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候这人活着的时候膈应人,半死不活的时候,一样不讨人喜欢,当然了死了之后依然也不是那么让人心情愉快。各种各样的事情,比活着的时候一点都不少。
芳姐讨厌这位大伯半死不活的折腾人,都是源自于她的寡嫂,还有寡嫂带着的孤女,要说起来这位大伯的直系亲属,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小孙女了。
其他几房的小辈都能轮流的休息一下,只有寡嫂带着小侄女,从这位大伯被宣判将死以后,就在这位大伯的身边服侍着熬着,黑天白夜的不合眼,都已经四五天了,小姑娘本来身体就不好,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偏偏还那么实心眼,谁的话都不听,守在这位没有负过什么责任的祖父身边守着,看得人心酸。
连芳姐这个自认冷心冷肺的都有些动容,何况是太夫人那样心软的了。恨不得躺在床上的大伯子早些过去才好,。哪怕是为了心疼心疼小孙女呢。
池二郎觉得周围的大伯纠结,纯粹就是因为身后事了,关于这位前定国候的身份,现如今的奉恩将军身份,怎么安葬那也是个问题。
池二郎总结这位大伯的人生,就是一个纠结的人生,活着的是纠结,死了以后更纠结。
你说墓碑上怎么写,定国候还是奉恩将军。众人看着还有一口气的定国候沉默了。还是活着吧,死后更让人发愁呀。
最后还是池二老爷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不顾男女有别,当儿子一样尽心服侍在大哥身边的侄媳妇,还有瘦的让人心酸的小孙女,一拍大腿,一咬牙给定了。
用他老人家的话说,不管好坏,这位大哥掌管定国候府的时候,代表的也是定国候府的一个时代,他要不是侯爷,老子在侯府二十多年的委屈不是白受了,这二十多年往后怎么跟子孙提起。还有就是可怜的侄子,死后那也是世子。
话说回来,也不能违背了朝廷的规制,奉公守法那是咱们侯府的本分,按照奉恩将军的规制安葬,墓碑上一定要书写我池府第几代定国候。
吃老太爷这话说的够分量,不跟儿子还有兄弟,自己一人拍板,就这么定了。
池老太爷这事做的地道,规制这种事情,不过是陪葬如何而已,人都死了还能用什么呀,活着的人不在乎,死了的人更不在乎,可死后名声,没人不在乎呀,你不在乎,子孙还在乎呢。别说侯府里面的老少爷们,还有池氏一族,就是满京城知道这位华府老太爷的决定,谁不竖下大拇指呀,池家老二厚道,做事地道。别看人家是混子出身,可做出来事情,比那些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官不差。京城里面的混子因为池二老爷再次分光了一把。
随便换个人被压制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得能做出这种豁达的事情,难怪人家教导出来的孩子能当侯爷。
池三老爷同四老爷对此没有任何的质疑,对老大老二还能厚道成这样呢,他们哥两将来的也不会被侄子给错待了。
难怪这侯府落到老二那房的头上,换成他们哥两谁都没有这份胸襟,老大做出来的那都是啥事呀,
不说其他,就说这个碑文,都让写的人为难,难道要书写,定国候府在他的手上怎么没落的吗。还是要书写嗑药在女人肚皮子上作死的事迹。哥两都觉得讽刺。
对于已经是侯爷的池二郎来说,这位大伯父如何都不是很在意。他爹说了就算。
奉恩将军夫人是个疯的,可做这种决定的时候,还是要在场的。
听到二房这位小叔子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是起了波澜。疯妇都有点动容了。
他同奉恩将军感情肯定是磨没了,人死了她也不觉得怎么伤心,就是心里空落落的,对于身后事也不是那么上心,没怎么想过还能怎么样。不过不管如何将来她百年之后,都要同这位夫君在一块的。
