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棋住在稻香园西南角的艾香坞里,从周萋画迈进院门到走到艾香坞的廊下,周萋画没看到一个人影。
直到迈腿进了艾香坞,这才能看到几个低等侍女立在抄手回廊的两侧,这里面有几个婢女是认识周萋画的,自周萋画迈步进来,那嘴就没合上。
莫说奴婢,就是这年氏,也被突然出现的周萋画吓了一大跳,不是说来得是卫琳缃吗?怎么变成了周四娘!
“四娘,你,你怎么来了!”年氏从床榻旁的矮凳上,横着身子挡住周萋画,阻止她看躺在床上的周萋棋。
“婶娘,您这话怎么说的,听闻二受伤了,四娘哪有不来探视的道理!”周萋画双手搭在年氏双臂上,看似的迎着年氏,实则是按下年氏的胳膊,以方便绕到周萋棋床前。
“不用你看,你走啊!你一定是来看笑话的!”周萋棋平躺在榻上,一听周萋画要来看自己,便认定是来看自己笑话,又是甩胳膊,又是把腿翘的老高,“你走啊,想看笑话,没门,走啊!”
看你笑话?你烫伤不烫伤,有什么区别吗?周萋画看着床榻上拿粗胳膊粗腿上下挥动,心中月复诽。
她身子一侧,眼神落在周萋琪的脸上,右边脸颊被烫,虽然得通红,却没有皮肤损伤,且已经被做了处理,若要分类在现代医学里,顶多算是Ⅰ度烧烫伤。
看来这行凶者只是为了个周萋棋一个教训,而没有想着真正伤害她。
一看周萋画盯着女儿的脸不放,这年氏心里可就着急了。她刚刚问过女儿了。泼她热水的是个男子。还没等详细问清楚具体情况,这周萋画就来了。
上一次因琴、棋、书三人哭张义的事,已经让自己在老面前没了颜面,若这周萋棋是被一男子进了寝房泼了脸的事,被周萋画抓着,估计日后自己在这侯府里可就没翻身的机会了。
“四娘啊,这琪儿刚刚受伤,这心里不舒服呢。你还是先回了吧!”年氏上前拦住正慢慢靠近的周萋画。
年氏越急着送客,周萋画就越觉得有事,她不做任何表现,拉一拉衣袖,朝年氏福个礼,“既然这样,那儿就先回了,待二心情好了,再来看望!”
周萋画直起身,看着年氏。浅声追问道:“二受伤一事绝非小事,儿又听闻这几日府里各处院落都陆续招了贼。婶娘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年氏听周萋画这么说,心中月复诽,这抓凶手的事还用你操心嘛,老娘早就有了打算,心里的不悦,却不能表现出来,而是故作大体地说道:“这是自然,正打算找那护院的问一下,这侯府后院这最近是怎么了,接连出事,必须要加强防范才是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儿先走了!”周萋画边说,边往寝房门口处退,眼睛却迅速地扫视着周萋棋的闺房,直棂窗开着,窗沿上有泥垢,地板上有脚印,看脚印的行进方式,周萋画大体猜出了事情的经过。
年氏担心周萋画玩花样,一直跟在周萋画身后,但让她没想到的事,当周萋画走到门口时,却猝然转过身,冲着床榻上的周萋棋,脆声追问道:“二,泼你热水的是个男子吧!”
周萋棋的情绪已经被侍婢安抚了下去,听到周萋画这一声,一惊便从榻上弹起身子,“就是!姑女乃女乃的就是一男的烫伤的,抓着他!姑女乃女乃非扒了他的皮!”
周萋棋本就生性野蛮,又被年氏百般宠溺,被周萋画的话戳中了的神经后,情绪彻底奔溃,她跟疯子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地嚷嚷着:“谁抓着他,姑女乃女乃就满足他一个愿望,大大有赏!”
年氏一看女儿这样疯狂,也顾不得搭理周萋画,立刻退回到床榻边,一边要侍婢门拿住女儿的手,一边浅声安慰着,“乖,乖,没事的,乖!”
周萋画在周萋棋情绪亢奋时,已经趁机走到了桌案前,那里非但有浅浅的泥渍靴印,还残留着一处黑漆漆的灰渍,灰渍断断续续分布成圆形,周萋画俯身用手捏了一下,而后放在鼻下嗅,是普通的柴火。
除去这一处明显的灰渍,在桌案的另一侧还有散落着点点灰渍,其中有一处稍微明显的灰渍上,有被笤帚扫视过的样子。
周萋画立刻奔到门扉外,果然在门口看到了立在一侧的笤帚,笤帚下端的确有因清扫灰渍留下了的黑色。
周萋画刚放学笤帚,眼神却被一道拖拉形成的痕迹吸引了。
看痕迹的方向,这是一道从门扉外开始朝房内方向的痕迹,虽然到房子中央时,痕迹因有人不停地走动而有破坏,但能看到痕迹的最终延伸到了周萋琪现在躺的那床榻下。
痕迹只有一条,那重物此刻肯定还在床下。
周萋棋睡的是独板围子罗汉床,溏朝最流行的一种床的样式,高腿,床下莫说放东西,就是藏几个成年人,也绰绰有余,尤其是床上还垂下了床单,遮住了下面,更增加了几分怀疑。
周萋画认定这一点,便拉一下裙摆,直奔周萋棋的床榻而去。
岂料,还未等靠近,却被年氏一把给拦住了,“四娘,你要做什么!”从那周萋画直奔门口查看笤帚,这年氏就察觉到了她行动诡异,眼看着她直奔女儿而来,这当娘的自然警觉起来。
周萋画看一眼床榻上的周萋棋,脸上除了愤怒,没有一丝惊慌,猜想着这事跟她没有关系,于是听到年氏的质问,她不慌不忙地说道:“婶娘,不必惊慌,儿只是听二说。烫伤她的是个男子。便想找点证据。为的也是替二出气!”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年氏脸拉得长长,厉声说道:“四娘,不要听棋儿瞎说,怎么会有男子随便出入呢,她指定是看错了!”她手指院外,“四娘,今儿刚回府。应跟嫂嫂好好聚一下!”
