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候府里,一半是喜庆,一半是悲伤。
喜庆,自然是围观了许多的人。
而悲伤,则只有少部分的人在意。
在镇国候府里度过了大半辈子的陈老太君,终于还是有生之年,迎来了属于自己的落寞。这一份落寞,在那一片喧华之中更显出无尽的悲凉。
尽管她这一生都是在落寞中度过着,可是她还是没有学会真正面对着生死之际的悲伤与豁达。
可,这些!
原也是没有机会学习的吧?
在这世间,谁人能够有机会学习这些呢?
苦苦挣扎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陈老太君躺在床上,脑子里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她想了许多,一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甚至是那些早已经遗忘的不知踪影的往事,=.==在此时竟然会清晰的冒了出来。
云蓉!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可是嘴唇的启合之间,最常念叨的名字却并不是自己远嫁的女儿,也并非先她一步离去的儿子。
“扣扣扣!”
屋子里的丫环婆子已经很少了,在终于只剩下陈嬷嬷一个人在房中守着自己的时候,陈老太君不停地用手敲打着床沿。
“太君,可是有什么事情?”
陈嬷嬷毕竟是自小跟随着陈老太君的人,听着声音来到了床边,看着陈老太君的脸色,心头有些疑惑,却还是试探性的掀了掀床上铺着的褥子。
“太君,这些?”
陈嬷嬷掀开了褥子,看到了床板上压了二个信封,二个信封上各自写了二个收信人的名字。
一个是现在的清逸候郑源,这个信陈嬷嬷并没有觉得惊讶。
可是,另外一个名字,却是现如今的皇贵妃——顾文惜。
陈嬷嬷看得出来那信应当是很早以前就写好了的,因为那信封上写着的分明是顾氏文惜,而并没有皇贵妃的字样。
“太君,这信真的要交给皇贵妃吗?”。
陈嬷嬷跟随了陈老太君一辈子了,如何能够不懂陈老太君的心思,只是一想到陈老太君在信中可能留下的内容,她的心里便是极为不安。
现世难得安稳!
过去的年岁都已经过去了。
陈嬷嬷清楚自己手里的信一旦被皇贵妃看到,未来可能存留的隐患。
并且,一旦陈老太君留下的信被别人截留,那么,不止是皇贵妃得祸,便是整个镇国候府都难一劫了。
“交!”
虽然是说不出话来了,可是陈老太君张开了嘴巴,却是坚定的说着一个字。
发不出声音,可是她的嘴唇却保持着不动,一双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陈嬷嬷,只等待着陈嬷嬷给予她一个坚定的回应。
奴婢不能啊!
陈嬷嬷有些不敢去看陈老太君的眼睛,她的心里清楚的很,她的手甚至是哆哆嗦嗦的想要将陈老太君留给顾文惜的信给撕掉。
可是,看到陈老太君的眼睛,她的心便又软了下来。这是她忠了一辈子的主子,如今她已经处于弥留,却没有儿女可以围绕在她的身边。
“好!”
陈嬷嬷终于是在陈老太君热切的目光中,含泪哽咽着点了点头。
*
“太君,太君……”
亲眼看到了陈嬷嬷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陈老太君终于是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陈嬷嬷先是泪水模糊了眼睛,没有注意到陈老太君的变故,等她将那封留给顾文惜的信收入怀里,再上前替陈老太君压压被角时,发现了异样,顿时惊叫出声。
“候爷!”
陈嬷嬷发出叫喊声和痛哭声后,第一个推门而入的并不是丫环婆子,而是清逸候郑源。
陈嬷嬷看到推门而入的郑源,先是一阵惊讶,而后,又缓和了自己的情绪,哽咽道:“候爷,太君她去了!”
“她去了!”
郑源立到了陈老太君的床边,看了一眼陈嬷嬷,又看着躺在床上的陈老太君,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脸色更是一片灰白,说话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颤抖。
“她可留下了什么话?”短暂的伤感过后,郑源又想起了什么,目光落在陈嬷嬷的身上,他没有忘记陈老太君之前喊出来的名字。
云蓉!
或许,在不知情的人耳中,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
可是,郑源听到了陈老太君口中叫喊出来时,却是心惊肉跳,他太清楚那个名字后面所隐藏的秘密了。
所以,刚刚送大夫出去以后,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等在了门外,可惜他在门外什么都没有听见。特地留下了陈嬷嬷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可她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没,没有!”
郑源虽然已经老了,可是他身上那杀伐果断的气息,还是让陈嬷嬷的心里有些惊慌。
果然来了!
陈嬷嬷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到底也是在后院里沉浸多年的老人了。刚刚郑源第一个推门而入,她的心里便已经明白了些许。
如今,再听到郑源的问话,她的心里便已经清楚了。
想到自己原先的犹豫,又想到自己的主子一生孤苦的挣扎于镇国候府的后院之中,熬了一生却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幸福,陈嬷嬷不由悲从中来,心底深处对于郑源怨恨着。
“真的什么都没有?”
郑源有些不相信,他与陈老太君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是年轻时候却也算得上认识,对于她的性情是有几分了解的。
当年,云蓉的事情,她是清楚知道的,他不相信她真的就这样走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尤其是
“难道候爷还有什么怀疑吗?”。
陈嬷嬷大着胆子对上了郑源,由怀里取出了一个信封,那信封便是陈老太君早前留下来给郑源的。
陈嬷嬷将手里的信扔到了郑源的脸上,脸上的悲伤扫过,换上了对郑源深深的鄙夷与愤恨,“枉小姐多年来的默默等待,到头来,终究打动不了你的铁石心肠啊!”
“可恨小姐这一生都被你所害,都被你所害!”
郑源接住了砸到自己脸上的信封,拿起来一看,上面分明写着的是自己的名字,又听陈嬷嬷责骂的话语,脸色阴晦,却也并未再追问陈老太君是否还有留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