真就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对于她来说那是直接受益,这年头的人讲究死后哀荣,没看到帝王的侵凌一个赛一个的壮观豪华吗,那是因为他们信这个。
上行下效,这些官员百姓都讲究这个。女人一生的荣辱都是拴在男人身上的,将来她百年的那一天,墓碑上会同样因为她夫君的墓碑称为而荣耀。不会是奉恩将军夫人,而是定国候夫人。
不管是对活着的她还是将来死后的她,都是一种安慰。尽管只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所以这位每次大场合都要闹腾一次,让众人不痛快一番的奉恩将军夫人,这次脸色僵硬,彷徨买着飘渺的步子,竟然没闹腾就走人了。众人松口气。
池三夫人同池四夫人看着跪在地上都要团成一团的娘两,心里滋味就比较复杂了,若说刚才走出去的大嫂死后跟着沾光,那么活着沾光的就是这位侄媳妇怀里的小娘子了。
一个女人可能没有多大的力量,一个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发出来的力量能震撼身边的男人。
用内宅的斗争的眼光来看着这位侄媳妇,两位老夫人不得不承认,看走眼了,往日里真的小瞧了这位侄媳妇,
不说别的,今日池老太爷,做出这番决定,这位小娘子绝对要占了多一半的分量。而能够让混不吝的二伯做出这种决定,影响至此,那就是这位侄媳妇的本事了。
自从奉恩将军被御医诊治出没几日光景那天开始,这位侄媳妇带着小娘子衣不解带的服侍左右,而且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做着她的事情,小娘子乖巧的让人处处心疼。
如此这般能有今日的成果,这位侄媳妇也没白瞎了一番心思。
原来这内宅的事情还可以换成这种方法来斗。侄媳妇拼的就是人心,果然让人长见识,当然了也得碰上自家二伯子这样一位义气第一的主。换一个试试。
两位老夫人由衷感叹,难怪人家说娶媳妇要慎重,这大门大户里面出来的娘子,哪个都不一般呀。这心机就不是她们能看透的,池三夫人感叹:‘往日里我可真是白渣渣了,可真是应了老人那句话,下喳喳的鸟没肉,咬人的狗不叫。’
池四夫人黑脸,这话越来越不沾边了。
池三夫人失笑:“看我这嘴,就是这么个事,我对侄媳妇可是从来都没有什么意见的。”然后反应过来,这种场合,笑似乎不太合适。
池四夫人:“那也是人家大侄子媳妇的本事。”
细想起来这位侄媳妇到了侯府之后,不管是长辈还是妯娌,就没有一个交恶的,联系世子当时的状况,可不是本事吗。真本事呀。
两人都觉得可惜,这位侄媳妇也是命运不济,遇上侄子那么一个短命的,不然这位当家夫人定然不会太过逊色。
池三夫人嘴巴笑道一半,想起来如今的场合,大伯子在里面还拉着一口气呢,真不是时候。所以脸色变换的有点僵硬,让人看着别扭的很。
池二夫人心眼不多,只是真心的为了侄媳妇还有小孙女高兴,能有这么一个侯爷的祖父名头,孩子将来的婚事也不会太过艰难。
阿弥托福,虽然大房活着的死了的,还有半死不活的都怪恶心人的,可真心的心疼这娘两。躺在床上糊弄着喘气的奉恩将军,大概是觉得安慰了。
听完池二老爷那话之后,很突兀的,昏迷多日的奉恩将军,没等众人从老二的气魄中震撼中会神呢,就把最后一口气给咽下去了。
众人只能感叹在,这位对定国候这个称呼到底多执着呀,死都这么在乎呢。
昔日的世子夫人,带着闺女哭号出来,宣布奉恩将军与世长辞了。
族中的长辈过去把这位曾经的定国候的脸给盖上,从此阴阳有别了。
这位寡嫂抹了眼泪,拉了闺女,被丫头婆子们从内间扶出来,转身就跪在了老太爷,老太夫人的跟前,拉着小娘子,实实在在的扣了三个头,
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我们娘两不敢忘记二叔二婶的恩情。”
