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豫,你听我说。”卓琛强行扳过她的脸,她的目光空洞,虽然看着他,却是没有焦距,她的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却模糊不堪。
也不管她是不是在听,有没有听进去,卓琛还是冷着脸说道:“慕临封根本就是个骗子,他不值得你为他这样。”
“他是骗子,你是什么?强盗?”
卓琛敛眉,叹息出口:“我知道你现在恨我,可你也听我把话说完。”
“好啊,你说。”她仰起脸,淡漠的看向他。
“慕临封早就知道你会为了他来找我,你前些日子一直在哪,他也知道。”
祈豫怔了怔,平淡的眼眸收缩成一缕星芒,但很快又恢复了嘲讽的姿态。
“当年调戏你不成,反倒被你父亲不小心杀死的那个男人是他的手下,他本来打算用那个男人接近你,结果却被你父亲—无—错—小说撞见,所以,他才会那样积极的帮你父亲打官司,为得就是博取你的芳心与感激。”
“编啊,继续编。”她冷眼而视,根本没信他的一个字。
卓琛又急又气,十指不受控制的收紧了她的脸颊,那两块突出的骨头磕痛了他的手。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如果不是他告诉我的,我怎么会知道你父亲的事。”
“什么事情是你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就连临封的底子你不也查得清清楚楚了才对他动手的吗,到了现在,你还编排这些谎言有什么用,最后也改变不了你是个杀人凶手的事实。”
“慕临封是自杀的。”
“卓琛,我亲眼看见了。”
卓琛竟然一时无语,慕临封说得果然没错,祈豫根本就不可能相信他,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她都会当成他的自编自导,她对他除了恨也只有恨了。
卓琛没有再自讨没趣,对于他这样的男人,肯低三下四的同一个女人解释已经是底线了。
“你早点睡吧,离窗户远一点,从这里跳下去,死不了。”
他从床上起身,带着一身戾气愤然离开。
祈豫听见关门声,收敛了眼中的泪水,她想起慕临封的音容笑貎,刚刚忍下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这次却是怎么也止不住,哭得声嘶力竭,眼睛红肿。
哭着哭着,她便又恨了起来,如果不是卓琛的心狠手辣,慕临封不会死,他们不会天人永隔,他和她现在应该远在另一个美丽的城市,过着宁静平和的生活,也是她此生期待的春暖花开。
是卓琛,是卓琛毁了她的一切,让她现在生不如死。
她恨他,恨不得他立刻就去死,为慕临封偿命,为她的幸福葬送埋单。
祈豫抹了一把眼泪,随便找了件衣服披上,下楼的时候,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不过刘婶已经去休息了,卓琛也不在。
视线一转落在茶几上,那里还放着洗好的水果,旁边搁着一把水果刀,刀身锋利,隐隐倒映着吊灯的影子。
祈豫俯身将刀拿了起来,五指一缩便将它藏在了袖子里,刀身贴着皮肤,冰冷刺骨。
她回到二楼的卧室,看见客卧的门缝下有灯光溢出,她知道他在那里。
没有敲门,她直接推门而入。
卓琛正倚着床头用平板电脑看新闻,抬头看她进来,有一瞬的惊喜自眸底飞掠而过。
视线向下,落在那一双白玉般的赤脚上,她没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指尖已经冻得发红,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走了多少路。
“怎么不穿鞋?”卓琛掀开搭在身上的薄毯就要下去给她拿拖鞋,脚尖刚一沾地,祈豫已经走了过来,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轻微的颤抖着。
“你……。”面对突然贴近的馨香,卓琛有一瞬间的恍惚,手刚要缠上她的腰,她却像触电一样往后退了一步,同时藏在衣袖里的刀子露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她扬起刀就刺在他的身上。
卓琛到底是久经沙场的特种兵,就算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在他面前都一定能近得了身,更何况是祈豫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以,刀尖在贴近他胸膛的地方,手腕就已经被握住了。
他眯着眼睛,显然没想到祈豫会想要杀了他,惊讶的同时,一股悲伤的激流也在心肺处撞开,让他的瞳孔都在剧烈的收缩着。
祈豫的一只手腕被握着,挣月兑不开,她便用另一只手狠狠的赏了他一巴掌。
