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驾到了紫微宫,宇文赟才从宫人口中得知二位帝姬眼下不在宫中,清晨用过早膳就到皇后宫中打牌去了。
宇文赟听见“皇后”二字有些腻烦的皱了皱眉,但转瞬听见了颇为新鲜的“打牌”二字,顿时就有了几分兴致,从御辇上俯问那个宫人:“何为‘打牌’?”
宫人呐呐道:“是一种时兴的玩法,千金帝姬从民间学来的,又教给了青城帝姬,后来皇后娘娘不知怎得也学会了,便经常凑在一起玩,这几天日日都是从清早玩到夜半,听弘圣宫的宫人道玩法很是有趣,娘娘和帝姬们都沉迷不已呢。”
宇文赟听说有乐子玩,心痒不已,也顾不得看皇后不顺眼,迫不及待的吩咐宫人挑最近的路去弘圣宫看看热闹。
御辇走远后,紫微宫门口立着的秦关缓缓抬起头来,目送着御辇消失在宫墙拐角处,他才缓缓张开手心露出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瓷瓶,拔开了上面的塞子,以衣袖为遮掩,顺着风向让里面的香气扩散开来。
这样特制的香气,寻常人很难察觉出来,一直立在弘圣宫廊下的舞月却精准的捕捉到了讯息,端着手中的托盘款款走入正欢声笑语不断的大殿中,借着添水的动作,小指不经意的划过周盈的手背。
皇帝御驾将至。
周盈敛眉暗暗深吸一口气,一脸气定神闲的打出了手里的一副好牌,轻而易举的克制住了下牌正爽的宇文晴。意料之中的被她瞪了一眼,周盈抿唇一笑,手中牌甩得行云流水。很快就弹出了底牌,两手向两侧一伸开始讨债。
“这局我赢了,愿赌服输,给银子给银子。”
“哎哎,哪有现在就给银子,记账记账,接着再玩。等最后一起算。”
“玩得什么这么热闹,还记起账来了。”默然出现的慵懒男声让在坐三人都是身躯一震,周盈最先反应。不着痕迹的身后攥了一下杨丽华搁在牌桌上的右手小指,杨丽华飞快的看了她一眼,虽然面色还是有些惨白,但比起先前见到宇文赟时的表现。她这次着实算得上镇定。
稳住了皇后的情绪。周盈笑意盈盈的招呼宇文赟坐下,问声细语同他解释:“是臣女在宫外时学来的玩法,闲来无事便拉着皇后娘娘一同玩,今日加了些筹码在其中,方才臣女赢了就同她们索要,青城帝姬正要耍赖陛下就来了,这下正好,陛下你可得给我做证。别让她赖了我的银子去。”
宇文赟闻言哈哈大笑,看向宇文晴道:“大小也是个帝姬。怎么好赖她这点银子,输了多少,朕给你补上就是。”又伸手捏了牌桌上精致的木牌在手中来回翻看,问周盈:“这个真有这么好玩,惹得你们一天到晚的腻在这里,难不难学?”
宇文晴刚被人报销了银子,正乐得找不着北,闻言满口迎到:“不难学,我一天就学会了,皇后娘娘最聪明,不过几局就会了,皇上定然学得更快。”
这马屁拍得着实恰到好处,本就蠢蠢欲动的宇文赟闻言当即兴致勃勃的要学上一学,周盈朝舞月使了个眼色,舞月点点头快步走出殿外,不消多时就有宫娥鱼贯而入,捧来了宇文赟最喜欢的茶水和糕饼在一旁一字摆开。
有吃有喝有玩乐,这样颓废的场景合乎每个昏君的要求,周盈不信这回擎不住他。
四人扑克玩法很多,但周盈本身也不是什么棋牌能手,就将各路打发混在一起,瞎编出一个四不像的玩法,既有些像斗地主又有些像够级,本来她还想把保皇的玩法也揉进去,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宇文赟就是皇帝,要是玩保皇,难道要保他到底不成?那她得输多少银子啊,不成不成。
为了互动性着想,她在规则中加入了两两一帮的团战玩法,初期宇文赟是跟她一伙打对手的,一边打一边教他规则,但宇文赟受不了她身上香气太近,便调换了位置,他坐在杨丽华和宇文晴中间,宇文晴打牌时一门心思都贴在牌上,实在没空鸟他,索性还有个善解人意的杨丽华在一旁柔声告诉他该怎样出牌,什么和什么可以一起出云云。
周盈眼见着二人越凑越近,一个偏头仔细听,一个温声细雨言简意赅讲述规则,心中明白宇文赟已经上钩,便愈发大胆的放牌给杨丽华她们。
几局下来周盈一方自然输得惨兮兮的,宇文赟此刻已经彻底弄明白了其中的玩法,正踌躇满志打算在下一局大展威风,然而这两对两的打法自己厉害只是一方面,队友给力也很重要,已经连输了好几把的周盈自然而然的被宇文赟嫌弃了,和牌的时候宇文赟便提出他同皇后本是夫妻,理应一组,让她们两个帝姬凑在一起玩。
这样求之不得的理由周盈自然的答应,还同宇文赟玩笑道:“陛下您与皇后是‘夫妻盟’,我和晴儿这可是‘姐妹花’,你们夫妻二人欺负我们姐妹二人,这输赢得算谁的?”
