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冷笑一声说:“武攸绪将军是这个李侍卫的上司,若这个李侍卫施术并不成功,武攸绪将军会不会替他美言几句呢?上官舍人,我们要的是真相,而不是人情!”
上官婉儿也争锋相对道:“首先我们已怀疑韦什方用的是妖术,既然是妖术,对受验人的伤害必然会极大,公主是千金之躯,若公主受验后神志不清,甚至有什么闪失,让李侍卫如何承担得起?
至于武将军会不会徇私袒护问题,我想武将军还不至于甘冒欺君之罪为一个下属袒护,武将军,你会吗?”。
武攸绪立刻上前躬身道:“卑职会秉公呈报,卑职首先是陛下的千牛卫将军,其次才是李侍卫曾经的上司。”
武则天沉思片刻,点了点头,“相信武将军不会让朕失望!”
太平公主今天两次和上官婉儿争执皆告失败,着实令她心中恼火万分,同时也令她心生警惕,她母亲从不会这样拂她的面子,只能说明母亲铁了心要了解牵魂仙术的秘密。
太平公主又瞥了一眼远处的薛怀义,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为这个人陪葬了。
这时,李臻上前道:“请陛下移步房内,看微臣怎么施展牵魂之术!”
武则天看了一眼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你们两个跟我入内吧!”
三人缓缓走进了二楼的房内,这里便是当初韦团儿逼迫李臻的那间大堂,施展法术是在里间,侍卫们已在房间内简单布置就绪。
窗户上挂了一幅厚厚的帘幔,使房间内变得十分昏暗,墙角放着一只香炉,而房间正中则摆放着一张坐榻,武攸绪就端坐在榻上。
在靠墙边竖放着一只巨大的卷轴,似乎是画卷,武则天同时注意到屋顶上有无数根细小的铁丝,她却不知这些铁丝有什么作用。
这时,里外房间也都拉上了帘子,使房间内变得一片刻漆黑,武则天三人则站在门口,密切地关注着房间内的变化。
屋角的香炉内已经飘出缭缭轻烟,在房间内弥漫,武则天只闻到了一股奇香,上官婉儿立刻在她耳边道:“陛下,请掩住口鼻!”
武则天顿时醒悟,用绸帕掩住了口鼻,旁边太平公主狠狠瞪了上官婉儿一眼,也连忙掏出帕子。
房间的灯光越来越亮,白雾缭绕,这里面有药物的烟味,也有刻意制造的烟雾效果,只听传来仙鹤嘹亮的鸣叫,几只仙鹤从屋角缓缓飞来,武则天看得清楚,这是挂铁丝上的几只纸仙鹤。
她的脸有点发热,当初她也看到了仙鹤,还以为是仙人到来,可明明是纸仙鹤,当时自己怎么就看不出呢?
在仙鹤之中,一名仙风道骨的神仙飘然而现,仔细看也是挂在铁丝上的一幅画,房间传来仙翁的声音,“让武将军久等了!”
声音飘渺,俨如天外之音,只见武攸绪俯身跪倒,“弟子求仙之心久矣,恳请仙长指点弟子迷津!”
仙翁呵呵一笑,“武将军请随我去仙山一游!”
只见墙边的卷轴徐徐展开,一幅仙山图慢慢出现了,云雾飘渺,仙山处处,卷轴也很有特点,一幅幅仙景很自然转换,仿佛由远而近,这却是李臻用动画的原理。
仙鹤在画布前飞过,老仙人又飘然而至,只听他声音悠长地笑道:“武将军,仙山一日,人间百年,还愿回去否?”
武攸绪激动得手舞足蹈,大声喊道:“弟子愿跟随仙师,不愿再返人间!”
此时武则天已被深深地震惊了,她想起当初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在一名老神仙的引领之下,遍游蓬莱方寸,还在蓬莱见到了已成仙的丈夫,原来竟是这么拙劣的一幕。
她已经明白是药物使武攸绪迷幻了,把一切都当成真,武则天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愤恨,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上官婉儿急令李臻停止,她也跟了出去,不多时,李臻扶着神志尚不清晰的武攸绪走了出来,武攸绪异常激动,上前跪拜道:“陛下,微臣愿出家为道,寻找修仙之术,恳请陛下解除微臣官职,放微臣离去!”
武则天注视武攸绪半晌,见他依然沉溺在所谓的仙境之中,这和自己当时的情形是何其之像,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中羞愧难当,喝令一声,“回宫!”
