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武崇烈插口道:“父亲,孩儿听说李臻率大群赶去并州了,是不是去调查祖父陵墓之事?”
武三思眉头一皱,“你听谁说的?”
“是王宗懿告诉孩儿,他原来是内卫校尉,不久前刚调到千牛卫为郎将,正好与孩儿是同僚,和他聊天时说起这件事。”
武三思也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李臻真去调查自己父亲陵墓之事?他不解地向明先生望去,明先生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我觉得应该不是,圣上如果要给朝臣一个交代,不会派内卫去,应该是派监察御史前去,这才符合朝廷规矩,再说圣上也会拖一拖,给王爷一点平墓的时间。”
“那李臻赶去并州做什么?”武三思更加困惑了。
明先生微微一笑,“刚才王爷不是说了吗?圣上令他追查武承嗣的下落。”
武三思顿时醒][].[].[]悟,“难道武承嗣躲到并州去了?”
明先生缓缓点头,“我想他应该是在并州,武承嗣要逃过这一劫,唯一的办法就是用孝为借口,比如他逃回来是想给父亲扫墓等等理由,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老王爷陵墓僭越之事呢?”
武三思这才明白过来,他冷笑一声道:“看不出他倒挺有心计嘛!”
这时,明先生心中有点担心起来,武三思和武承嗣的仇怨由来已久,这其中因果关系他比谁都清楚,若不是武三思在背后多次暗害武承嗣,武承嗣怎么会下这样的毒手来报复。
不过那些恶毒主意大部分都是他的策略,包括将武承嗣彻底扳倒的毒经案也是他一手操纵,恐怕武承嗣下一步就是要杀自己了。
尽管明先生也知道杀掉武承嗣对武三思没有好处,但为了自己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他必须要劝说武三思尽量除掉武承嗣,否则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就危险了。
想到这,明先生劝道:“王爷,如果陵墓之事还达不到武承嗣的目的,他一定还会再出毒计害王爷,此人会严重威胁到王爷的地位,尤其是王爷的争嫡大计,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铲除他。”
明先生不愧是武三思的心月复,他知道武三思最忌讳什么,一句‘影响争嫡大计’,立刻使武三思心中杀机迸发,他当即下定了决心,武三思嘱咐儿子武崇烈道:“你速带两百武士赶去并州,一则平墓,其次要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宰了武承嗣!”
武崇烈立刻抱拳道:“孩儿绝不会让父亲失望!”
并州汶水县是武氏家族的祖地,武则天的父亲武士彟和母亲杨氏都安葬在汶水,另外武则天的两个兄长武元庆和武元爽的陵墓也在汶水,武元庆是武三思的父亲,而武元爽则是武承嗣的父亲。
虽然两人是武则天的兄长,但在武士彟去世后,这兄弟二人对后母和武则天百般虐待,以至于他们后来都遭到了武则天残酷报复,早早死去,陵墓也没有什么地位,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武则天对两个侄子武三思和武承嗣却非常好,封他们为王爵,并给了他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武三思和武承嗣也暗地里重建了父亲的陵墓,武则天其实也知道,她睁只眼闭只眼,随他二人折腾。
不过武则天却没有想到,武三思听信术士之言,竟然擅自仿造先帝之陵给父亲重修了帝王陵墓,这让武则天也着实难以接受。
武氏家族的祖宅位于汶水县以北约十五里的山峦丘陵之中,西靠吕梁山,东临汶水河,依山傍水,风景十分秀丽。
武氏祖宅占地约上千亩,由大大小小上百座各种建筑组成,气势庞大恢宏,在这里生活着数百名远房武氏族人,他们拥有十余万亩良田,上千户佃农为他们耕种,每年家族还会得到大量的财物赏赐,使他们过着十分富足的生活,
与此同时,在武氏祖宅附近还有一座军营,驻扎千余士兵,负责武氏家族的安全和武氏祖陵的安静,武氏祖陵距离祖宅不远,也是依山而建,以武则天父亲武士彟和母亲杨氏的合葬墓为中心,占据了十几座山头。
武承嗣并没有躲在武氏祖宅内,而是藏身在汶水县城,他很了解武三思,自己把武三思的老底抖了出来,以武三思的凶狠,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而那些族人一个个见风使舵,现在武三思强大,自己羸弱,他们必然会巴结武三思而出卖自己。
按照他和李臻的约定,他将先返回祖地汶水,然后在汶水县被李臻找到,而李臻将替他在圣上面前说情,使他逃过这一劫。
院子里,武承嗣负手在一棵杏树下来回踱步,此时已是十月,进入了秋末初冬时节,树木凋零,寒风萧瑟,但武承嗣心事重重,他似乎感受不到气候的变化,依然穿一件薄薄的长袍。
这时,外面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武承嗣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开了院门,外面是一名护卫他的武氏家将,“快进来!”
武承嗣让他进了院子,便急不可耐问道:“情况怎么样?”
