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几乎一半的族人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身上。
尹真儿拿出一个葫芦样的小挂饰,先问道:“族长可识得此物?”
族长林修春的目光一落在那个小挂饰上,便再也移不开,他胖胖的身子往前倾,想要再看清楚一些,站在他身后的一位年轻族人便小跑着过来,礼貌地对尹真儿说:“可否借看一下?”
尹真儿递给他,他又呈给族长。
那挂饰十分小巧,只在盈盈一握之间,族长握紧那个小葫芦挂饰,面容抖动,“难道你就是——那个孩子?”
殿中几位长老若有所思,年轻一辈的众人都把目光转向族长。
族长对方才拿物事的小辈说:“去将你祖母请来。”
大殿之中响起一阵嗡嗡之声,好像有些知道怎么回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尹真儿闲闲地立在殿中,眼尾上扬。
她曾疑惑过,秋秋为何知道自己的族人在哪里却不找来,为何要先上齐云山去修炼?那族长以为她就是“那个孩子”,所以她当下也没否认,只管看看再说。
不多久,尹真儿觉得重新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变了,有些意味深长,和刚开始好奇的目光完全不同。
她淡定自若地站在殿中,面上隐隐地浮着微笑。
族长林修春让去唤的那位祖母很快过来,她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的模样,也是炼气中期的修为。她一进大殿。热切的目光便盯在尹真儿脸上。颤声问道:“你就是小茹的那个孩子?”
小茹?林小茹?想必就是秋秋的娘吧。
那祖母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臂膀,依恋的目光打量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寻到一股故人的影子。
尹真儿问她:“您是——?”
那妇人的双目中瞬间涌满了泪水,点点头,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飞出来,她半转着身子对族长林修春说:“七叔,是那个孩子没错。”
族长的目光变得痛惜而殷切,“你叫什么名字?你娘她——不在了吗?”。
这就认了亲了?难道修仙家族没有什么秘法核实血脉的吗?
那岂不是谁都能夺了信物来冒充了?
族长将那个葫芦小挂件交给妇人。对尹真儿说:“孩子,这就是你嫡亲的祖母,小茹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曾是家族同辈中灵根最好的人,可惜啊可惜……”
秋秋是女子,她现在可是男子装扮,难道他们连林小茹的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族长长叹一口气,在痛惜与惋惜中对她讲述了林小茹的事。
修仙家族中,但凡诞生一个孩子,就会测他灵根如何。对于灵根好的孩子自然会有更多偏爱,林小茹便是那个受宠爱的孩子。她的修炼之路很顺畅,不到三十岁就有筑基的希望,可惜的是,她在筑基前信心不足,萌发了到尘世历练的想法,族人便许她去了。
两年后,她身怀六甲回来,说是爱上了一个凡人,愿放弃修仙,落入俗世,一辈子与他长相厮守。
作为林氏家族非常有希望修炼至结丹、元婴的人,家族如何会准许她月兑族而去,自然是百般相劝。修仙家族的人看不起凡俗男子,更何况是她还要与那男子如凡人生活一世?
于是,这边劝说林小茹,那边劝说那凡人男,最后,林家退步,只要凡人男肯留在这里,他们二人一起修炼厮守,他们林家也不会有意见。
可是,凡人男子放不下俗世的老父老母,在某天夜里,悄悄地下山去,却不幸惨死在山脚之下。
林小茹怀疑是林家的人做的,怒然决裂,带着凡人男子的尸体回了他的家乡。
林家派人去寻过她,都被她给逃月兑了,后来,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
尹真儿听完族长林修春的陈述,唏嘘不已。修仙之人,最难逃的便是一个情字,这殿中的每一个人,谁不是为林小茹扼腕叹息!
族长又探了尹真儿的灵根,尹真儿的灵根虽好,可是——族长应当也是探到了什么,开朗的眉目之间有些许凝重,碍于殿中人多,便什么也没问没说,只问了她何时开始修炼,有谁教导等等。
“从今后你便在你母亲的房间住下吧,有什么不便之处向你祖母言说,修炼上有什么困惑也可以直接找我。”
“是,族长。”
她身边的这个祖母名叫卫安,携着他的手,一一带她认过族中各位亲人,认亲完毕,卫安祖母又携着他的手,回了自家院子。
林家府邸在向海山东南角的一处山峰之上,这山峰像龙角,是这条山脉上最好的位置。
当初林家祖先在这里建府邸的时候,是家族最强盛的时候,府邸也修建的十分气派,地面都是光洁的青石板,历经几千年的风吹雨打,散发着十分古朴的气息。
林氏府邸虽大,又有高厚城墙,居所却十分简陋而雅致,饰物不多,一百多人的家族,并没有尘世大家族的烟火气息。
卫安祖母带着她进了一处院子,刚进院子,迎面就碰到一人,尹真儿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她!