太夫人扶起侄媳妇,拉起小孙女:“说这些做什么,快好好地歇歇吧,还有的折腾呢。”
即便是这位侄媳妇用了心计,那也是阳谋,自己心甘情愿的跳坑,不忍心而已。所以没什么怨尤,池二夫人没心眼不等于看不明白。
何况自己当初频频的去人家侄子媳妇院子里面,也是有所图谋的不是。能够有如今的这番场景,太夫人只觉得对得起别人就好。
芳姐看到这娘两没把自家婆婆当傻子,真心实意的拜谢,才走过来,扶着自家婆婆,把这位大嫂给扶了起来:“都是当娘的,大嫂不用在说什么,侯爷当初就答应过世子大哥,要照顾你们母女,原本条件所限,如今一个府上住着,嫂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过来娘这里就好。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世子夫人再次拉着闺女跪在地上扣头,这话就更有分量呀,一个府上住着,自家闺女将来就能在侯府出嫁,找婆家的时候,就能在提上一等:“弟妹恩德,嫂子永世不忘。”
芳姐摇头,他不信这个,顺手而已,府上不差那么点粮食,何况还是这么一对明白事理的母女,把孤儿寡母的赶出去定国候府的面子就好看了吗:“嫂子不用如此这般,大娘同我家娇娇那可是姐妹呢。事情还很多,嫂子还是带着大娘先下去谢谢,怕是过会,就要有客人来了呢。”
昔日的世子夫人只觉得怕是这辈子,真的都要记住这位弟妹的好了。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面子,还是真的因为对夫君的交代,弟妹两口子为他们娘俩做的真的已经是足够了。
奉恩将军活着的时候,侯府被他给败个七七八八了,往日的姻亲大多数恨得不得绕道走,就怕被这位瘟神给装到了,要说到交情,能够祭拜的还真是没有那么几份了。
偏偏如今换了定国候,换成了京城新贵的池二郎这个侯爷当家里地的,拜祭奉恩将军,被他当初坑过的都心里膈应,可偏偏这人还是侯府办丧事,不去祭拜,对现如今如潜力无限,他日肯定如日中天的定国候府说不过去。
真是让人纠结的膈应得慌。
所以说这位奉恩将军的死后都在书写纠结两个字。
几位池家老爷在后面操办丧事,都是平辈,琐事上不用太过讲究,池府的子侄们都换上了素服,至于披麻戴孝什么的,作为侄子也都是各自尽力了。
能做的都做了,做不了的对不住,这位大伯就没给人留下让人同情的地方,所以池家的几位老爷,现在操心的是摔盆打幡还没人呢。
如今定国候已经没有人能够动摇了,过继不过继的对池二郎一点影响都没有。
所以快到斩乱麻,哥几个一商量,就在族里远房的人家,挑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儿出来,至于要过继在奉恩将军的身后,还是过继在世子侄子的身后又是个让人纠结的问题。
几位老爷发愁,这个问题怎么都越不过那位疯大嫂,想到要跟这位疯嫂子打交道,几位池老太爷心情都不大好。
在外面接待客人的池家子侄也都不好过,伤心吧真的没有,可脸上的表情还要哀戚,一不小心看到熟人,就要习惯的笑一下,真是太为难人了。
池二郎倒是还好,绷着一脸看不出来喜乐都已经习惯了,可是那些祭拜的客人纠结了,看到这位定国候的时候,都忍不住想要说声恭喜,真的是邪性了。忍的好辛苦。
说节哀什么的,实在有点虚伪,好多池二郎的同僚竟然都是拍着肩膀来了一句,辛苦了。这个词用的,实在让人禁不住考量。
池二郎都觉得别扭,这叫什么事呀。还没见过这样的丧事呢,还是让人赶紧的把继子给定下来的好。他们兄弟在这里给大伯接待客人实在有点为难。
还要给圣人递折子,自家才出去赴任的几个兄弟,怕是没法回来奔丧了,至于有限那么几天的孝期,也都各自在任上守了吧。还真是够简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