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念安这番装腔作势,施小凤一点也没觉得奇怪。若是罗念安不这么摆架子,施小凤反而觉得不对了。当初二房可以说是在大郎媳妇进门之前,就当面抢人年礼了,这种打脸的事,换了谁都忘不了。更何况分家之后,大房几乎快活不下去了,大郎媳妇进门的时候,只怕是格外的凄惨,应该没少往家里填嫁妆,才能撑得起现在的将军府了。
三房虽然在这事儿上没有推波助澜,可三房当年也跟着二房走了。若是没有跟着二房走,当年三房留下来,说不定也会因为接济大房而闹饥荒。说起来虽然是无奈,可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墙头草。如今人家面上还能跟你装一装,说明人家还给你留了脸面。若是自己不顺着台阶下,只怕以后更没法说话了。
施小凤顺着罗念安的话站了起来,笑吟吟的道:“大郎媳妇辛苦了,今儿一天给我们闹腾的都没好好落过脚,我原说不必这么急着摆宴接风,都是一家亲戚,什么时候不行?”
罗念安笑道:“三婶这话可不对,既然是亲戚,就更应该当日接风了,不然就没有意义了。”说着她往屋里走去,路过薛兰芝和皮凤轻,只是微微朝她俩点了点头,并没有开口。
薛兰芝刚想说些什么,套套近乎,就听罗念安叫道:“老太太,我来了。半日不见老太太,我竟想的紧,可见我跟老太太有缘。”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又打趣罗念安这么大人还撒娇。姜老太太一把搂过罗念安道:“我也想你想的紧。快来给我看看,有没有累瘦了。”
薛兰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才半天功夫,累瘦了什么?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皮凤轻在她身后站得有点累了,身子微微有些晃。立刻有人,扶了她坐下,又问道:“这位女乃女乃只怕是咱们淑人的妯娌吧,听淑人说你有了身子,可别总站着,哎哟。瞧着月份可不多。有几个月了?”
皮凤轻有些害羞道:“这位太太客气了,如今四个月了。”
那位太太听了咂舌道:“哟,这才四个月啊?你们从江南,一路上可花了不少时间吧?我听说。多则要一个月。少则也要半个月了。”
皮凤轻微微点头道:“太太说的是。出发前我才两个多月,因怕我身子不稳,路上走得不快。所以走了一个多月。”
皮凤轻完全没想到这句话会带来什么后果,她这话一说出来,众太太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什么,两个多月就让上路了?乖乖,这婆婆也不怕儿媳妇半路小产了?”
“嗨,急着来打秋风,哪顾得上这么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自然是怎么快怎么来了。”
“这儿媳妇也是个可怜的,竟摊上这么个婆婆。”
“真是见过要钱的,没见过这么死要钱的。”
“就是,还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
这些议论,都是那些官太太小心的避着皮凤轻,在薛兰芝的附近说的,就连施小凤都听到了不少。
施小凤微微一笑,看了看屋里没有司马茹,想了想带着两个庶女上前,先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对罗念安道:“大郎媳妇,你这两个妹妹生性内向,不知大姑娘在哪儿,让她们跟大姑娘玩去吧。”
罗念安闻言笑道:“三婶不说我倒忘了,竟把两个妹妹疏忽了,真是该死。大姑娘在楼上,陪几个官家姑娘玩呢,两个妹妹快上去吧。凌霜,带两个姑娘上楼去。开席也不必下来了,楼上也摆了一桌。”
施小凤松了口气,只要别在这些官太太跟前丢脸就行,忙让两个庶女跟着一个衣着体面的大丫鬟上了楼去。
那薛兰芝眼睛一转笑道:“大郎媳妇,你看你妯娌身子也不大好,这儿人多,不如也让她上楼去吧,也好让她看着妹妹们小心玩耍。”
罗念安微微一笑,她还不知道薛兰芝在想什么么?无非是见到这里院子小,就想看看二楼的地方够不够大,若是够大,她们怎么都要留下来的。
她也不戳破,只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凌雪,带二女乃女乃上去吧。”
皮凤轻还在纳闷呢,怎么她一个妇人家,还跑去跟那小姑娘玩,再说她还大着身子呢,小姑娘们没个轻重,若是谁碰了撞了,又不好责怪,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可谁知路过她婆婆,就听薛兰芝在她耳边悄声道:“你去瞧瞧楼上有多大,能住几人?”
