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国位于中原西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老国主李钦年少即位,当政五十余年内治国有方,国富民安。三十余年前,率军击退了妄图谋反的数郡,平定了西北。因此,重山国被誉为双华西北的屏障。
李钦育有两子,长子李檀,次子李樾。李檀娶的便是镜华郡郡守孟安成之女,孟静女。
孟安成原是重山国之相,因政绩卓著,被破格提拔为重山国陪郡镜华的郡守,也算成了一方之主。
李钦与孟安成交情深厚,因此,都觉得这次联姻再好没有。可是李檀却与临近平邑的异族女子隰桑相恋在前,李钦因隰桑是异族之人,没有同意两人亲事。
李檀当时并未相争,谁知成亲前夕,他却悄悄出走,去了平邑。平邑是独立的小邑,并且在群山之中,道路崎岖,根本找不到李檀踪迹。
然而孟静女得知此事后却十分平静,依然按照原定计划嫁入重山国。
静女为人娴静优雅,从不以李檀出走为意,只是一心一意侍奉公婆。后来李钦年老,次子李樾又尚年幼,静女便帮着处理政事,竟然颇为得心应手。时日一久,李钦便索性把政事交给她处理,她实际上成了重山的国主。
这些事情,翟川和寒林都是知道的,心中都十分敬佩那个坚强的女子。如今听闻幼子李樾竟然也逃婚出走,不禁十分唏嘘。
镜华与重山国很近,不到两个时辰,众人便到达了王宫之中。李钦和孟安成都在偏殿之中。
李钦应是不到七十的样子,但因为那些变故,看起来显得更年老一些。孟安成与他年纪相仿,看来是个十分老于人情世故之人。
一道淡紫的纱幔将屋子隔为内外两处,透过昏暗的光线,隐隐可以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女子,大约便是静女。
孟安成向众人致歉道:“因小女这边有事,不能在镜华接待诸位,真是十分抱歉。”
翟川摇头道:“郡守大人不必客气。如今人可找到了?”
李钦无奈摇头,叹道:“樾儿竟然如此不听话,深负我的厚望。如今女方那边已经启程了,这如何是好?真是家门不幸。”说着一阵气急,连连咳嗽。
静女在内劝道:“父王不要生气,当心身子要紧。这都是女儿的错,没有好好教养樾弟,使他如今任性妄为,惹得父王烦恼。”
李钦摇头道:“这又怎么怪得了你?檀儿负你已深,如今樾儿又是这样不懂事,还要累你处理这些事务,我们负你实在太多了。”
静女在内不答,孟安成忙道:“这都是应该的。”
寒林听到他这么说,心中暗暗冷笑。
李钦年老之人,实在坐不久,便向众人道:“几位先去配殿歇下,此事慢慢商量对策。”
众人便起身告辞,静女道:“可否请两位殿下稍作停留,进来说话?”
寒林便打起帘子,与翟川走了进去。
静女一袭绣满彩蝶的绛紫交领长裙,头发绾得高高的,上面戴着绞丝亮银串珠的步摇。她肤色雪白,透着一抹红晕,额上有莲花形的花钿。虽然已经过了三十的年纪,但依然十分俏丽。
她虽然微笑着,但眉头微微蹙着,透出忧郁的神情。这一点哀怨,使她那种静雅的美,更加地惹人怜爱了。
她羡慕地看着两人走进来,温和地问道:“他们都走了?”
翟川点头道:“一个人都没有。世子妃要说什么?”
静女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希望请两位劝不要再寻找樾弟。”
寒林轻声问道:“莫非二公子出走,世子妃是知道的?”
静女点头道:“是我助他离开的,他如今去平邑找他哥哥去了。”
翟川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国主他们都不知道吧?”
静女摇头叹道:“殿下不要责怪我如此行事。樾弟曾与我提起不喜欢父王给他安排亲事,我劝阻过父王,奈何他一意孤行。樾弟便与我商量也想逃婚,我看他着实可怜,便帮他逃了出去。”
翟川道:“这样做,置那位姑娘于何地?”
静女答道:“我们与那位姑娘曾私下里传信,她也不愿远嫁他乡,因此我们才出此下策。”
寒林不禁问道:“可是那个姑娘已经启程了,如今怎么办呢?”
静女默然摇头,似是在思考对策,随后说道:“我会去退了那边的亲事。但为了让那个姑娘不被世俗议论,只怕还要请少祭司帮忙了。”
寒林笑道:“我明白了,如果有能帮得上的地方,我一定尽力。”
静女点头微笑,道:“少祭司果然仁厚。我总算不会再害另一个女孩子,也落到这样的命里来。”
翟川问道:“你心有怨恨?那当时为什么要嫁过来呢?”
静女摇头道:“我是甘愿的。何况,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我的父亲是最讲礼义的,对于我来说,我只能嫁过来守活寡,或是直接自尽,仅此而已。”
寒林恨道:“你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竟然真的会忍心逼死你吗?”。
静女淡淡一笑,道:“谁知道呢?我不能说父亲不关爱我这个女儿,但他把礼义放在我之上,这并没有什么办法。死与嫁,是当年他亲口给我定下的两条路。”
翟川摇头不语,寒林闭上眼,沉痛地道:“这样的父亲,不要也罢了。”
静女歉然微笑,温和地道:“抱歉,惹得你们不痛快了。你们倒也不用为我难过,如今这样我已经满足了,还能帮到樾弟,真是再好不过了。”
翟川和寒林默然回到配殿,只有温空冥与翟涟不在大堂内,两人便把静女的话与众人说了。
旭华听了十分气愤,道:“真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刚才看起来有礼有节,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竟如此狠心!”
薛瞳冷笑道:“由长辈定下的婚姻,又有几人是心甘情愿的?不然为何女孩子们出嫁时,都哭得那么伤心?我看寒林也不是甘愿的,不过她不理论此事罢了。”
寒林淡淡笑道:“阿瞳,你是已经从那种命运里逃出来了,薛陌前辈自己终身不嫁,自然没有逼你嫁人的道理。但你怎么奚落起我来,真是该打。”
薛瞳摇头道:“我说正经的,你也别装作不在意敷衍过去。大祭司是你的亲爷爷,你看看他对你父亲如何,对你又是如何?只怕那位孟郡守是比不过他的。”
旭华咬着唇,辩道:“虽然太子妃也是被陛下个大祭司他们设计嫁过来的,但总也没有孟郡守那样,逼着自己的女儿去死的道理啊。陛下和大祭司都很喜欢太子妃,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翟川一直没有说话,高峻只在一旁暗暗摇头。
归风笑道:“真是个傻丫头。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倘若有一日殿下有事,晗成帝和大祭司,自然也会逼着寒林自尽。这个殿下心里应当是最清楚的。”
寒林摇头道:“好了,你们别说了。”
旭华被归风说的一怔,问寒林道:“倘若真是如此,太子妃你要怎么办?”
寒林蹙眉道:“什么怎么办?都说了不要再提了。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是生是死我自己还会选择。我又不是你们京城中的娇娇小姐,大不了孤身远引,又有谁能阻我?就算是……”
高峻见翟川不说话,开口劝道:“太子妃把话说急了,消消气吧。”
寒林也觉不妥,摇头道:“是我太着急了,如今天色还早,离晚饭还有一会儿,大家去各自整理一下房间吧。”
说着自己先往后面走去。
众人也都陆续离开,归风向翟川道:“殿下,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翟川摇头道:“你不必在意,也毋须担心,我不会让寒林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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