清清脆脆的声音回荡在两个人的耳畔,她解恨般的咬着唇,冷冷的瞪着他。
“你就这么想让我死?”他的眼里已经充血。
“是,你这个杀人凶手,杀人偿命,我巴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好。”卓琛冷然打断她的话,同时禁锢她腕子的那只手也松开了,他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的胸膛赤果果的暴露在她的刀尖下。
这回轮到祈豫愣住了,她的手还握着刀,刀身光亮的映出她苍白的脸。
“来杀我吧,一刀捅下去,为慕临封报仇,自此也不会再有人缠着你,逼迫你,你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来啊,杀了我。”他重新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刀子往前送。
祈豫反倒用力在往后撤,看疯子一样的看着他。
“不是想杀了我吗?现在又不敢了?看来你也不是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恨不得我马上死掉。”他的目光带着得意,手上的力道却一点没松,祈豫相信,如果不是她一直坚持着不把刀子往前送,他的胸膛一定是破开了。
“够了。”祈豫猛地松了手,巨大的惯性让她往后退了数步,差点跌坐在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凌驾在不远处,她慌乱的夺门而逃。
她恨自己这样的懦弱,明明机会就摆在面前,她却在最后关头下不了手。
不管他多么的穷凶极恶,到底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她做不到像他那样狠绝。
“对不起,临封,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报仇。”祈豫蹲在走廊的地毯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第二天,卓琛回部队了。
祈豫昨晚回到房间后便一夜没睡,两只耳朵一直小心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在窗户上看到沈城开着车接他离开,她才偷偷的关上门走出来。
客厅里空空如也,刘婶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步子迈得很快,刚刚推开门就愣住了。
门外站着两个身材挺拔的大兵,见她出来,两人同时伸手一挡:“祈小姐,琛少吩咐了,你哪也不能去。”
“他凭什么限制我的自由?”
“这个就要问琛少了,我们只负责执行他的命令。”两个大兵一脸的清正本分,看起来就是不好说动的人。
祈豫知道求他们也没用,只好气呼呼的回了屋。
她找到座机给卓琛打电话,她虽然没存他的号,可那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号码她只需要一遍就能记住。
电话响了半天才有人接起:“你好,我是沈城。”
“卓琛呢?”
“祈小姐?琛少在开会,不方便接电话。”
她也不想为难别人,只说了句:“让他打给我”便挂了。
一直在厨房忙活的刘婶做了点心端过来,水果也是切好的摆在茶几上,昨天的那把刀不见了,看来他已经在防着她了。
“祈小姐,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看你的脸色这么差,再不吃东西恐怕不行的。”
“谢谢,我不饿。”
自从亲眼看到慕临封惨死在卓琛的枪口下,祈豫便一直没有吃东西,没胃口,更是吃不下。
“刘婶,你放了我好不好?”祈豫突然抓住刘婶的手哀求,“我不想被他囚禁,我还要去处理临封的后事。”
刘婶只是个下人,被她这样抓着手,立刻慌乱的说道:“祈小姐,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而且,先生对你是真心的好,你留在他身边不也挺好吗?”。
“他杀了我最爱的人,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祈豫松了手,她心里明白,刘婶是帮不了她的,她现在无人可求,慌了阵脚。
一周后,卓琛回来了。
他听刘婶说,这些日子,她一直不肯好好吃饭,晚上睡觉也不踏实,经常会哭醒。
他带了医生过来,又特地让人从北方那边捎了名贵的野生人参。
刘婶拿着人参去做汤了,医生跟着他一起进了房间。
她本来就瘦弱,这么一折腾,更加的纤瘦。
屋子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暗影绰绰的。
“卓琛,你到底怎样才肯放我走?”
