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的夏夜都是星光灿烂,可今夜却只有月色溶溶,看不到一点星光。暗蓝的夜空如同一张巨大的黑布,阴沉得令人压抑。
阿渡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叫过她了,听起来有些陌生,林安儿觉得自己一定错怪阿渡了,否则他不会这样生气。她真是过分,怎么会猜忌阿渡呢。
“阿渡,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是有心的。”
林安儿抬起晶莹的小脸,可怜兮兮地看着阿渡,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阿渡还拉着林安儿的手呢,别看隔着衣袖,可这是他们最亲近的一次了,阿渡虽然很生气,可还是舍不得松开手。
“你关心金玖,你心里悦他,是吗?”。
林安儿又开始发呆,她从小就和金玖在一起,她当然关心他啦,这和别的没有关系吧。除了爹爹和哥哥,金玖就是她最最重要的亲—无—错—小说人了,而她则是金玖唯一的亲人,他们两个一直是相依为命的。
看到林安儿不,阿渡忽然感到很愤怒,她不就是默认了,她认可了那门混帐亲事!
他几乎使出全身力气扔开了林安儿的手,林安儿没有防备,差点儿摔倒,待她站稳身形,阿渡已飞身上马,向着夜色深处驰去。
“你”林安儿想要叫住他,你带我出来,总要带我回去吧,就这样走了算怎么回事,可她终究没有叫出来。走就走吧,没有你,本姑娘也能自己回去!
谁怕谁!
她向着与阿渡相反的方向跑去,这是回京城的方向,谁知道阿渡去哪里了,管他呢。
夜很黑,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不知道是什么鸟儿的啼鸣,林安儿有些怕怕,听说城外有乱葬岗,不知道会不会就在这附近。话说林安儿最怕鬼和死人了。
她越想越怕。提一口气,施展轻功,一路狂奔。风在耳朵呼呼的吹,两侧的树木一排排向后掠过。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远。只感到口干舌燥。肚子里也是阵阵轰鸣,这一天真是倒霉,白天从金家老宅跑到城东的铺子里。晚上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跑回京城,晚膳只喝了两碗皮蛋瘦肉粥,这时已经消化殆尽,眼前如果有一头牛,林安儿表示她也能吃下去。
但这还不是最倒霉的事,更倒霉的是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女孩子大多都有点路痴,林安儿当然也不例外,这一世她很少单独行动,即使在北地深山里,身边还有好伊亭,在中原更不用说了,以前有哥哥,后来有金玖,金玖不在身边也有丫头婆子一大堆,如这般一个人赶夜路,她还是头一回。
她根本就不记得来时的路,方才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一路狂奔,这时她才发现,她竟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地。
她收住脚步,东张西望,不远处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那些树木应该有些年头了,枝繁叶茂,夜色下如同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林安儿打个冷战,真的不能再想了,吓史老纸了。
阿渡憋了一肚子的气,策马狂奔,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他才收住缰绳,仰起头看着天空,月光皎洁,让他烦躁的心情骤然平静下来。
安儿只是大家闺秀,她根本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婚姻,她和金玖的婚事远在她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她两岁就到金家做了养,在她心里当然认定金玖就是她的夫君了,她对金玖比自己亲厚,也是正常的,自己怎么能够怪她呢。
再说安儿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她不会问自己想不想私奔了,安儿想和他一起私奔呢,真是个小傻瓜,只有深闺女子才会想到私奔这样的办法吧,他是邱云渡,他一定能想出其他办法,根本就不用私奔。
但是安儿真的想和他私奔呢,阿渡的心里甜甜的,却又带了一丝苦涩,安儿是身不由己,而他却冲她发脾气,他伤害了她。
不好,他刚才赌气,只管自己跑开了,却把安儿一个人丢在了荒郊野外!
阿渡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调转马头向方才的地方奔去。可当他回到那里,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除了几只觅食的蝙蝠飞过,什么都没有。
“安儿,林安儿,你在哪里?”
