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不要去!”寒林见他就要离开,再也顾不上许多,冲上去从后面死死抱住他,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他肩头,将白衣洇得一片湿,“你不能去……!”
“寒林……”南歌没料到她会这般激动,见她紧紧抱着自己不肯放手,只得回过头低声安慰,“你身子太虚弱,还不能,我代你去看看,也不为过。”
“不行!不行!”寒林哭红了眼圈儿,哽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又不是水灵,就算学了化毒术,救个把人还行,要净化那么多煞气根本做不到……!”
南歌被她说破,微冷下脸,沉声训斥,“别胡闹,你不过多大年纪,这世间化解煞气的法子多得是,岂是你能够一一知晓?”
寒林一愣,随即噙着一丝又苦又冷的笑意,倒抽一口气,颤着声,“你忘了,我是玄铁林的黑巫,我自然知道这世间有什么法子净化那么多的煞气——你是打算像当年火灵一般,舍了自己去……”说着,声音再次哽住,伏在他肩上一边哭一边低语,“是了,你说这次灵族不能出手相助,但……但若是像火灵那般做……便算不得背叛了灵族……”
愿意为了守护这个世间而舍了自己的性命,只能说是有着不一样的选择,这样做,其他的灵族确实能够理解。
“伯父,表姊说的……?”归风头一次见她哭成这么个样子,愣了片刻才听明白他们在争什么。心中方才的猜测得到印证,一时也有些难以接受。
“不错。”事已至此,南歌再也瞒不下去,只得缓缓应了,“所以,方才嘱咐你的事情,可尽数记下了?”
“……记下了。”归风犹豫了许久,还是淡淡应了,寒林现在不能归京,水灵一族亦不会出手相助。除此以外。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奈何寒林还是不肯放手,一个劲儿地哭,间或喃喃低语,“南歌。你不能去……”
“寒林。”南歌趁着她哭累了。用力挣月兑她。回身将她抽噎的身子轻轻揽住,低声笑了笑,“我只见过你三次哭成这般。一次,是在重山国翟川身染巫毒之时,又一次,是在祭坛之上,在你师兄怀里,如今……却是为什么?”
寒林微微一愣神,抬起泪水四溢的眸子看向他,却见一缕厚重的雾气缠上自己,一身灰衣霎时化为水蓝色的术袍,披散的头发也尽数成了浓烈的花青色。
“……为什么?”寒林低头看着身上的术袍,见南歌将自己变作了淑旻的样子,不解地摇头,“怎么了?你是希望再看一看我娘亲?”
“淑旻很是爱护人类,她当年宁愿冒着违背重华遗命的风险,硬是将你带离了京城,只是为了不让界灵出于京中造成混乱……”南歌一边说,一边极为爱怜地抚着她冰凉的发丝和柔弱的肩背,“淑旻没有做成的事情,我希望替她去完成……当年火灵拼尽一族之力,保得人间数十年太平,如今我虽比不得他们,几年时光却也是够的。”
寒林噎了噎,泪水再次滑落,一手轻轻覆上胸口,声音哽得令人心疼,“可是娘亲她不会希望你这样的,南歌,不要去,你答应我,好不好……?”
