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丽复国会彻底覆没后,李臻又被武则天专门召见,武则天夸赞他不愧为内卫首领,有极强的魄力和能力,并赏赐他白玉一双。
尽管李臻因为这件事在朝野获得了极高的评价,但李臻却体会到了一些弦外之音,首先是上官婉儿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对高丽复国会之事做出任何评价,其次,武则天也没有召见武三思,就仿佛武三思和此事无关。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事情,却又隐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机,只有当事人心中才略略有所感受。
不过,李臻此时还没有精力细细去品味武则天或者上官婉儿的心机,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左岸酒肆内,李臻和张黎坐在一间雅士内,他们并没有吃饭,尽管桌上摆放着一些酒菜,但两人的表现却大相径庭,只见李臻在悠然地喝酒,细细品味着美酒的滋`味,而张黎显得有点心神不宁,他站在墙边将耳朵紧贴墙壁,似乎在倾听隔壁的谈话。
隔壁也是一间雅室,房间里坐着三人,酒志全神贯注,以至于端在手中的酒也忘记喝了,而李盘则一脸同情,坐在他们二人对面,是一名偏瘦的男子,穿着粗布短衣,头戴旧巾,远看就像一个进城卖菜的乡农,但如果来俊臣在这里,一定会惊得跳起来,此人正是差点被他打死的索英。
最终促使索英坐在这里的原因,是前天晚上发生的一件事,他刚从来枫手中夺回的心爱女人被来俊臣送给了刘光业。
在极度愤恨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一件事,来俊臣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兄弟放在心上,来俊臣不是不知道小云和他的关系,却毫不犹豫把她送给了刘光业,恐怕在来俊臣眼中,他们索氏兄弟就是两条狗。
正是因为彻底绝望,他终于决定报复来俊臣,就在中午时分,他装扮成乡农来洛阳找到了李盘。
内卫是他们敦煌系的天下,几个校尉都出身敦煌,索氏兄弟和李盘的关系极好,虽然李盘在李臻秘藏一事上狠狠耍了索文,但索英并不知道,相对于兄长,他和李盘的关系还要更好一点。
但今晚的聚会又多了一个酒志,这也是索英的要求,他知道酒志和李臻的关系,因为他暂时不想和李臻直接面对,把酒志请来,也是一座很不错的桥梁,况且在敦煌,他也是和酒志一起长大,两人虽然谈不上关系好,但也彼此知根知底,十分熟悉。
索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恨恨道:“我索英这辈子就喜欢一个女人,可他先纵容侄子把她夺走,现在她好不容易回到我身边,他就又把她送给了刘光业,这是我的奇耻大辱,这个仇我索英一定要报。”
酒志听得有点不耐烦道:“我说二郎,你要报仇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这些敦煌弟兄也愿意帮你,但你得告诉我,我们怎么帮你?是要暗杀来俊臣,还是直接去把你的女人夺回来?”
“多谢胖哥仗义!”
索英叹了口气,“来俊臣哪里是那么好容易对付的,我知道来俊臣在暗中调查李统领,其实我也知道一点来俊臣的秘密,我愿你们一臂之力,只要李统领把来俊臣扳倒,不光是我大仇得报,我们索家也能从来俊臣的魔掌里解月兑出来。”
“哦——”
酒志长长哦了一声,起身道:“你们先聊,我去茅房丢根线。”
他转身开门出去了,索英又对李盘道:“盘哥,你觉得李臻会放过我们兄弟吗?”。
“这个要看了,他是个恩怨分明之人,假如你们有诚意,而且确实帮了他的忙,我想他会酌情考虑。”
索英默默点头,又叹口气道:“就看我能帮他什么了。”
酒志却没有去什么茅房,一溜烟钻进了隔壁,兴奋道:“老李,索英这小子想造反了,是个机会啊!”
李臻不露声色道:“他为什么要反来俊臣?”
酒志便将来俊臣因庄文重被劫走之事迁怒于索英,又把他心爱的女人送给刘光业,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最后道:“老李,索英从小是什么德性我很清楚,若指望他对来俊臣忠心耿耿,简直是做梦,我觉得他是真的想背叛来俊臣,不会有假。”
李臻沉思片刻道:“你回去告诉他,要向我汇报后才知道可以让他做什么,你们另外再约个时间,这件事别急,我要调查一下。”
酒志连忙道:“要调查什么交给我吧!我消息广,路子多,能查出他说的话是不是真实。”
“你先回去和他谈,回头我再告诉你需要调查什么?”
酒志答应一声,连忙又回去了,这时张黎对李臻道:“我倒觉得这个索英是真的对来俊臣不满,他虽然令人厌恶,但却没有索文那样心机,是个直肠子,他很难伪装。”
李臻笑道:“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不过这件事还是谨慎点好,必须要调查清楚,我不能轻易把我的目标透露给他。”
“统领打算从哪个方面调查他的真假呢?”
