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婷轻声道:“回皇后娘娘,臣女自幼也练过武功,但只限强身健体。”
皇后又问:“读过书吗?”。
林玉婷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女家中不分男女均是五岁开蒙,臣女跟着女师傅在族学里读书。”
皇后原本只是随意点了一个林家女儿送了请帖,林玉婷亦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皇后本没有注意她。现在问了她几句话,倒觉得这姑娘落落大方,没有寻常闺秀的忸怩,便对林玉婷多了几分好感。
她心里忽然一动,又问道:“林家出了一位忠义,林姑娘既是会武功的,那是否也想日后如忠义那样随夫出征,为国效忠呢?”
林安儿闻言有些疑惑,皇后为何要问林玉婷这个问题。
林玉婷却连想都没想,回道:“回皇后娘娘,臣女不会随夫出征的。”
“为何?”皇后问题,林安儿离皇后很近,她看到皇后脸上并没有不悦。
林玉婷的俏脸终于有点红了,羞涩道:“因为臣女本事不够,上了战场只能给夫君拖后腿,反而令他为我分心,古有木兰替父从军,我朝则有忠义护国殉夫,臣女自幼仰慕她们,却有自知之明。”
皇后眼眸中晶光闪动,似是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又拉起林安儿的手问道:“安儿,你呢?”
林安儿摇摇头:“安儿虽然从小就有很多人疼爱,但安儿却没有母亲照顾。所以安儿也不会的。”
皇后轻轻拍拍她的手,没有再问下去,却对一旁的女官道:“让外面的诰命和闺秀们都进来,传懿旨。”
所有人都是一愣,这懿旨当然不是说传就传,而应是皇后一早就拟好的。皇后为人沉稳,她的懿旨多是由皇帝先过目的,亦就是说这道懿旨也是皇帝的意思。
当这道懿旨宣完,所有人就是愣在那里,谁也没有想到。懿旨竟是追封林门岳氏为节烈忠义。一品诰命,赐祠,让后世女子参拜。然自岳氏之后,大成严禁女子从军。节烈忠义只此一人。
其实民间早有为忠义立祠的。她更是古往今来烈女杰出代表。但那都是民间行为,而这次则是皇后下旨立祠则意义非凡。
皇后又传口谕,何尚书之女何红萼秀外慧中。德才兼备,赐玉如意一柄,宝砚一方,宫缎十匹,富贵吉祥金锞十锭。
口谕一出,众人都明白,何红萼是被皇后相中了,不由得艳羡,定亲王世子是只升不降的漕力股,何红萼的这门亲事实属贵不可言。
皇后又传口谕,其余闺秀各赐宫缎四匹,金银锞两对,另节烈忠义之女林安儿多赐一套凤冠霞帔。
谁都知道林安儿早已嫁了,看她的年纪想来是即将圆房,皇后即然追封其母,再多赐她一套成亲用的凤冠霞帔也是正常。
众人都向杨氏道贺,杨氏的眼睛却在搜寻着欧阳氏,林玉婷被皇后叫到近前,这次也算是出了风头,想来林家的案子是真的有了转机,这门亲事到底议还是不议呢。
这时,有太监过来,向皇后身边的女官低声说了几句,那女官连忙凑到皇后耳边嘀咕,皇后眉头微皱,接着又恢复平静。
她招手又叫林安儿,对她道:“你跟着慧宁去吧。”
慧宁便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林安儿以前见过的,她一头雾水,但还是随着慧宁离开了慈安宫。
穿过御花园,便到了一处宫院外,林安儿是认的这里的,她小时候来过的,这就是永华宫。
这是历代太后住的地方,最后一位住在这里的是太皇太后,崇文帝生母远在他登基之前便已仙去,无福住进这里。
永华宫空置已久,阿渡自幼被崇文帝接进宫来,他便是住在永华宫的一处院子内。
在来这里的路上,林安儿已经猜到是阿渡回来了。她的心里反而很平静,这一点连她自己也很奇怪。
林安儿猜得没错,阿渡果真站在桃花树下等着她。比起一年前,他和林安儿都长高了。今天的林安儿穿了件银红的长褙子,素白月影群,镯子和耳坠子都是白玉红梅缠枝金镶玉的花式。
阿渡的心窝子颤了颤,这两三年每次见到她,她几乎都是戴着这副耳坠子,而他送她的那一副,从未见她戴过。
他看向她的腰际,却不见他送她的平安扣,去年天黑,他没有看清楚,但现在大白天里,他能看得清清楚楚,她的腰上悬着一长一短两条银绦,上面各系了一枚玉佩,却都不是那枚平安扣。
“我送你的平安扣,你为何不戴?”阿渡很受伤。
林安儿想告诉他,刚开始她一直戴着的,后来她怕金玖不开心,所以才不戴的,可是她没敢说,阿渡肯定会更不开心吧。
见她不,阿渡强忍着没让自己再追问,他有点懊恼自己,她和金玖那么好了,当然不会再戴自己送的东西了。
“去年我找了你一夜,第二天回城后得知你平安回去了,这才放心。”
这算道歉吗?阿渡觉得应该算吧,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道歉。
阿渡并不知道这个道歉太晚了,晚了足足一年。
那一夜对林安儿的影响很大,也就是从那一夜起,林安儿彻底把他当成哥们儿了
林安儿微笑:“嗯,我没事,在树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回城了。”
“你一夜未归,那他有没有难为你?”阿渡说这句话时有些心虚,男小三不是那么好当的。
林安儿摇头:“金哥哥什么都没有问我,他只是带我去吃饭了。”
阿渡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看着林安儿,隔了好一会儿才说:“要不咱们再打一架?”