宇文赟正模着一手好牌,分外得意,满口答应道:“你们年纪小,朕也不欺负你们,输赢都算朕的,不让你们吃亏,如何?”
周盈和宇文晴互看一眼,都是一副笑颜如花模样。
周盈心里想的是:宇文赟居然对提及“夫妻”二字不排斥,这事儿看来有戏。
宇文晴心想的是:白玩还不赔钱,这样的好事上哪找,今天得赶紧回本回本。
打牌本就是件有趣事,何况过程中周盈不断故意制造包袱让牌桌上笑闹不断,在她的刻意调度下气氛一时竟好到了极致。宇文赟自然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有乐子有美人还有美食,他当然乐不思蜀,不仅午膳是在牌桌前用的,连晚膳时都没挪窝,一直打到天黑。
德妃派来请圣驾的宫人已经在外面候了一个时辰有余,本可不必理会让他等着就是,但舞月却隔这么一刻钟就来通报一次,每次还就那么相同一句话:“陛下,德妃娘娘请您到天成宫用膳呢。”
周盈只听得她故意把“德妃”二字咬重,就明白了她打得是什么算盘,心中暗笑着看手里的牌,一派悠闲的看戏姿态。
可宇文赟现在的心思哪还在用膳上,听了几遍“德妃”后已经烦得不得了,很是不耐道:“让他在门口等着,朕现在没空去!”
周盈见他仰头将舞月新呈的茶喝干了,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便适时出言委婉的劝解道:“德妃娘娘已经派人来过许多次,自然是思念陛下,依臣女看这时辰也不早了,陛下面容中也有倦色,要不今日就到此为止,陛下今夜好好歇息,明日咱们再齐聚于此,如何?”
方才他喝下的那杯茶中,由舞月事先在里面掺入了少许让人深思困顿的药沫,周盈故意将说话的语气放得又轻又缓,一番话说下来,宇文赟果然打起了呵欠。
这一个哈欠打出了些许困顿之意,宇文赟也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来,便不再坚持,由着宫人将自己扶起来往外面候着的御辇去,临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提醒周盈:“明日一早朕便来此,你们莫要迟了。”
宇文赟走了之后,这边的牌场也自然而然的散了,周盈叮嘱皇后早些歇息后便同宇文晴一起告辞了,回到紫微宫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宇文晴打着呵欠睡了,舞月给周盈卸妆,顺便商议着明日的安排,忍不住问了一句:“今日正是时机,帝姬为何不婉劝皇上留宿在皇后处呢?”
周盈伸了个懒腰,倦声道:“欲速则不达,时机还未到,且耐心等着吧。”
冷落多年的皇后想要重得盛宠,分明的比登天简单不了多少的事,况且得宠必然也会失宠,与其费那么多力气让宇文赟重新宠爱她,不如只做到让宇文赟不再讨厌她就够了。退这一步并非是她有意惫懒,实在是以杨丽华的脾性,想要承宠除非能月兑胎换骨,她周盈又不是什么绝世能人,能做到打算中的那一步已经是极尽所能,其它的也实在不敢多做尝试。
何况当时同独孤达成的协议,也只是说保住皇后位子,可从来没答应过要帮皇后得宠的。
后宫因新晋的美人热闹了三日,弘圣宫也因晨开晚收的牌局热闹了三日,好在宇文赟还记得自己是个之人,三日斋戒刚过,他便有些按捺不住,只得恋恋不舍的从牌桌前抽身,忙不迭的召幸美人去了。
周盈本来也没打算就靠个打牌拢住他,有这几日对她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别的虽不敢保证,但这宫中的风向,一定是变了的。
很快便印证了她的猜测,午膳过后她回寝殿午睡歇息,舞月便将今日弘圣宫众人拜会的盛景描述给她听,倒比她料想的更热闹许多。
“昨日的让你准备的那些东西,可都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