她转身向楼下走去,数十名宫女和宦官紧紧簇拥在她身后,太平公主一言不发,跟着母亲身旁,上官婉儿向李臻投来一丝赞许的目光,她没有多言,也跟着武则天离去。
这时,薛怀义走上前对李臻冷冷道:“我提醒你,跟我薛怀义作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若执迷不悟,我会亲自宰了你的狗头。”
李臻却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态,薛怀义凶狠地注视李臻片刻,转身挥袖而去。
直到所有人走远,李臻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一次虽然准备仓促,但效果却比登封县更好,只是委屈了武攸绪,他得休息三四天才能恢复正常了
御书房内,武则天正闭目沉思,她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策,而上官婉儿神情紧张地站在一旁,紧紧抿嘴双唇,她想再说一点理由,但她嘴唇只动了动,却没有能说出口。
“你觉得他真的可以吗?”。
武则天终于缓缓开口,带着一丝怀疑的口吻,“他没有经验、没有资历,或许骑射不错,但这恰恰最不重要。”
武则天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上官婉儿,“你觉得他真的可以出任那个职位吗?”。
“婉儿也知道他经验和资历都弱了一点,但婉儿相信,他会是一个出色的首领,他有这个能力。”
“今天他表现得是不错,朕不是说他揭穿了牵魂术,而是别的方面,你明白朕所指。”
“婉儿明白!”
武则天起身负手走了几步,沉思良久道:“令月已经推荐了一人,而另一人朕本想让梁王来推荐,不过既然你极力夸奖他的才能,朕也可以考虑,这样吧!让朕再想一想,过两日给你答复。”
“多谢陛下!婉儿先告退。”
“去吧!”
上官婉儿走到门口,武则天又叫住了她,“还有佛光阁失火之事,你去告诉武攸绪,朕不想再追究了,让他停止调查。”
“婉儿遵旨!”
上官婉儿行一礼,转身快步离去了,房间只剩下武则天一人,她脸上阴沉下来,哼了一声道:“来人!”
门开了,内侍高延福走了进来,垂手而立,武则天冷冷道:“你去告诉薛怀义,让他滚回去白马寺,什么时候佛光阁修好,他什么时候才准回来!”
“老奴遵旨!”
高延福快步走出去了,武则天又慢慢坐下,打开了一卷奏表,脑海里却在想着韦什方之事,这已经不是用骗术愚弄世人那么简单了
虽然成功揭穿了韦什方的骗术,但李臻的事情并没有结束,他还得就嵩山之行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关于韦什方之死,这也是一件很难解释之事。
房间内,李臻正在提笔书写报告,时而停下笔沉思片刻,又低头奋笔疾书,详细将韦什方之死的经过详细写了一遍。
当然,隐去了他救王轻语的过程,以及他和王轻语的关系,这一点他认为并不重要。
这时,门开了,李臻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却是一名小宦官,他还以为是高力士,再细看却发现不是,而是一个陌生的小宦官。
“高府君让我把这个给你!”小宦官怯生生地递给一张纸条。
“多谢了!”
李臻接过纸条,模出一枚吐火罗金币笑着塞给他,“这个给你!”
“多谢了!”小宦官兴奋异常,紧紧捏着金币,转身飞奔而去。
李臻打开了高延福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中午到我府中来!”
高延福有午睡的习惯,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回府小睡片刻,就算是筹办武则天寿辰最忙的时刻,他也会在宫中午睡。
但今天,高延福却破天荒地没有午休,而是在自己的书房里接见了李臻。
“最近太忙了!”
高延福笑道:“圣上的又一个寿辰又要来临,不到一个月了,尽管圣上要求节俭,但事情就那么多,一件都少不了,可把我忙坏了。”
武则天的真正寿辰是在正月二十三日,李臻也才意识到,新年即将来临,还有五天就是新年了,他还没有和阿姊商量一下怎么过他们来洛阳后的第一个新年。
高延福发现李臻有点走神,便笑了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李臻又回过神,歉然地说道:“晚辈不知!”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你被调为圣上千牛备身后我还没有和你好好谈一谈,我觉得你似乎还不太清楚宫中一些事情。”
“府君指的是什么?”
“一些人际关系,比如韦团儿的权力,比如上官舍人的对头,再比如薛怀义的官场人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臻默然,他有点明白高延福的暗示了。
高延福注视他片刻,又温和地笑了笑,“你不用紧张,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有些事情不要仅仅只看表面。”
“府君请继续说,晚辈洗耳恭听。”
高延福沉吟一下问道:“你知道上官婉儿为什么急于对韦什方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