这名武士施礼道:“启禀王爷,京城传来消息,梁王已经以身体不能胜任的理由主动辞去相位,听说御史台已派人赶来汶水县核查陵墓僭越的情况。”
武承嗣忍不住喋喋笑了起来,眼睛笑成一条缝,武三思居然丢掉了相位,这是令他极为愉快之事,他又问道:“武氏祖宅那边有消息吗?”。
武士摇摇头,“陈七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
武承嗣眉头一皱,他觉得武三思应该会派人赶回汶水县处理陵墓僭越之事,怎么没有消息呢?武承嗣刚刚喜悦的心情又一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武崇烈率领两百名武士已经赶到了武氏祖宅,武崇烈也担心会惊动武承嗣,让他再一次逃匿,所以他们的行动也十分隐蔽,尽量不让太多族人知道他们到来。
这时,一辆被遮蔽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祖宅平松堂前,几名黑衣武士将一名五花大绑的男子押了出来,推到台阶前跪下,武崇烈从堂内走了出来,问道:“他是何人?”
“启禀,此人叫陈七,是魏王的手下,他知道魏王的下落。”
武崇烈大喜,平墓只是他的一个任务,另一个更重要的任务便是找到并秘密处死武承嗣,以防止他再继续损害父亲的利益,平墓很容易,但寻找武承嗣却不容易,祖宅内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他的下落。
武崇烈上前一把揪住男子的衣襟,恶狠狠道:“快说,武承嗣究竟在哪里?”
“在.县城内,靠近北门一带。”
武崇烈狠狠将他推倒在地,“速带我们去!”
武崇烈喝令队伍集合,不多时,百名武士迅速聚集,纷纷翻身上马,跟随着马车向县城方向疾奔而去。
抓捕到陈七时已是黄昏时分,而从武氏祖宅赶往县城约半个时辰,当武崇烈率领众人赶到城下时,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百名骑士如一阵狂风,风驰电掣地冲进了北门。
也是巧,在武承嗣所住的小院前,几名武士护卫武承嗣和两名侍妾上了马车,陈七失去了联系,使护卫们的心中有点紧张起来,他们决定离开这里,搬去城南的另一座宅子里。
就在武承嗣和侍妾刚刚刚上车门之时,远处隐隐传来了激烈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几名护卫顿时脸色大变,大喊道:“快走!”
车夫立刻挥鞭赶马,马车迅速启动,在十几名武士的护卫下向南奔逃,此时,大群骑士已经拐了弯,马群如迅雷,激起滚滚黄尘,武崇烈也看见前方数百步外的马车和护卫,他心中大喜,拔出喊道:“杀上去!”
汶水县城内,只见两群骑士一前一后在主街道上疾奔,他们大声叫喊,杀气腾腾,一名护卫马车的骑士不幸战马失蹄,将他掀了下来,他爬起身要逃,却被后面追上的骑士乱刀劈死,惨叫声响彻夜幕,鲜血流满一地。
两边民宅吓得纷纷关门闭窗,惊恐不安地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很多年县城内没有发生如此恐惧的一幕了,连衙役们也不敢露面,任由他们在大街上狂奔,南城门还没有关闭,眼看两支队伍狂奔而来,守城门士兵吓得纷纷向两边闪开,武承嗣的马车和护卫骑兵冲了出去,只片刻,后面的百名骑士也狂奔着冲出了城门。
出了县城,坎坷不平的道路立刻拖累了武承嗣的马车,武崇烈的追兵越来越近,终于在离城约五里处追上了武承嗣的马车,武崇烈厉声大喝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百名骑士迅速将马车和护卫团团包围,武崇烈手起一剑,将车夫劈下马车,马车剧烈晃动,侧翻倒地,马车里传来女人的一片尖叫声。
百名武士个个凶狠无比,片刻便将十几侍卫全部杀死,武崇烈一把拉开车门,将两名女人一人一剑刺死,又将武承嗣从马车里拖了出来,狞笑一声道:“武承嗣,你也有今天?”
他举剑要杀,武承嗣吓得大喊起来,“我不是!我不是武承嗣!”
武崇烈听他的声音不对,心中一怔,重重将他摔倒在地,一脚踩住他,用剑指着他怒喝道:“你究竟是谁?”
‘武承嗣’吓得鼻涕眼泪一起出来,哭道:“我叫马修林,就是本地人,你看!”
他手在脸上乱抹,眉毛胡子都乱了,立刻变得另外一人,哪里还是什么武承嗣,武崇烈顿时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他一把揪住假武承嗣的衣领,大吼道:“真的人在哪里去了?”
“不知道,可能。还在房宅内。”
武崇烈大怒,一剑刺死了这个假武承嗣,回头大喊:“回去!立刻回去!”
他们也顾不得收拾尸体,调转马头又向城内奔去,很快返回了武承嗣居住的小院,众武士撞开门,冲了进去,房宅内却是空无一人,武承嗣已经先一步离去了,武崇烈气得大叫一声,狠狠一剑劈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