皮凤轻立马就知道了婆婆的意思,眼眶不由一红,还是点头道了声“是”。
薛兰芝声音再小,那动作也瞒不过别人,几个官太太瞧见了,纷纷用眼神交流,无非意思就是“瞧这人多爱财”“简直掉进钱眼里了”。
又等了一会儿,太阳渐渐西沉了,薛兰芝从三点就,盼着开席盼到五点,中午也没怎么吃饭,此时早已饥肠辘辘。旁边的太太不知为何,不是各说各话,就是跟除她意以外的人聊天,就连施小凤都有人搭讪聊天,就是没一个来搭理她的。她这又是饿又是无聊,肚子忍不住就咕咕的叫了起来。
旁边早有那耳尖的,听见了不由笑了起来:“哟,这是谁啊,知道咱们淑人今儿要请客,这是憋了两天没吃呢?”
大伙纷纷大笑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是谁这么失礼,可大家都不说出口。薛兰芝即便恼怒,也不好开口反驳,毕竟要是开口反驳了,就暴露是她了。
可这肚子饿,不是一下就能忍住的,过了一会儿薛兰芝的肚子又叫了起来,结果又是一阵哄笑。
就在这一片哄笑声中,一个妇人牵着一个男孩走了进来,一进屋她便笑道:“我来晚了,该罚该罚。”
薛兰芝和施小凤都在疑惑此人是谁,怎么一付这么熟捻的样子,就听有人叫道:“可算来了,咱们知府太太可真是贵人事忙,请你喝个酒还这么慢吞吞的。你再不来,咱们这儿都有人要饿死了。”
薛兰芝和施小凤这才知道这为是广州的知府太太,施小凤忙站起来施礼,薛兰芝也慢了半拍跟着施礼。那乌太太先摆着手请两人起身,接着拉着那小男孩,先去给罗念安见礼。
“乌氏拜见淑人。”
“小民水清仪拜见淑人。”
罗念安忙一把把水清仪抱了起来,又拿胳膊碰了碰乌太太道:“快起来,你见过我家老太太没?”
因老太太没有诰命,乌太太也只笑着上前叫了句:“老太太好,早听咱们淑人念叨你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您精神头可真好,我祖母就没您这么精神。”
姜老太太听得高兴,伸手又模了模水清仪道:“这孩子真俊,多大了?”
乌太太在一旁坐下,笑着道:“六岁了,皮得紧。”
旁边有人听了笑道:“乌太太别扯谎,咱们水可是全城文明的斯文有礼的人了。有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水可是咱们跟前长大的,从来都没皮过呢。人家小子扯狗抓猫的时候,咱们水就在被三字经了。”
姜老太太听了也是稀罕,道:“哦,这么大的孩子,不皮的可少得很。你教的好,教的极好。”说完她从头里掏出几个小银锞子来,塞进了水清仪的手里。“好孩子,拿着当弹石打着玩吧。”
罗念安听了直乐,这孩子叫他玩弹石,还不如叫他背书好。也不知水大人怎么教的,这孩子从小爱书如命,恨不得天天扎进书册里去。
“清仪,想不想上楼找你茹姑姑?”罗念安笑着问水清仪道。
水清仪乖巧的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我上回在茹姑姑房里看的那本金石录能继续看完吗?”。
罗念安大笑,让丫鬟接了他,又拉了拉他的衣裳,对他道:“你看吧,但可别看得入神了,该吃饭就得好好吃饭,听到没?”
水清仪终于笑了起来,重重的点了下头,这才被丫鬟抱了上去。
罗念安终于喊开席了,姜老太太首先被扶到了主桌的首位,接着左边手起是罗念安,薛兰芝还当自个能坐老太太身边呢,看到罗念安抢了左一的位置,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刚要坐左二的位置,突然听罗念安道:“乌太太,来坐吧。”
一阵香风飘过,那乌太太又占了左二的位置。好在罗念安也没多为难,终于给薛兰芝坐了左三的位置,而施小凤则安安静静坐在了她的下手。
“今日为我家二叔三叔一家接风洗尘,又想让大伙来热闹热闹,凑个人多。大伙别拘束,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罗念安端起酒杯,来了个先干为尽,一群太太不由叫了声“好!”。
薛兰芝又撇了撇嘴,心道不就是喝了一小杯酒,怎么连这个都要拍马叫好。她漫不经心的拿起了酒杯,一口把酒倒进了喉咙。这一下下去,就觉得喉咙里又热又辣,一股浓郁的酒味窜进鼻尖,害得她忍不住咳嗽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