任他大声呼喊,也听不到林安儿的回答,她没有躲起来生气,她是真的不在这里了。
这里远离京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自己也是一时兴起带她来到这里的,她虽然有武功,可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大家闺秀,四周黑漆漆的,她会去哪里了。
林安儿真的是又累又饿,而且她还很困,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不知道做了几个梦了。谁说有轻功就能省力气了,林小姑娘现在就很累,咦,前面那棵大树看上去不像妖怪,反而很和蔼可亲的样子,挺适合当床的。
于是林安儿用她最后一点力气飞到树上,在树杈之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呼大睡起来。
她的头几乎一挨到树桠上就睡着了,她梦到金玖带她去翁记茶楼喝早茶,叫了她最喜欢的莲蓉糕、水晶虾饺和糯米鸡,她吃了一笼又一笼,怎么吃都吃不饱。
林安儿在树上做梦吃东西,却不知道有个少年骑着马在树下奔驰而过,他急着找他的小女,根本没看到树上睡觉的小姑娘。
等到林安儿醒来,已是天光大亮,睡觉真是个好办法,不但解乏而且解困,只是不解饿,做梦吃了那么多好吃的,她居然还是被自己饿醒了。
好在天已经亮了,路上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行人,原来不远处就有个小村子。她还看到炊烟了呢,可惜她身上没有钱,不然还能买个玉米饼什么的充饥。
她找人问了路,终于在城门刚开时就回到了京城。她刚刚踏进城门,就看到熟人了,刀子!
“刀子,你没跟着金哥哥,怎么跑到这里来啦?”
还用问吗,刀子是要出城找你的!
不止是刀子,还有十几个人。林安儿这才知道。原来金玖已经找了她整整一夜,快要天亮时,又让刀子带人出城,到城外去找她。
林安儿有些不好意思。她根本没有想到。她这样半夜里跑出去。金玖会有多着急。
刀子本就不是话多的人,看到林安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送回了别馆。
她刚到别馆,金玖就赶来了,也不知道刀子是用什么法子通知的金玖。
林安儿看到金玖,忍不住缩缩脖子,做好挨骂的准备了。
金玖没有,只是深深地看了她几眼,然后就叫来个粗使婆子,给她用热毛巾洗了脸和手,梳妆台上还有她留在这里的香膏子,金玖看着她细细抹了,这才拉起她的手,离开别馆。
“金哥哥,我们是回老宅吗?”。她怯怯地问道,这个时候回老宅,金老太太肯定就知道了,又要借题发挥了。
金玖没理她,对赶车的刀子说:“去翁记茶楼。”
说完,就拉着她上了马车,原来是带她吃早茶啊,想到莲蓉糕、水晶虾饺还有糯米鸡,林安儿使劲咽下口水,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
金玖看看她,仍然没有,却掀开车帘,对刀子催促道:“快点!”
原以为金玖会质问她这一个晚上去了哪里,可金玖却什么都没有说,在马车上没问,在翁记茶楼吃过早茶,他依然没有问。
林安儿偷偷看他,见金玖的脸色并不好,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就连胡渣子都钻出来了,衣裳也皱皱的,和平时那个锦衣华服的美少年相差很远。
她知道金玖找了她一夜,也担心了一夜,昨天白天他遇到那么大的事,已是心力交瘁了,自己又害得他一夜没睡,林安儿惭愧得低下头,用手撕扯着腰间的丝带。
金玖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撕下去:“这条丝带是不太好看,我让针织房再给你缝几条漂亮的。”
“不是的,和丝带没有关系,内什么,金哥哥你不问我去了哪里,和谁一起去的吗?”。林安儿像只犯错的小狗,可怜兮兮地看着金玖,她没有尾巴,不然一定会摇上几下。
金玖笑得云淡风轻,伸出手臂拉她入怀:“你不是回来了吗?回来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
那天,林安儿一直在琢磨金玖的这两句话,他为什么要说“回来就好,别的都不重要了”呢?
莫非他担心她不会回来,就这样又一次私奔了?
回到清妍院,金玖就让丫头们烧了热水给林安儿泡脚,根本不用问她走了多少路,看看那双又脏又破的绣鞋就知道了。
热水里加了西域来的番红花,让她觉得很舒服,人也懒洋洋的,趁着她泡脚,红霞和红云又用热水给她擦了身子,换上又轻又软的衣裳,林安儿这才觉得通身轻松,就连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金玖还在等着她,见她从净房出来,重又把她拥进怀里,在她耳边柔声道:“不早了,我要去铺子里看看,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在家好好休息,老太太那边不要理会,她若是让人叫你,只需让丫头们推说你在睡觉便可,有什么事让她来找我。”
她一夜未归,即使金玖把事情压下了,可今天早上她和金玖一起从外面回来,这事怕也已传到金老太太耳朵里,依金老太太的脾气,肯定会把她叫问个究竟。
林安儿虽然不怕金老太太,可昨夜的事也确实无法解释,好在还有金玖。
这年头,有人给擦屁屁,呸呸,是有人给善后,真好。
一一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