李臻想了想说:“我想从索英喜欢的那个女人身上着手调查。”。
李臻这段时间都没有回自己的府中,自从大姊被送去明秀山庄后,他便一直住在内卫外署,离开了左岸酒肆,李臻和张黎一起返回了内卫外署。
两人刚到大门口,一名士兵奔了出来,对李臻低声说了两句,李臻眉头一皱,“他来多久了?”
“大概有一刻钟了。”
李臻回头对张黎道:“估计是有什么新情况,你也一起来吧!”
李臻快步走到内堂,正坐在堂上喝茶的李重润连忙站起身,旁边还坐着一名中年男子,他显得很紧张。
“让长久等了!”
李臻笑着走进了内堂,他看见了中年男子,觉得从未见过,便问道:“这位是?”
中年男子连忙躬身施礼,“在下是义丰王府中管家,姓刘,叫做刘长庆,参见李统领。”
“是……李光顺?”李臻迟疑一下问道。
“正是!”
旁边李重润道:“刚才刘管家来找我,告诉我一些事情,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所以我带他来找统领,看看是不是我多虑了。”
“请坐下再说!”
李臻请他们二人坐下,让张黎也坐在自己身边,又命武士上了茶,李臻这才问刘长庆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奇怪之事?”
刘长庆心中堵得慌,连忙道:“是这样,我家王爷的宠妾有一个兄长,叫做俞明——”
刘长庆便将今天早上发现俞明得到两百两黄金之事,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道:“我又去调查,找到了他买琵琶的那家店铺,但发现店铺已经关门,连看店的人都没有,我又找隔壁店铺的人打听,他们说昨天来了一些黑衣人,把店铺马掌柜和几个伙计都带走了。”
“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李臻又追问道。
刘长庆迟疑一下道:“我不能肯定,隔壁店铺说其中一人有点像。像来俊臣。”
李臻和张黎对望一眼,他们俩同时意识到一丝不妙,恐怕来俊臣已经盯着李光顺了,李臻知道天下无人不知来俊臣,洛阳人更是大部分都认识他,虽然刘长庆说不能肯定,但那只是有点害怕的说法,肯定是来俊臣。
“这件事你告诉义丰王殿下了吗?”。李臻又问道。
“我本想告诉他,但王爷今天在生我的气,说我整天胡思乱想,可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得到两百两黄金,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所以你就找到了长?”
“是的,我觉得长不像我家王爷那样糊涂。”
李臻沉吟一下又问道:“那这个俞明想做什么?”
“他要王爷明天就去庄园避暑,本来决定十天后再动身,但王爷被宠妾俞氏说服了,明天就要出发,我是担心路上会有人对王爷不利。”
李臻没有沉思不语,他知道来俊臣时间不多了,不可能再等十天,或许真的想在路上拦截李光顺,这时,李臻忽然想起一事,对李重润道:“长,请这边过来说句话。”
李臻把李重润请到一边,不等李臻开口,李重润苦笑道:“李光润是前太子的长子,他也是金牌!”
“长知道我要问什么?”
李重润点点头,“其实我也很担心这件事,所以才带刘管家来找统领。”
李臻想了想道:“长一直呆在内卫不妥,先带这个刘管家回去,我来考虑一下该如何应对此事。”
李重润告辞离去了,张黎笑道:“既然我听见了,就让我去护卫这个李光顺。”
李臻笑道:“当然可以,但要暗中护卫,最好别让李光顺和来俊臣知道你们的存在。”
“我去安排一下吧!”
张黎也下去了,李臻负手走了几步,他觉得还需要一个轻功高强之人,这时,他立刻想到了狄燕……
次日天不亮,修行坊内的义丰王府府门大开,十几辆满载着大包小包的马车从府中驶出,数十名王府护卫跟随左右,保护李光顺和他的家眷前往庄园避暑。
庄园其实并不远,就位于洛阳以南二十里外的伊阙县龙门一带,中午时分便可以抵达,因为避暑要到立秋后才回来,所以大部分家仆和侍女也跟着一同前往。
往来就是刘长庆留下来看管府宅,但今年三管家俞明主动请缨留下,李光顺便答应了他的要求,让刘长庆也去庄园,让俞明留下守宅,尽管刘长庆千般不愿意,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跟随李光顺的马车一同离开了洛阳。
台阶上,俞明望着马车车队渐渐远去,他脸上涌起一丝难以掩饰的得意,他已经快要完成来俊臣交给他的任务了,还差最后一步,然后他便可以享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府宅内除了俞明之外,还有十几名家丁一同留守,俞明回头十分严厉地对一众家丁道:“我不知道从前是什么规矩,但从现在开始,必须执行我的规矩,必须分清上下尊卑,主人不在之时,后宅上锁,不准任何人进入,你们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