卓琛还没走到床前,一个杯子便砸了过来,他没闪,杯子砸中了他的腿,弹了一下之后落在了地板上。
“琛少。”医生急忙紧张的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躲开,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做到的。
卓琛像不知道疼一样,大步走到床边,祈豫坐在那里,目光布满了恨意的仰视他。
“先给她看看。”
“好。”医生刚要过去,祈豫便说:“不用看,你只要放我走,我好得比谁都快。”
医生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行了,你回去吧。”卓琛的话犹如一道赦令,医生听了立刻背着医药包离开了。
“祈豫,别闹。”卓琛在她身边坐下,“你现在没有工作,没有积蓄,你爸爸又在坐牢,你无依无靠的,要怎么生活?”
“我就是饿死在街边也不想和你呆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总比饿死街边要好。”他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跟我下去吃饭。”
祈豫打开他的手,冷声道:“不用在我面前摆出一副你很认真的样子,我对你来说不过就是个新鲜的玩具罢了。”
“你认为我不是认真的?”他的眸色冷了下来。
祈豫将被子拢在身上,像只茧一样束缚着自己,根本没打算再跟他说话。
“好,那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认真的。”他忽然将她连人带被子一块抱了起来,不由分说,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放开,你带我去哪?”祈豫急了,可是手脚都包在被子里动弹不了,只能用眼睛瞪他。
这次不打算回答的换成了卓琛,他将人抱着塞到车里后又给沈城打了一个电话。
等他们到达民政局门口的时候,沈城也到了,手里拿着祈豫的证件。
她的证件是怎么到了他的手里,祈豫有点想不起来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看不出来吗?”。他将她从被子里掏出来,一只手攥着她的手腕,冷声警告,“不想被别人看笑话就乖乖的跟我走进去,否则,我不介意再用被子把你抱进去。”
这个男人的霸道强硬,祈豫是最有发言权的,而且他只要说到就一定会做到。
祈豫自然不想被人当猴子围观,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往里走。
当工作人员将两张登记的表格放在他们面前时,她彻底崩溃了。
“卓琛,你是不是疯了?”
“你不是问我是不是认真的吗,现在,我已经回答你了。”
“我不会嫁给自己的仇人。”
“既然来了,一切就由不得你。”他将登记表推到沈城面前。
沈城立刻开始填表,然后替他们把所有的程序都走了,就连照片都不知道是怎么合成出来的,看样子还真是登对。
祈豫一直认为沈城是哆啦A梦,好像只要卓琛吩咐,他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行了,回家吧。”卓琛收起两个结婚证,“你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卓夫人,不是玩具。”
祈豫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为了她的那句话,他就带她来领了证,不是她精神不好,就是他神经错乱,还是这个世界太过疯狂。
他是她的仇人,她现在竟然嫁给了自己的仇人。
莫大的耻辱感涌上来,可是除了无能为力,她还能做什么。
三年后。
三年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转眼即逝,可对于祈豫来说,每一天都变得如此漫长。
不是没想过要逃掉,可她跑了数次,每一次都出不了A城。
而那个男人的耐性也快被磨尽了,她知道,这对她没有好处。
这一年,卓琛对她很好,无论是吃穿用都没有亏待她,佣人们也尊敬她,可她总觉得那目光里充满了怜悯。
卓家少夫人的身份让她表面上风光无限,可是其中冷暖自知。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他,三年了,这一想法从来没有改变,相反却根深蒂固,她甚至被折磨的日日梦魇。
这一日,祈豫从外面回来,很意外的在客厅里看到了卓琛,他不是去外地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心里发虚,她招呼也没打就往楼上走。
“去哪了?”他的视线仍然专注在手中的报纸上,声音冷嗖嗖的带着讥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