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离开你的。”寒林掩上眸子,轻轻摇头,她不会走的,说过多少次了,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担心这个?
“林儿。”翟川手骤然一紧,探过头看着她,略带责怪,“别总把那个字挂在嘴边。”
寒林噙着一丝苦笑,不答话,她并不惧死,也无意于轮回,对于归京之后的事情早已算的清清楚楚。
自从离开玉明山,她便偷偷将那玉佩中的封印研究了好几回,封印的确已经松动,而且因为之前不小心的摔落,玉佩本身受损,落在里面的封印自然也就越发岌岌可危——修复之事,势在必行,只不过她暂时还未能把握封印的力度,自己又寻不到隐秘之处施法,因此不敢妄动。
而一旦封印启动,自己魂力必将损耗,不如索性再抽取剩下魂力,为皇陵和地宫添上些灵力,剩下的残魂尽数封入相=.==思佩中,也算是全了自己生死不离的承诺,今生这般痛苦的日子就此到头,无有不好。
但念及死,心中除了一丝不舍外,还掺着极深的愧疚,她虽然还有诸多事情不明,但也能明白温空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好好活下去……现在,终是要让他伤心失望。
翟川自然不会知道她在想着什么,静默了片刻,见她神情凄楚,怕再说起回京的事情勾动她伤心,急忙将眸中的忧虑和焦灼收起,柔声劝慰,“林儿。天色不早了。进去歇下吧。”
寒林回过神。自然是答应的,眠咒要六个时辰才能自行解开,不早些歇下,明日两人起得晚了,不是又给人添闲谈的料吗?
又是昏昏沉沉的一夜过去,寒林睁开眼,却觉得有些不对,侧头一看。翟川竟然不在身边。
旭华倒在屋里,见她醒来,含笑问候,“太子妃醒了,今日旭华要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便启程回京了呢。”
寒林拥被眨着眼,心中疑惑,他们分明是一起中的眠咒,翟川怎会先于自己醒来,还跑得不见了影儿?这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心里想着这些。看也不看,随手换上旭华拿来的衣服。随口询问,“他人呢?”
“高总管找殿下有急事,他匆匆忙忙就去了,那个时候太子妃还没醒,殿下不忍心叫醒你,就自己出去了,还吩咐我在这里照顾你。”旭华满眼都是笑,都这个时辰了,就算唤了寒林起身也不算早,翟川却这样宠着她。
不想寒林却微微沉了脸,自己下的眠咒绝不会有问题——她是被人又补上了一次眠咒,只是那人显然不够娴熟,自己只这一会儿就醒了。眸子愈沉,不是翟川还能是谁?!
“太子妃……”旭华见她面色有异,正挽着发髻的手不觉一松,寒林一同冰丝般的长发重又披散下来。
“无妨。”寒林随手笼了头发,正打算出去,眼睛一瞥,忽然俯身从床边拾起一张信纸。
“为父与大祭司已知你们之事,林儿一切皆好,唯独灵力太盛,终是祸胎。大祭司主意已决,她若归京,唯有一死,若不忍,则将其送入玄铁林,温公子承诺予以庇护……虽终生不复相见,但可两全。言尽于此,何去何从,望我儿早做决断。”
“太子妃,你在说什么……?”旭华听她低声念着什么,也停了手下的活儿凝神倾听,越听下去,整个人不禁僵在那里,“这……这是什么意思?”
寒林声音平稳地念完,将手中的信纸收入袖中,摇头轻笑一声。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想不到,商靳连一点点时间都不给自己,看来加固封印之事,必须尽快了。
旭华见她不语,自己却忍不住哽咽,“大祭司怎么可以这样……还有陛下,这分明是在逼殿下把你送走……!可是……他怎么舍得……”
“旭华,别哭……”寒林轻轻为她拭了泪,柔声劝慰,“坚强一点,为我劝劝他,不要伤心。”
旭华眨着泪眼看面前绝美的面庞,神色沉静,唯有眉间蕴着一点惨然的神色,“太子妃,你不难过吗?你……早就知道了?”
