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盈将府中事物简单划分成几类,分别寻了几个得力的人来分开管理,由管家统筹,小七协理,这般划分之后,原本繁冗杂乱的事物便有了些眉目,她也能在卢夫人称病的这段时间省出些精力来找法子解救修远。
卢修越回来时,带来的消息并不是很乐观:山贼拒绝了见面的要求,并且拒绝一切交易,眼下他们似乎是铁了心要扣住修远,为此连银子都不在乎。
“这倒是好事,他们越是要扣住修远,反而越不会伤了他们性命,从某些方面说,他们应当比我们更怕修远丢了性命,应当会极力保全他无虞。”
“可我不明白,他们既不要银子,也没有提条件,单单扣住一个修远又有何用?”
卢修越沉吟片刻,缓缓道:“应当是有比银子更重要的东西,还有可能是他们眼下乱了方寸,一时不知怎么办,所以扣住修远为自己争取时间也说不定。”
“少夫人!”小七从外面跑进来,神色匆匆。
“门上发现的信,似乎是山贼来的!”
“快拿来。”
周盈从小七手中抢过信来,一目十行地看完,眉目间有欣喜之色,将信递给卢修越。
“他们答应要会面了,明日午时一刻,在喜鹊楼。”
卢修越松了一口气:“能当面谈谈,总归是好的,明日我去与他们谈。”
“我同你一起去。”
正午时分,正是喜鹊楼客人最多的时候,迎来送往客人络绎不绝,好一派繁荣景象。
乔装打扮成仆从模样的周盈垂头跟在卢修越身后,在伙计的指引下直接上了三楼雅间,伙计只送到楼梯口便驻足不前了,周盈跟着卢修远进了雅间,就听有一粗犷男声道:“怎得又是个小白脸?老子平生最恨小白脸,不谈了不谈了,让卢氏派个像样的人来,否则日后便不再见了。”
眼见守在门口的两个山贼要来赶人关门,似乎是来真的,周盈心道若是错过了这次,谁又知下次约见得到猴年马月,便赶紧上前迈了一步,道:“今日来见你们头头的人是我,不是那位。”
脸上有刀疤的那个男人斜靠在靠枕上瞥了她一眼,不耐烦挥手:“你同他长得也差不多,赶紧的走入,别逼齐爷我动手。”
周盈见他这般态度,不顾卢修越阻拦,伸手将头上戴的冠揭下来,任长发在身后披开,惊得那刀疤脸瞪着眼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的卢修远的夫人,今日是我来见你么,有什么尽管说来。”
刀疤脸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她身后卢修越道:“有她在就够了,你到下面去等着吧。”
周盈也回头对卢修越道:“无妨,你且到下面歇歇,让我先与他过过招。”
卢修越仍有些不放心,低声道:“若是他的条件太过分,完全不必理会,否则让他们占了先机,你我就更加被动到人人拿捏。”
“是了,我不会随意应下他什么。”
他们二人这般小声交谈,刀疤脸不耐烦了,拍着面前的案台道:“你们两个在我面前唧唧歪歪个没完了是吧?要是不想谈趁早都回去,被在这里耽误大爷我时间!”
卢修越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在两个毛贼的看管下下了楼,他走了之后,有人掩上了雅阁的门,只留下周盈和那个刀疤脸在里面,隔着一张案台对望不语。
刀疤脸玩味地目光在周盈身上扫了个遍,开口时语调中明显多了几分下流的意味:“没想到那个傻子还挺有福气,这么漂亮的夫人配了他,真是可惜了。”
周盈很是恶心他的眼神和语气,板着脸道:“我夫君如何了,你们可有苛待于他,在此事先说好,你们既然做得是这个行当,交钱换人之前必须要保证人的安全,何况上次我们已经给了你十万两,你却没放人,这般背信弃义,若是再敢苛待我夫君,我必然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刀疤脸闻言张狂地笑笑,似乎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话:“你这小娘子说话倒有趣,明明生得一副柔弱,说话却带着刺儿,倒是很合爷的胃口,反正你那夫君已经不中用了,不如你跟了爷怎么样,做个压寨夫人可比在那卢氏守着自在多了,你不妨考虑考虑。”
“今日来既是为了正事,就不必往那些没边的闲话上扯了罢?”周盈冷冷地反驳他。
“谁说这不是正事?”刀疤脸一脸贱笑道:“你跟了我,伺候得我高兴,说不定就把那个傻子给放了,你来这一趟还不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要多少银子,直说便是。”
刀疤脸笑而不语,一双眼色眯眯地盯着周盈,看得她愈发反胃,从案台前站起身来,冷声道:“既然你无意商谈,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告辞。”
她手刚将门扉拉开一道缝,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情急之下厉声喊道:“放手!你若再有不轨,我便不客气了!”
