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入夜,郑明睿再次来到了凤仪宫中,顾文惜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见到了郑明睿后,直接问道:“为什么要立我为后,你明明就清楚我是珍公主的后人。”
“就算你是珍公主的后人,朕还是想要立你为后!”
郑明睿坐在了床边,伸手模了模顾文惜的脸颊,尖尖的脸颊,让他有些心疼地说道:“好好养着身体,朕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你难道就不怕吗?你难道就不担心我日后也会反吗?”。顾文惜的声音很低,甚至是有些羞愧的将这样一句话说了出来。
直到现在,她的心里依旧是犹豫。
她害怕,害怕自己会因为他的好而沉沦,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将身后的翅膀折断,只为了他那些关爱。
她本就没有太多的能力,就算是身后有着支持的力量,心里却是清楚自己的那些力量在郑明睿的眼里实在是微不足道。
“朕你不会!”郑明睿轻轻笑了,而后摇了摇头,又道:“都说得凤女者得天下,为了朕的江山永固,朕绝不会放你而去。”
“你是为了江山?”
顾文惜听着郑明睿的话,心里没来由的多了几分失落。
其实,她根本就不那句话。
她虽然是前朝珍公主的后人,可根本就不是那所谓的凤女。
所谓得凤女者得天下,她早已经知道不过是珍公主临死之前编造出来谎言,用以欺骗顾家的法子,为的就是希望顾家能够善待了她的后人。
可惜,顾家的人终究是没有能够如她所愿。
她的母亲含恨而终!
“朕是为了你!”
郑明睿清楚看到了顾文惜目光里的黯然,他低下了头,将头抵在了顾文惜的额头,低声道:“如果你觉得凤女的身份能够让你觉得安心,朕会让你如愿!”
他的人已经查探到了珍公主遗留下来的那些死忠之士。那些人并非是顾文惜所知晓的老弱无能之辈。
如果,顾文惜真有坚持着凤女之名,如果她真的想要逃离皇宫,即使是她不能够成事,只要她不放弃,依着那些死忠之人的坚持,他不敢保证自己的百年之后,郑氏江山是否会易主。
“如果你愿意成为朕的皇后,朕能够为你解除那所谓凤女的麻烦。”
圣人言:得人心者得天下。
他不需要得到天下人的心,他只想要得到她的心,足矣!
如此,他便不需要再为这天下担心。
*
启元十五年, 四月二十日
御殿前,九十九层的阶梯,两边跪立着文武百官,郑明睿携手顾文惜款款而行。
就在昨日,郑明睿已经祭告太庙,将顾氏文惜的名字写进了皇家宗祠。
而今日,是顾文惜第一次临朝,郑明睿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那层层玉阶。
风起,华贵宽大的龙袍与凤袍缠绕,紧紧相握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彼此对视的笑容里,有着依赖与信任。
忐忑,紧张,不安,又或者是幸福,喜悦。
顾文惜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此时是怎么样的心情,只觉得心怦怦跳,一步一步跟随着郑明睿的步伐,步步向上让她仿佛置身于云端。
郑明睿紧紧的握住了顾文惜的手,大手掌早已经被那小小手心里沁出的汗水沾湿,滑滑的、腻腻的,让他不得不又加重了握着的力道,仿佛如此才不会让掌里的小手滑落。
他第一次觉得九十九层的阶梯太短,太短了,仿佛还没有怎么走着,就已经走完了,转眼之间,他便已经携了顾文惜坐到了御殿之上。
顾文惜由郑明睿牵着,一起坐到了龙椅之上,两个人肩并着肩,挨在一处,那样的亲近,两颗心仿佛都靠在了一起。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面的百官已经俯身下跪,恭贺之声瞬间响彻殿前。
宽大的衣袖之下,郑明睿依旧是紧紧握住了顾文惜的手,看到了顾文惜眸光里闪过的一丝不安,察觉到她的身体紧张的僵直,他侧了侧脸,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尽管之前,郑明睿已经向她交待:不必担心,只当作平常一样就行。可是,她的心里还是不由的生出了紧张。
顾文惜并不是第一次上朝,并不是第一次面见百官。之前,郑明睿离京,她便曾经一道垂帘之后主持过早朝。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了。
今日是她第一次以皇后的身份面见百官,接受百官的参拜。不必躲在垂帘之后,而是大大方方的同皇帝共坐龙椅。
即便是皇后,一生之中也不过只有一次这样的机会而已!
