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被讥讽一顿还吃了个闭门羹,周茹气得在门外咬牙切齿,也不管什么风度姿态,轮着手臂“砰砰砰”的砸门,一边不住嘴恶狠狠的咒骂,捶了半日只震得自己手疼,但门里却纹丝不动,仿佛压根就没人把她当回事儿一般,一副“你捶死了我也不开门”的姿态。
周茹恨恨地收回已经泛红的手,紧抿着唇瞪了大门一眼,一转过身却被吓得尖声惊叫了一声——阿么不知何时站在她背后,俊朗的两道眉已经皱成了一团,正冷冷地看着她。
“公……”周茹突然有些喉头打结,方才她真是被气糊涂了,才会不管不顾的像个市井泼妇一般在这里一边捶门一边破口大骂,而看阿么的神情,方才自己失态的一幕,他应当是全部看在眼里了。
“我……”
“无事的话你先吧,周盈她们正忙着,恐怕也没时间招待你……我也一样。”
他撂下这句话,兀自扔下站在原地呆愣的周茹走到门前,隔着门扉朗盛道了一句:“是我”,话音未落大门处就传来了响动,周茹下意识回头,看见周盈正一只手拉开门将阿么迎进来,关上门时她似乎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那眼神中的意味看在周茹眼中就是赤luoluo的嘲笑。
随着再度落锁的声响,周茹清楚的听见自己咬牙的声音。
“你就算把牙咬碎,又有什么用?”纤长的手指飞快的清点着账单上的进项。一身艳丽打扮的女子,即便是年过四十,却依然妖娆无限。一举一动皆是无限风情。
她长安城最大青楼红鸾殿的主人,靠着天生丽质和精明头脑红遍整个长安,然而她最让男人趋之若鹜的资本,却是自己曾经的身份——北齐太后胡氏,而如今在长安风头正盛的花魁穆黄花,则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北齐亡帝高纬之正妻。曾经最贵无比的中宫皇后穆黄花。
北齐别灭后,出身名门的胡悦儿和儿媳穆黄花同其它宫廷女眷们一起被流放出宫外自生自灭,一生穷极奢华的胡悦儿不愿意过贫寒日子。便利用自己的风韵犹存和儿媳穆黄花的风华正茂,做起了最让人不齿却又最能挣得银子的皮肉生意。她曾经以一句“为后不如为娼更有乐趣”震惊整个长安城的权贵圈子,成为了文人雅士口诛笔伐的对象,然而她却丝毫不在乎旁人对她“寡廉鲜耻”的批判。依然我行我素的靠着自己“前朝太后”的名声大肆招揽恩客。艳帜高挂,每日都有不同人为着这“前朝太后”和“前朝皇后”的声名慕名而来,终将红鸾殿促成为名满长安的第一大青楼。
半生坎坷,几起几落,胡悦儿已经将世事都看淡了,所谓感情在她眼中也不过是无聊中的一味调剂,有了糟心,没有了也就那么回事儿。说到底也比不上这真金白银能让人觉得踏实。
男人的心会变,就算不变也早晚会死。与其守着一个男人孤独终老,倒不如抱着大把大把的金银老去,即便年华不再,却还能随心所欲穷极奢侈,银子啊,总比男人要可靠多了。
对完了账单,胡悦儿将账面卷起来,对着独自坐在窗前喝闷酒的周盈笑道:“照我说,既然那个男人心中没把你当回事,你索性就死了心,收拾收拾到我这里来,我定能将你捧红,到时全长安城的男人都会把你捧在心尖上,可比守着那一个强多了。”
周茹当初被人卖进来抵债的时候,胡悦儿就注意到她。这丫头生得漂亮倒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她那一身的傲骨,光看眼神就和其它唯唯诺诺的丫头片子不一样,更多了一股子倔强的味道在里面。这年头男人的口味都刁钻的很,温柔听话的玩腻味了,一个个都犯贱的喜欢上啃硬骨头,她最大的竞争对手眠月阁新捧红的那个花魁就是个冷面傲骨的美人,结果引得一群男人趋之若鹜,刚刚挂牌不到一个月就红遍了长安半边天。胡悦儿毕竟是做过天子的人,知道这男人的天性里就带着一股征服的劲儿,对方越是难缠就越是能激起征服的。
她早就有心培养这么个冰面美人来接替穆黄花做头牌,最可心的对象便是周茹,可惜被人高价赎走了。起先胡悦儿以为她是被人赎做了,也早早的死了这条心开始物色新的人选,不料半月前竟然又在街头意外邂逅了喝得烂醉的周茹,她当时动了点心思,替她解了围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醒酒,趁着周茹醉酒套出了话知道她的为情所困后,胡悦儿暗道天助我也,愈发殷勤的与周茹攀起关系来,并抓紧一切机会来动摇她从良的决心。
眼下周茹虽然还没那个落身青楼的心,但一有了烦心事却习惯来她这里坐上一坐,喝上一杯,胡悦儿深觉这是个好兆头,她既然不排斥这个地方,那么总有一日,她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个地方。
