝慰刘侧妃,是否等晚一些……”
镇北王眉梢一挑,“他倒是关心他**”说罢哼笑一声,目光落到案上的那份奏折之上,“他们母子情深,本王怎能不成全?罢了,便让他侍奉他**服药吧,再召刘光印回京……为其女所犯丑行面壁思过”
喜禄这次没再多言,默不作声地去了。
镇北王扫一眼仍站得笔直的顾晚晴,突然没了难为她的兴致,随便挥了挥手,“授儿回京之前,你便留在宫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与人相见”
没空同情刘侧妃,顾晚晴轻轻地舒了口气,垂手退出,一声也不出,生怕又触到了这个变态王爷的哪根神经,让他改了主意。
顾晚晴的住所是喜禄安排的,一个极为偏远冷清的宫殿,那些宫人们也都得了喜禄的交待,除了送饭送菜,根本不来靠近,只有在她想要出去的时候尾随上来,劝她回去。
顾晚晴明白自己这是被软禁了,不过比起丢了性命,这样的结局好太多了,是不是?左右都得等镇北王的气消了,她才能出宫为袁授继续谋划,既然现在出不去,又何必做无用的反抗?
既来之,则安之,转眼顾晚晴在这破落的宫殿中已住了三日有余,这天实在忍不住,去御花园里转了一圈,时值初春,一些女敕芽已现,看起来倒也有些景致。
因为身后有人监视,顾晚晴不可能安安静静地欣赏,便只是随便转转,正打算回去的时候,忽见不远处的假山之侧闪过一个人影,起身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没过多久,一道黑影又在那边闪了闪,好像特地闪给她看一样。顾晚晴低头沉思一会,叫过身后跟着的一个宫女,“那边似乎有人,你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