她唤卫安作“母亲。”方才并未在大殿之中。
卫安祖母对尹真儿介绍她,“这是你二叔的屋里人,你唤作二叔母,她姓尹,家族远在齐云山,也和我们一样,是修仙家族。”
修、仙、家、族?
尹真儿望着眼前这个身板结实,面相方正的女人,强压着错愕的神情,尹家何时成了修仙家族了?尹玉她——何时又嫁来向海山林家了?
等等……
尹真儿记得,在地窖里的时候,尹玉曾对她提起过一个人,她只唤作林郎林郎的,难道便是这林家之人?
地窖一别,至今已是六年整,她离开尹玉的时候,尹玉丹田受损,修为全失,如今看来,她已大有起色,修为已至练气五层。
卫安祖母已对尹玉讲述尹真儿现下的身份,尹玉笑着听完了,看着尹真儿说:“原来唤作李真,现在认祖归宗了,这名字是不是也得改为林真了?”
卫安祖母笑起来,连连说是。
尹玉又说:“真儿?小茹妹妹一定是这样唤他的了?倒是让我想起了我们尹氏家族里,有个小辈,也是唤作真儿,十分乖巧伶俐,灵根也好,修炼的机缘更是好的不得了……”
尹真儿月复诽,尹玉啊尹玉,怎么几年不见,完全变了个人,以前高冷气势凌人的尹玉竟然变得这么健谈,这么会睁眼说瞎话了。
要不是尹真儿自信尹玉不可能认出她来,听她这样说话,定会以为自己暴露了呢。
站在院子口聊了一会儿,卫安祖母带着尹真儿到了林小茹生前住的房子里。
离去之前,卫安祖母像是有话要说,盯着她看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嘱咐她要好好休息。
尹真儿在房子里转了转,心绪有些起伏,她在蒲团上坐下,调息静心。
她的识海中,石之谷的声音响起:“丫头,怎么做起林家的子孙来了?”
尹真儿有些感慨:“我和秋秋从小都是孤儿,时刻都想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族人,想知道自己父母都是什么样的人,却没想到认祖归宗是这样的感觉……我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父母的音信?”
“就凭那个葫芦他们就认了你?未免也太武断。”
“也许不是武断,林家现在前途难测,也许——他们需要……”
“你是看着秋秋能找到自己的家族,觉得眼羡吧?”
“我是眼羡啊,到时候我找自己的族人可就指着你了。”
“你的族人肯定不是好东西,看他们怎么对待我就知道了,我劝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
“……”
尹真儿顺着灵气去查看自己的经络和丹田,受过的损伤满目疮痍,现在她又没办法往前再修炼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承受不住,又将她打回原形了。
她得尽快查清地脉的入口。
第二日,尹真儿去找卫安祖母。
卫安祖母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你想去祠堂?”
“回家族第一件事,当然是要见过列祖列宗。”
卫安祖母觉得自己欠虑,他还是个懂规矩的人,遂带着她到祠堂,给诸位列祖列宗磕了几个头。
林家的祠堂特别大,几千年来的每一辈族人的灵位都集中安放在此处,牌位林立,十分肃穆庄严。
“祖母,这里平日都有人打扫吗,怎么一尘不染?”
“这里的清洁一点法术都不能用,日日都是你二叔母亲自擦拭。”
正说着话,尹玉提了一桶水进来。
这里的这么多牌位一个个擦拭过来,起码需要两三个时辰,在五里村自己的亲娘跟前什么都不做的尹玉,竟然到了这里做尽一切小媳妇该做的事,任劳任怨,还带着这样的笑容。
尹真儿的心中是悲凉的。
尹婆婆当宝一样疼爱的女儿,竟然心甘情愿为一个日日见不到面的男人做一切事情。
“祖母,今日我也陪二叔母一起擦拭牌位吧。”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卫安祖母走后,偌大的祠堂就剩下尹真儿和尹玉两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