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城外,九条大河纵横交错,彼此纠缠,犹如九条长龙。此时这九条奔腾的长龙呼啸有声,不时拍起惊天巨浪,那浪头一丈高过一丈,竟仿佛要将那大河倾覆过来,铺天盖地的大浪几欲遮天!一道道巨浪将两岸树木、动物乃至近水的房舍尽皆卷了下去,有那逃不及的百姓转眼便不见踪影。
九河之畔,妻离子散,哀鸿遍野,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拖儿带女,争相向九曲城逃去。
而九曲城外,因着“老神仙”神奇手段,近期孕妇大增。今日适逢“老神仙”祈福法会,专为母婴设坛祈福,阖城孕妇大小皆至。
如今眼见九河这倾城的孕妇推推搡搡,皆恨不得自己能早一刻逃入城内,却顾不得旁人死活。如此混乱之中,哪里还顾得高低贵贱,丝绸踩在黑布鞋下,麻衣裹上了金钗。便是那等深宅贵妇,仆从如云,亦挡不住如此混乱的人&}{}.{}群。一时钗斜髻乱,厚妆都遮不住惊恐容颜。
不时有那动了胎气的,月复痛难忍,撑不住倒下了,却眨眼间便被无数人踩做垫脚石,顿时殒命,母子皆亡!
便是有那得了运气,已自会场而出的,好容易挣得了性命逃到了九曲城下,却亦是绝望哀嚎,只因那吊桥已起!
而九曲城内,亦是混乱纷纷。
因着皇后娘娘已近临盆,未亲至今日祈福会,皇帝见九河岌岌可危,已下旨关上城门将河水挡于城外。守城兵士已拉了吊桥,正要绞起城门。
可城外孕妇极多。谁家没个媳妇、女儿。乃至侄女、外甥女。挺着肚子去了城外的。见兵士要关城门,城内百姓已齐轰轰上来拦了门。
一方不敢违抗皇命,拼命要关,一方为着自家女儿安危,拼命要开,两下里便在城门附近争起来。兵士依着皇命,甲刃鲜亮,百姓靠着人多和一股不要命的拼劲。顿时拼得火起。
一时间,九曲城内人人自危,城外孕妇呼天抢地,会场中不断踩踏,郊外河畔更是哀鸿遍野。
颜玄空带着他们自地底而出,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副人间地狱般惨状。
皇甫初白见着那些孕妇互相踩踏,不由皱眉。尽时渊却看着那九条大河道:“此时并非汛期,必非天灾,乃是人祸!”
颜玄空便令方天波:“先寻着那什么‘老神仙’!”
方天波应了,正要下去。忽而天色突变!
只见“老神仙”设台祈福之法台上方,天色忽而一暗!继而惊雷乍起。乌云翻滚,狂风骤袭!
那些孕妇被这极端变化的天象一惊,争夺撕扯之势为之一缓。然而下一刻,却忽然俱捧月复哀嚎起来。倾城孕妇将那法台围得黑压压一片,此时骤然月复痛,无数孕妇齐齐哀嚎,其声震天,惊得城头上争夺的军民齐齐侧目,一时间竟为着万妇齐哀异象惊得忘了争夺。
这边四人脸色齐齐一变,皇甫初白皱眉方道:“此事有异……”尽时渊却已大呼:“不好,此乃鬼胎!”
颜玄空亦早已色变,这魔修手段竟如此狠辣,一计便算尽了整座九曲城!此时情况紧急,再等不得方天波打探,颜玄空一伸手,向着那法台一把抓去!
尽时渊虽曾经过九曲城,却未曾接触过那些孕妇,竟不知这魔修做的乃是如此勾当!
鬼胎,顾名思义,并非正常怀胎,乃是魔修使了手段,将那些不得轮回的厉鬼、恶鬼、孤魂野鬼,强行塞入妇人月复中,做出怀胎之象。那鬼胎吸妇人精血成长,一矣降生,便有诸般力量。而此鬼胎乃那魔修所结,其诞下的鬼婴,亦尽可为魔修所驱使。
然而怀着鬼胎的妇人,却最终难逃一死!
法台之下熙熙攘攘万数孕妇,便有万数鬼胎,更将有万妇将命丧于此!端的是恶毒之至!
颜玄空将手一伸,其臂竟越伸越长。他们所处离那会场尚有十余里,其手臂竟须臾便伸至那法台上方,五指一收,向着那法台凌空抓下!
其掌极疾,眼看便要将那法台尽握,忽闻一声苍老却慈悲之声:“是何方道友扰我祈福法会?”
颜玄空手一顿,只见那法台下忽升起一老道。那老道已年逾古稀,身着一朴素道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飘然出尘,正好似人间之外,神仙之中。其手持一柄扶尘,脚踏一柄桃木剑,剑身云雾缭绕,端的是仙家气象。
那老道自法台缓缓而起,神态自若,不慌不忙,却向颜玄空等人稽首:“贫道天水,不知道友自何而来?”