林安儿笑着摇摇头,指指自己的裙子:“我今天穿得太罗索,不适合打架,还是改天吧。”
阿渡怔住了,一切真的不同了吗?
还是在永华宫中,还是这株桃花树下,八岁的林安儿说:比就比,谁怕谁?
那日,她也是穿着新裙子,可还是和他打做一团。
可现在,永华宫内桃花依旧,而他们两个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阿渡转过身去,他不想让林安儿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甚至不想让她知道,这一年来他有多么后悔,如果那一夜,自己没有向她发火,更没有把她独自一人丢在荒郊野外,那么今天这一切会不会就不会发生了呢?
有一件事,阿渡一直没有想明白,那就是当林安儿问他会不会带她私奔时,他没有答应她。
其实如果林安儿现在还问这个问题,阿渡依然不会答应。
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却独独不会带她私奔。
他更不知道,林安儿曾经想要私奔去找他,她甚至为此付诸行动,不过行动失败。
林安儿抬头看看天色,对阿渡道:“我出来好久了,堂嫂要等我一起回去了,我先走啦。”
见她转身要走,阿渡急得抓住她的衣袖:“安儿,你先别走,求你了。”
阿渡很少求人,但现在他只想让她多留一刻,就算两人不,让他再看看她也好,他知道,林安儿这一走,他想再看到她就难了,也只能是偷偷模模看她一眼,就像是在尹记茶楼,看她和金玖手牵手从大门口走进来。
“我听说皇后赐给你凤冠霞帔,你是要和他正式成亲了吧。”
林安儿含笑点头,脸蛋却已红了。
阿渡嘴里酸溜溜的,他看出来林安儿笑得很甜。
“明年我就任满了,等我再回来时,你怕是已经当娘了吧。”其实阿渡很想说点笑话逗林安儿开心,他想看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可是这话说出来却变了滋味,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林安儿的脸更红了,就像这满树的桃花:“怎么会,哪有那么快,娘家的案子没有了结之前,我和金哥哥是不会圆房的。”
阿渡这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把手悄悄从林安儿的衣袖上挪开,却又舍不得离得太远,甚显多余地搭在林安儿身旁的一丛花枝上。
“你堂兄身边有个亲信叫乔禹的,他没有死,被我的手下救下来,我已经私下里将他带回京城了。”
林安儿的眼睛亮了起来,乔禹是这件事的关键人物,只有找到他,这件事才能真相大白。
“那他肯定都说了吧,我堂兄是清白的,对吗?”。
阿渡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肯和我说,不过皇伯父要见他,但愿他能向皇伯父说出事情的真相。”
林安儿眨眨大眼睛,问道:“这件事是不是保密的?”
阿渡点头,他不明白林安儿为何会这样问。
“既然是保密的,但你还要告诉我,你不怕我告诉娘家人,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这件事不就泄漏出去啦。”
这一刻,阿渡又觉得林安儿没有变,她娇憨淘气的模样和小时候一样。
“你不会的,我信你安儿,你信我吗?”。
林安儿笑着点头:“我也信你,真的。”
一一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