“嗯,我早就知道了。”寒林轻轻抿唇笑着,她现在要做的是去告诉翟川,他随意使用法术,只会让那个封印崩溃得更快,往后万不可以如此。
“那你……为什么……?”旭华摇摇头,真要说为什么,她也猜到了大半,一咬牙,“我们去找薛姑娘,薛姑娘一定有办法的。”
寒林抿唇,瞥了眼桌上的长箫,没有带上,便推门出去,“……先去寻翟川。”
旭华愣了片刻,急忙追出去,却见寒林便立在廊中,低声告诫,“旭华,噤声。”
顺着她冷静的目光望去,不远处长廊的尽头,两个人影隐在檐头的阴影下,正是翟川和高峻。
“太子妃,殿下就在那里,我们不过去……?”旭华眨了眨眼,寒林似乎在凝神听什么,可是自己什么也听不到啊。
寒林冰凉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臂,随即耳边也能隐约听到远处的谈话:
“殿下,太子妃难道已经有孕?”
“……我从未碰过她,她怎会有孕?”
“可……那大祭司为何如此着急,一回京就要将她……”
“大祭司是怕我做出什么事……”
“那殿下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恕属下僭越,太子妃不能回京。”
“……为何?你知道了什么?”
“属下……属下留在京城的手下传信告知,大祭司还与陛下商定,神血尚未传下,他们打算将太子妃囚禁在皇陵,待……待她……”
“待她什么?!”
“这……待她受辱产下一子半女之后,再……”
“……够了!”
旭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若不是寒林还拽着自己,只怕早已瘫坐在地,从前虽然知道祈天宫暗里有不少残酷之事,但也从没想到,竟会如此阴暗……商靳竟连自己嫡亲的孙女都不放过。
那边两人显然听到了动静,回头便见寒林白衣榴裙立在廊下,阳光映照下来,将发丝映得几乎透明,而她面上神情沉静,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一双眸子静静地转过来,掩得极深,使人完全看不清她究竟藏着什么心思。默然立了半晌,温和的声音略哑,“呵,不愧是大祭司……”
翟川虽然不想瞒她,但被她当场听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一时也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劝慰。
寒林缓缓眨了眨眼,含笑走近,“高总管尽可回报大祭司,寒林并不会以神血为筹,以求活命……只是尚有一事不明,离京之前,叔母已经怀有身孕,即便是女,亦可勉强继承神血,何必……”
高峻叹息,“林夫人体虚,大祭司恐胎儿夭亡,因此……”神血只能传与比自己年幼的亲人,若是那孩子当真不能顺利降生,无疑又是一场麻烦。
“好,寒林明白了。”寒林伸手解下腰间相思佩,紧紧握在手中,语气慢慢冷了下来,“只是寒林已经嫁人,我的身子怎能再给旁人?高总管,请您转告大祭司,寒林不孝,恐要叫神血从此断绝。”
还未等高峻应下,手中光华乍现,泛起一痕重华的纹案,久久不去。
“林儿,你做什么?”翟川下意识觉得不好,急忙上前揽住她,“你刚才做了什么?”
“川,我累了……”寒林抿着唇轻笑,将相思佩放到他手中,“你答应我,不要再动用灵力。”
说完眸子一冷,用力推开他,似是喃喃自语,“双华已经有了一个神妃,难道还要有第二个吗?”。
“林儿,你……”翟川扣住她的手腕,低头却见她唇上血色迅速褪去,面色也煞白不已,不禁担忧,“你到底怎么回事?!”
寒林只是噙着笑,也不知是自己身体太弱,还是重华禁法过于强势,自己的身体竟然几乎支持不住这个法术,必须在自己撑不过去前离开这里,前往玄铁林。
旭华回过神来,急忙扑上来拽住她,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又哭,“太子妃,一定还有办法的,你不要想不开……”
“对不起,这场恩爱的戏,寒林已经演得累了。寒林已经为双华留下一年,现在到此为止,请太子殿下放我走吧。”缓缓闭了眼,霎时水光四溢,淡去之后,寒林已经到了长廊尽头,似乎打算从那里跃出。
高峻和旭华听了她这一番话已经愣住,见过霎时间翻脸不认人的,但也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啊,这得是有多狠心?
“林儿,你忘了你昨夜说过什么?”翟川噙着苦笑,不是说死也不走吗?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
寒林扶着身后栏杆,尽量支撑住自己,疲惫地笑着,“都说了是演戏了,殿下怎么当真了呢?”
“呵,我还真是当了真呢。”翟川怕她失足落下,上前拽住她,直接抱进怀里,不想再跟她饶舌。
寒林自知挣不过,索性乖乖任他抱住,低声叹息,“……那真是抱歉了。我怀有极盛的灵力,而你为灵族,我们彼此想要亲近,不过是因为身上重华气息的吸引……”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得几乎噎住,但还是在狠心地说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