……
一灵立在了顾文惜的身后,她的手里捧了赤金铸造的皇后凤印,身为死士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百官的朝拜,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热烈,内心里只觉得有一种骄傲。
不必赔上性命的陪着主子逃离,不必与皇帝为敌,被人追杀的东躲西藏。
一灵觉得,如今的一切发展都是她们喜欢的。
一双眼睛不时的打量着前方的顾文惜与郑明睿,不时的察看着底下的官员神色变化。
就算是在此时,她也没有忘记放下心里的警惕,目光扫过四周,随时注意着任何可能对顾文惜造成的困扰。
悄悄地看过同皇帝一起坐在龙椅之上的顾文惜,看到顾文惜在皇帝的带领之下,慢慢放松下来,脸上的表情也自然了许多,心里莫名的多了几分欢喜。
*
郑明睿处理了几件朝务,没有了其他的政务后,便要处理自己的事情了,一脸平静的看过底下的大臣,沉声道:“册立新后,朕要大赦天下,众卿以为否?”
“陪都曾降于逆臣者,可赦!”
“全国各狱中非十恶者,可赦!”
“皇上圣明!”
底下的百官皆是应声赞同。
“宣顺国公顾允周觐见!”
就在郑明睿与朝臣百官达成了大赦的共识之后,高知突然的清了清嗓子,高声喊了一句。
底下原本还在热烈讨论着的百官,很快都闭上了嘴巴,心里皆是惊讶:顺国公顾允周,他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父亲不是早就已经死在了狱中?
顾文惜的心里同样惊讶不已,她根本就不知道今日还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脸怀疑的看着郑明睿,想要让他给予一个解释。
而郑明睿则是握着顾文惜的手,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安慰,只等待着顾允周的上朝,再将疑问解开。
“罪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罪臣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允周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还能够重见天日,更没有想过自己一直都关心不够的嫡长女如今会成为皇后。
跪在了地上,虽然是已经修整过了,可是顾允周的心里还是觉得自己一身的狼狈,依旧是牢里那个发霉生蛆的肮脏人。
“带前朝罪女顾氏文若上殿!”高知再次叫喊出声,很快,便有宫中侍卫押了一个女子来到了殿前。
顾文惜看,怎么也没有能够认出跪在了顾允周旁边的女子是顾文若。
只见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身狼狈,头发零乱,脸上尽是脏污,跪在了地上,面对着地面,让人看不见她的面容。而她跪在地上,便只是跪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出,仿佛是成了哑巴一般。
“顺国公原本乃皇后之父,理当受封,然朕大赦天下,将其之罪行与今时之赏封相抵,不罚不赏!”
“顾氏女,乃前朝余孽,本当处以极刑,然朕顾念其与皇后多年情深,饶其性命,由顺国公领回看管。”
前朝余孽,怎么会是顾文若?
顾文惜清楚的看到了郑明睿对于顾允周和顾文若两个人的宣判,心里极为惊讶。
她想起了郑明睿对她所说的话:如果你愿意成为朕的皇后,朕能够为你解除那所谓凤女的麻烦。
当时,她是同意了的。
而现在,便是他为自己解除那凤女的身份吗?将凤女之名扣在顾文若的身上真的可以吗?
顾文惜的心里有许多的问题,可是她清楚知道朝堂之上不适合她提问。
郑明睿紧紧握着顾文惜的手,现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他向她作出解释的好时机。也幸好,顾文惜识大体,只是疑惑的看着他,并没有将心里的疑问当众说出来。
看到顾允周在带着顾文若谢恩退下,看到众位大臣,在拿出了顾文若乃前朝余孽之确凿证据后,皆是悻悻闭嘴后,再不议论所谓前朝余孽。
郑明睿总算是放下心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将会掩埋在时光之下。
郑明睿在心里暗暗庆幸了顾允周当初交待的彻底,更庆幸了自己留了他的性命。
又想到当初顾文若被抓住之时,在她身上搜到的凤形佩,心道:也许是冥冥中,万事皆有定数,才能够让他做出一个决断。
紧紧握着顾文惜的手,郑明睿与顾文惜对视一眼,默默在心里道:朕替你做出了一个决断,折去了你身后有力的翅膀,朕会用余生来补偿,绝不会让你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