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怎样的人家？珍珠姐为何抵死不从？”毓敏假装淡定，漫不经意地问起，“当时是谁替她指的那门亲事？”
其实，站在金钏儿的视角去看，很可能这个替大丫鬟乱指无良夫家的人，就是毓敏公主自己。
毓敏这时候也是真的怄起气来。既然怄气，那就不在乎穿帮。反正这一世的绝大部分舞台肯定是留给敏敏去忽悠的，毓敏无非就是让丫鬟们知道小公主有个失忆脑抽的毛病呗，那又有什么关系？
心情好的时候毓敏做事情是很仔细的，她会尽量不去穿帮，不肯在丫鬟们的跟前丢了敏敏公主的脸面。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毓敏这么一问，心想金钏儿一定会惊讶道：“小主您怎地记不得自己做过的事儿了？”当然，金钏儿实际可能的措辞可能还会更谦卑更谨慎些，但大概的尺度就应该如——此。然后毓敏就会摆起主子的架势，臭屁道：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你只管答了我问的话！
这样也就可以在第一时间模清楚两件蛮重要的事：其一是花珍珠究竟怎么了？在丫鬟们的视角里，她是个惹事儿的还是不惹事儿的？她是个可以带在身边的丫鬟吗？抑或是必须及早扔给马府，不敢留在春和园里的祸胎？其二就是，透过金钏儿背后议论袭人的好歹长短的具体刻薄力度，也有机会看得出金钏儿这家伙素质究竟够不够渣。
机智的小丫头是不会轻易乱讲别人坏话的。因为人家会想：你今日在我跟前说她的是非。焉知他日你是不是又会在她的耳边讲我的坏话儿呢。
但是呢，反，一味的唯唯诺诺，从来不参与任何八卦，从不在人背后飞短流长的妞，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妞。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大中学女生圈子里，还是女性白领职场，又或者春和园里，闷葫芦儿似的坚守节操从不八卦的姑娘，意外的其实并不讨喜。这种太有节操太不八卦的妞。会被大伙儿疏离排斥。“太假了！”大家会这么排斥她说。“丫的心事重重从来不跟人讲出来，丫的没把咱们大伙儿当作好姊妹看。”
所以八卦也是个技术活，轻易出卖闺蜜的会被骂死，出淤泥完全不染不八卦的。也不讨喜。
毓敏选了金钏儿来说话。就是这个道理。金钏儿无疑是八卦分寸把握得并不很好的一例。她略略偏向于多嘴。只是略偏一点而已。毓敏心想：就红楼梦中设定的丫鬟等级来看，作为在贾府打拼了十多年的家生子世袭女仆，金钏儿应该还是有经验的熟练工。应该是懂分寸的，只是被心肠软的好地主纵容惯了，才略略变得来有些儿不知天高地厚，口无遮拦。
却不料金钏儿这次竟然不八卦了，弱弱的道：“金钏儿哪里敢打听这样的事情！金钏儿答不上来呀。”
毓敏心里头又是咯噔一下。
糟糕！看来珍珠的结果还是不怎么好。又或者敏敏公主今生继续扮演了不讨喜的黑脸地主婆，没能得到基层大丫鬟们的衷心支持。
金钏儿这时候所回的话，摆明是当面说谎嘛。而且是很不认真的那种，随口忽悠。
因为是前一刻她才八卦说道“珍珠抵死不嫁”，议论说她是个多么多么犯傻的大丫鬟，这才一转过背儿，口调忽然就变成了“哪里敢打听这样的事情”。
金钏儿的意思肯定就不是想要在小主跟前假装有节操不八卦，因为她明明正在八卦呀。
忽然改口变成了“不敢打听”，这意思只能就是在背后说说珍珠菇娘多傻是可以的，议论她的夫家是不行的，议论她是掉进火坑了还是蜜罐子里了，也是不可以的。
很明显那枚大丫鬟嫁得大有争议，问题大到了金钏儿这么多嘴的丫头，都转了性，不敢打听了。
“有什么敢不敢的？知道多少就说多少！”毓敏皱眉，忍住没有吐槽说：金钏儿同学你继续八卦呀！不八卦的金钏儿还是金钏儿吗？
毓敏心里兴冲冲的热情眼看着又要冷却掉。
是什么因素导致多嘴的丫头不敢搬弄是非了呢？一方面可能是珍珠菇娘的问题比较大，大得超出了小丫鬟敢讲的尺度。另一方面当然就肯定是怪敏敏妹纸这一世树立的形象尊贵气场什么的，还是高冷傲娇孤僻了，很明显没有和广大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嘛。
这可不好。
怎么说都得帮她改改这个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大众的歪路数。
说好了这一世交给敏敏自己去玩，但毓敏还是觉得自己该出手时必须出个手什么的，这种干涉根本不算干涉。做过这样的干涉之后，倘若伤到了敏敏的玻璃心，毓敏甚至都不用费事儿解释的。因为前世妹纸是知道红楼梦剧情梗概的呀，而且也知道那套剧情对于她好比一个预言图谶般的存在……只不过暂时吃不准她要出演的角色究竟是谁，暂时也不知道在散佚失传的结局篇里最终的结局如何。
虽然有些不确定，虽然缺了大结局，但是，某些角色是打死都不敢出演的啊。红楼世界里打死不敢出演的人，其实还挺有那么几个的，这些儿_童_不_宜_的糟心角色基本上都是跟下人们关系不大好的那个范儿。反之，跟下人们打成一片的那几个，相对的遇合和结局就没那么黑了。
前世敏敏虽然有些狭隘蛮横的时候，但终归也是个聪明孩子（感觉智商是比毓敏高一大截的），这个道理她当然会懂。
所以毓敏是尽可能克制自己，不要跟个大妈似的成天对前世小祖宗指手划脚瞎指挥，但是遇到一部分特殊的情形，是可以断然帮她纠错改正，甚至都不用商量不消解释。
她会懂的。
因为秦可卿宝林妹妹之类的角色，未必就是毓敏这位蛋疼萝莉小祖宗演得下来的，毓敏一再跟她强调过那一切都是揣摩推敲出来的未证实之哥德巴赫猜想。并不是盖棺定论。
其实毓姐敏妹两个也是可以沦为王这样的反派欧巴桑。
珍珠的年龄上头一开始就出现了严重偏差，现在金钏儿又来到了春和园，这都是隐隐约约的不详之兆啊。（小金该是假正经贾政大爷的王身边的人啊。）
所以！千万别在丫鬟们跟前乱摆恶霸地主太太那幅反派架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