刀疤脸在她耳边**地吹着气,道:“你倒是让我看看你能怎么不客气,将这门拉开,让来往的人看看,卢氏的少夫人眼下正与旁的男人搂搂抱抱?”
言罢又对门口忍不住从缝中窥探的几个手下吼道:“看什么看!小心我把你们眼珠子抠出来,还不赶紧把门给我掩上!”
几个手下见状忙伸手来掩门,周盈突然心生一计,猛地向前探了探身子,在他们的手模上门扉之前猛地把门掀开。
雅间中的一幕随着大开的门,全然落在了这几个守门的山贼眼里,刀疤脸似乎也没想到她胆子这般大敢把门打开给人看,一时有些愣神,被周盈抓住了机会,狠狠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而后趁他吃痛放开手的时机从他怀中挣月兑开来,却不是向楼下逃跑,而是顺势转过身来,扬手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耳光声清脆,一时打愣了所有人,刀疤脸下意识伸手模了模自己被打得发烫的脸,怒意在眼中熊熊燃烧,怒视着周盈,一副随时能将她撕碎了的模样。
他突然伸手,狠狠扣住周盈的肩膀,手臂一用力,将她整个人举起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眼中怒意未消,恶狠狠道:“爷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敢打我的人,今日爷要定你了,非要好好****你,**不好,爷就杀了你。”
言罢他随手从雅阁中抽了一条帕子,揉了揉塞到周盈口中,又对那几个守门的小贼道:“今日之事,谁要敢说出去,就割了谁的舌头!”
几人闻言一个个面露惊恐,忙点头如捣蒜,再也不敢说半个字,低头跟在因丢了面子正在气头上的老大后面,从喜鹊楼一条少有人知的小路悄悄离开了。
周盈棋走险招,靠着掌掴成功激怒了刀疤脸,让他把自己带回了山寨上,虽说是离修远更近了一步,但事先并未从卢修越打过商量,也不知他知道自己被掳走,又会作何打算。
“现在脸色白了,知道害怕了?”
周盈嫌恶地将蓦然凑过来的胡子拉碴的脸推开,坐正了身子不搭理他。
刀疤脸砸吧着嘴道:“脾气倒是大得很,眼下由得你张狂,等进去了,看你怎么哭!”
撂下这句狠话,他对守门的两人挥挥手:“开门。”
两人将门打开,一股腥腐之气立刻从门里扑面而来,周盈用手背掩住口鼻,被拽着胳膊强行拖到了里面去。
眼前的空间不算太大,却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不少刑具,样式之多让人眼花缭乱,有些刑具似乎才刚用过不久,上面凝固的一道道血迹犹在,泛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泛呕。
周盈被刀疤脸拽着,一路拎到了一口大缸面前,他手下一用力将周盈甩到缸边,周盈扶着缸沿堪堪站稳身子,只觉得一阵浓烈的腥臭扑鼻,垂眼望去,差点失声喊了出来。
约莫有一人高的大缸里,眼下正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蛇,在缸壁上来回游动,“咝咝”地吐着火红的信子,在缸里扔着的那个早已面目全非的人头上爬来爬去。
周盈惨白着脸往后退了好几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颤得那么厉害:“里面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