一切都不过是时日和功夫的问题。
周茹听了她的话,下意识的摇摇头。她愿意来这里,不过是因为胡悦儿有那个耐性听她抱怨,又会说些让人舒坦的话来哄她,但若是真让她留在这做什么头牌,她还是不能接受就这样自甘堕落。
不论到什么时候她都还是骄傲的,既然骄傲,就不能被人肆意践踏。
胡悦儿见她拒绝也不恼,依旧笑得十分和蔼,拿了她手中的酒杯道:“近来新请了师傅,教人有得一手,你要不要再去学学,说不定到哪一日就能派上用场了。”
那些个青楼中惯用教姑娘的手段,从眼神到动作,一颦一笑都为了能勾住男人的心,周茹先前为了阿么厚颜去学过,她本就聪明,再加上刻苦,连胡悦儿都夸她上道的快,学成之后必然是一方尤物,但即便是她艳动天下,阿么对她都还是那般冷冷淡淡的态度,如今又加上新入府的越歌……周茹越想越觉得气闷,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气上头时,只听见胡悦儿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在她耳边蛊惑。
“那位师傅可不是一般人……她会得一门独门功夫,寻常女子若是学会了,那就没有哪个男人舍得离开她了……”
没有男人舍得离开……那是不是她学会了,阿么也会舍不得离开她?
周茹咀嚼着“舍不得”这三个字,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欢喜,方才喝下的酒现下在胃中翻涌,涌起的酒气直冲头顶,她的脑子有些模模糊糊的不清楚起来,眼睛也有些找不到焦距,却是缓而坚定的对着胡悦儿点头。
她要去学,即便是不入流的手段,她也要学,只要阿么要她……只要他离不开她……
君悦客栈中等候的人在接到周盈的传信后,一大清早就到了府门等候。
周盈在越歌和赋儿的送别下上了马车,临走时她忍不住从车上倾来,将这两个人紧紧的揽入怀中,而后飞快的抽身坐回到马车中,一直到马车走远也再没露过面看他们一眼。
稳稳的出了长安的城门,马车渐行渐快,等行到一处矮坡时,周遭突然响起了清越的口信声响,还未等驾车的人反应,马车便被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的马匹包围了,而每匹马背上都坐着一个面容肃穆的黑衣蒙面人,训练有素的渐渐将包围的圈子缩小。
黑衣人中突然冲出了一匹枣红色大马,马上之人不仅没有蒙面,竟还一身白衣飘飘,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地骑马略过,长臂一伸就把车中人拽了出来,往身前马背上一放,在一干人等的注视之下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白衣男子掳走人之后,包围着马车的黑衣人渐渐向后散开让出了路,为首一人垂首对护送着马车的人沉声道:“告诉你主人,人我们带走了。”
“兰若,你若是再不放我下去,我就跳马了!”周盈挣月兑不开他的钳制,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趁着他缩回手是功夫,她作势就要往下跳,想逼着他慢下速度。
然而事与愿违,兰若反手就是一记狠鞭甩在马身上,本就一日千里的宝马被这疼痛刺激,愈发撒起蹄子来不要命狂奔,那感觉跟油门菜到底飙车没两样,吓得周盈两手死死的保住马脖子,再也不敢提往下跳的事儿。
也不知狂奔了多久,周盈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喝的酒都要给颠出来,忍不住干呕了一声,那动静听着着实让人不舒服,周盈只觉得尴尬至极,一张脸也不知是羞得还是颠得涨得通红,眼睛雪亮亮的努力回头朝兰若飞了一个“不共戴天”的锋利眼刀,身下的马却在这时慢慢的降下了速度,从狂奔到小跑而后溜达着停了下来。
周盈几乎是被他从马上拎下来的,到她一**坐到地上,还有些想不通看上去这么单薄瘦弱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大气也不喘一下的就把一个大活人轻而易举地提起来放到了地上。
好在他还算是轻拿轻放,周盈不甚雅观的坐在地上,连连喘了几十口才把那阵犯恶心的劲儿给憋,而后架着两只虚得没剩下多少力气的胳膊,撑着从地上摇摇晃晃站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