“你说,若是淑旻,可会哭成这样?”南歌看着她淡淡地笑。
寒林缓缓收了泪,面色愈发悲戚,哭哑的声音微颤,“娘她不会哭的……我从没见她哭过一次……”
“是啊,淑旻活了那么久,没有什么事情看不开,怎会再哭?所以你终究不是她,也不必为她……”南歌摇了摇头,“但,多谢你。”
寒林微微颔首,正要抬头,却被他轻轻阻住,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额角,就在出神的一刹,眠咒已经生效,虽是万分不情愿,但神智依然模糊了起来,渐趋混乱的思绪再也抓不住任何的东西。
“伯父……”归风蹙眉看着现下真的睡了的女子,叹息着摇头,“伯父现在用眠咒将表姊留在这里,一会儿她醒了,可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
南歌轻轻抚着怀里睡着的女子,疼惜地为她抿去满脸的泪水,“她不会再闹的,她不会去为了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去任性。”低头深深看她一眼,随即打横抱起她走进屋中。
归风也一道跟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界灵,看到这样一个美丽可爱的孩子时,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既是不忍又觉愧悔。
“这丫头……”南歌为难地敛了敛眉,寒林虽是睡了,一手还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怎么也不愿意放开,南歌愣了片刻,随即用力扯断了衣袖,那一截白衣化作一痕薄雾萦绕在寒林身边。
“伯父真要走了?”归风倚门垂首,看得开如何,看不开如何?生死离别,总是令人难以释怀。
“照顾好这丫头。”南歌回身就走,再也不看身旁一眼,那一点白色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迷蒙的青霭之中。
寒林是在噩梦中醒来的,睁开眼,归风正静静倚在一旁的几边,而自己的一截手指,正被一双软软的小手握着,亲密得彷如梦境一般。
“娘亲!娘亲醒啦!”孩子甜美的声音在寂静的竹屋内漾开,那可爱的女孩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榻,睁大一双小眼将寒林仔细望着,“娘亲陪我说说话嘛。”
寒林下意识将那孩子抱进怀里,一边轻轻拍着她,一边抬眸去看归风,无奈眼里蕴满了泪水,迷迷蒙蒙一片,怎么也看不清。
“娘亲……你哭了呀,你很难过吗?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小女孩抬起柔软的小手为她拭着泪,一边将白玉兰般的小脸贴上去,“娘亲不哭了,好吗?”。
“这……这孩子……”寒林说了一句,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越发疑惑地看着归风,“我睡了多久?”
归风抱臂立在不远处,“一日有余……你一直在梦里哭,怎么也喊不醒……是做噩梦了么?”
寒林点点头,随即又黯然地摇了头,“那已经要成为真的了,也算不得是噩梦……南歌他,他到底还是去京城了吗?”。
归风沉沉叹息,缓步走近,“这个孩子才醒不久,她定要唤你作‘娘亲’。”敛眉去看看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这就是界灵,被天下人目为妖异的界灵——她只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孩子罢了。
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白白女敕女敕的小脸上绽开笑意,“我知道是娘亲的,娘亲身上有很舒服很舒服的味道。”
“……她的灵力,似乎还没有完全激发出来?”寒林只是抱着怀里柔软的小人儿静静思索,南歌分明说过她已经成了界灵,可为何自己不能察觉到她身上强盛非凡的灵力,难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按照伯父的预计,这孩子确乎醒的有些早了,或许只是被你的哭声惊醒,过几日应会好上一些。”归风也觉奇怪,按理说界灵对所有灵族都会有着亲近之感,但那孩子眼里似乎只能看到寒林,对自己的存在浑不在意。
寒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手里捻起眠咒,温言哄着那孩子入睡,这才舒了一口气。
“表姊打算如何安置这个孩子?”归风忧心忡忡,“当年火灵送神妃归京时,将舒清赠与京中一户人家抱养,那时又少有人听闻界灵之事,因此堪堪瞒到她十六岁上,这事情才渐渐为人知晓……可如今呢?”
界灵出世的预言由来已久,谁知是否已有人虎视眈眈,这一次又能将这孩子藏在何处?
寒林翘首望着檐角的那盏宫灯,里面的灵火明明灭灭,在厚重的雾气中闪现出一抹奇异的光彩。
“……我带她回京。”她清冷的声音有些寂寥。
“为何……?”归风诧异地望着她,寒林费尽了心思,便是打算将那孩子的身份掩住,现在怎么又改口了?
“归风,我只是会带她回京。”寒林顿一顿,轻抿了唇,“我会带她,但不会告诉旁人那是我的孩子……界灵不论在哪里,都会引起祸患,倒不如将这一切控制在我能够照管的范围之内。”
归风若有所思,“那么,表姊的意思是,你此后一直都要留在京中?伯父此去,实则希望你们能够离京,带着潮儿一道前往玉明山,毕竟此事是灵族与伏羲之事,你们与灵族有太多关联,还是不要涉足才好。”
“可承华还小,难道真把这些事务全都扔给他一个孩子?”寒林苦恼地闭上眼,如果可以,她也想离开京城那般的是非之地,可现在正是动荡之际,身为祭司,她责无旁贷。
轻雾散去了一些,屋角幽蓝色的灵火越发明亮起来,寒林出了好一会儿的神,不知心念落在了何处飘渺的地方,似是自语一般地喃喃,“这盏灯,亦是当年枰姑姑的留下的吗?”。
归风颇为怀念地笑笑,“确实是母亲当年留下的,她虽然离开了南林国,却时时念着京中的族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