皇甫初白冷哼一声:“这便是那‘老神仙’了?”
颜玄空根本不与他答话,手腕一翻,便向那天水道人一把抓去!
那天水道人将扶尘一甩,数千扶尘丝陡然暴涨,竟如数千钢针至刺颜玄空手掌:“诶,这位道友怎生如此心急,一不具姓,二不通名,却是有些无理!”
皇甫初白正骂道:“呔!好你个魔修,于此作恶,人人得而诛之,谁与你道友?”
方天波却与颜玄空类似,不去理会得那些口舌之争,见其师引了老道,便纵身一跃,要下去救那些孕妇。他正要跳下,却被尽时渊一把拉住:“且慢!”
方天波一愣,救人还能慢的?尽时渊却指了那九条大河向他道:“那河已岌岌可危,立时便要泛滥!那些孕妇已遭鬼胎侵袭日深,左右已是救不得了,不如想法先救了九河,解了这九曲方圆百里数百万民众之危方是紧要!”
方天波打眼一看,确实不错,转身便拉了皇甫初白往九河交错处去了,将尽时渊一众劝慰之语噎在了风里。
尽时渊未料其如此果决,将那万妇说丢便丢了,转而一想,倒也是。方天波堂堂男儿,结丹真人,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皇甫初白性情清冷,却亦是明白重点何在。
倒是如果卫萱在此,必不肯弃万妇于不顾。只是如今斯人已逝,多说无益。尽时渊向着会场纵身一跃。
她支了方天波去救九河,自己却来到会场,并非为救这些孕妇。诚如之前所言,这些孕妇已遭鬼胎侵袭日深,已是救不得。她此来却是为了灭杀那些鬼胎。
方天波虽亦知以大局为要,然其毕竟正道大派出身,一身正气,如此屠杀之举只怕也做不出来,还是得自己动手。
胡德业早被她支了来九曲,此时正在法会不远处待命。听见尽时渊招呼,立时赶了来。
尽时渊避云山一行,危机重重,数度险死还生,此时忽见胡德业,竟生出些恍若隔世之感。
只是此时顾不得那些别情,尽时渊将一把符咒塞与胡德业,要他如此这般,一席话说的胡德业脸色煞白、手脚发颤:“师父!这可是万条人命啊!”
尽时渊一声冷哼:“你以为我不杀了她们,她们便可能活下来吗?已经太晚了,如今便是地仙亲至,亦救不得了,还不如由我动手,直接灭杀了鬼胎,一则免得鬼婴降生为害一方,二则也免得那些孕妇多受许多苦楚!”
他们正道修士虽不似佛修要救世度人,却亦是以正道为要;虽不愿干涉凡俗世界,眼见却亦不肯太遭杀戮。尽时渊竟要尽屠万妇,如此惊世骇俗之举,胡德业一时竟惊得失了魂!
胡德业忙拦了尽时渊;“师父!您虽是无奈之举,可若杀戮如此,只怕日后同道不免微词!”尽时渊却已提剑携符而去,“若怕同道微词,此间鬼婴便要大量降生了!”
胡德业虽已练气,然其功法特殊,结丹前几乎毫无战力,如何能拦得住尽时渊,只一错手,便被她冲入孕妇之中。
此时满场之中,凡孕妇,已再无能站立者,无论贵贱俱捧月复惨嚎,滚地不起。有那月份稍大的,已能看见其月复部以可见的速度诡异而恐怖地隆起,其内左冲右突,仿佛等不及经产道,竟是要破月复而出!
尽时渊手速极快,飞剑一挑便连同一张驱鬼符直接刺入一位孕妇月复部。直接那孕妇撕心裂肺一声惊天惨叫,那月复部伤口出竟不流血,而是陡然冒起一阵刺鼻的黑烟,犹如火炭入水,烙铁粘皮!那孕妇绝望地哀嚎一声,登时惨死。而其月复内鬼胎挣扎几下,亦再无动静。
尽时渊却顾不得那死胎,手一伸,又一张驱鬼符刺入另一名孕妇,那孕妇连同月复中鬼胎亦同时惨死。眨眼间,她便已杀了十数孕妇,灭了十数鬼胎。
那满地孕妇犹如见了恶鬼般骇得连滚带爬逃开去,然而此时人堆人,哪里还逃得开,只犹如杂货般堆作一处,被尽时渊一剑一个,一连挑翻一片。她却仍嫌动作不够快,招呼胡德业一齐动手。
胡德业好半晌方自这惊天杀戮中回过神来,见尽时渊呼唤,虽犹如见了鬼魅般,却仍是将心一横,提剑追随尽时渊冲了上去。
师父所言不虚,此时若是不忍,大量鬼婴便要降生了。
胡德业硬下心肠,将剑一送。那手无寸铁垂死的孕妇绝望而恨极欲噬的眼神犹如烙铁般死死烙进他心里,犹如一道诅咒,再也无法挣月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