年氏如此态度坚决,周萋画也只得掏出对付她的杀手锏。
阴阳怪气地对年氏,说道:“是嘛,原来二是看错了,哎,要是连行凶者是男是女都搞不清的话,要想抓住凶手就难了!”说完还不忘长长叹口气,“哎……”
果然如周萋画所料,她这语气一出口,这年氏就忍不住了。“四娘,你这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婶娘故意隐瞒什么!”
“呀。婶娘,您误会了,儿不过是觉得,若是抓不到凶手,日后若是府里再出现伤人的事,这可就说不清楚了,是今日婶娘故意不严办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难言之隐!”周萋画说着,就又绕到了周萋棋的床前,看着平躺在床上的周萋棋,温温地说道,“你看二原本漂亮的脸蛋被烫伤,您难道就不心跳了吗?二,你说说的对不?这抓住行凶者,才能以绝后患啊!”
刚刚年氏否认自己看得的事实时,周萋棋心中就压了一口火,却听周萋画这么一说,正说中了她的心思,周萋棋一揭薄衾,冲着年氏就嚷嚷,“是啊,母亲,若是抓不到那个挨千刀的臭男人,你让女儿如何甘心!”
“呸呸呸!什么臭男人,咱们后院怎么会有陌生男子!”一听女儿顺着周萋画的话题跑,年氏急了,她本想着借着周萋棋被人烫伤一事,在老面前给周萋画的名声扇扇风点点火,却没想到被周萋画抓住了行凶者是男人的把柄,如此一来,女儿的烫伤就成了烫手山芋,年氏是恨不得立刻抛出去。
“四娘,上次琴棋书三人给张义哭丧的事,的确有碍风化,可已经受到了老的责罚,你可不能再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了!”年氏话锋一转,直接主动出击,“你若真说,那行凶者是男子,拿出证据来,也不冤你替棋儿出头!”
“好,那儿就出口了!”周萋画自信一笑,站起身来,“行凶者,男,身形消瘦,中等身材,他从这直棂窗处翻进寝房内!当时手上因拿着一烧壶,壶内盛有三分之一的热水,他将热水倒入杯中,而后走向正在午休的二,正要行凶之时,却不料被二发现!”
周萋棋连连点头,表示的确如周萋画所言,“对,对,就这样子!他一手拿着烧壶,一手拿着茶盏,儿受惊从榻上直起身来,刚看清眼前的情景,还未反应过来,那热水就迎面扑了过来,差点烫死姑女乃女乃!”
“别说废话,这些东西都是从人口里出来的,怎么说,都没法确定!”一听女儿跟周萋画这一搭一唱的,年氏不耐烦了,直接开口打断了女儿,她侧目看向周萋画,“儿这些日子也听说了,四娘在断案推理方面比起前些年又提升了,既然这样,也别磨嘴皮子,就直接来证据吧!”
“好!婶娘既然这么说,四娘就不客气了!”年氏的话颇有点玉碎瓦全的意思,周萋画也不啰嗦,朗声回答后,直奔周萋棋那独板围子罗汉床下,伸手就撩起了那垂在床下的布,“各位请看吧!”
周萋画弯腰手指床下,但看清楚床底下之物时,却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
床底下的确有东西,也的确如周萋画猜测的那般是个人,只不过不是男人,是个女的!看那打扮,还就是这稻香院里的侍婢。
周萋画后背一阵凉,手下出汗,哪里出错了!
却顾不得半刻耽误,立刻观察周围。
本来全都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侍婢们,被吓得惊叫着抱头鼠窜。
周萋棋往床下一探脑袋,正巧对上床下女尸死不瞑目的眼睛,大叫一声后,直接从床上掉了下来,“母亲,母亲!死人了,死人了!”
年氏被这床下突然出现的女尸吓得脸色惨白,跌倒在地,哪里顾得着女儿的呼喊。
周萋画一看众人这般表现,心里咯噔一下,天啊,我的推断全错了!
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女子忽然大悟的声音,“奥……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在众人被吓得七荤八素之时,一直身旁默不作声地冬雪,突然开了口,“以儿之见啊,这人铁定是这二娘子掐死的!”
“二娘子把人掐死后,担心被人看见,便将人藏到了这床榻下,然后呢……故意把自己脸上浇了热水,为的就是趁大家都忙着给她找凶手大意之时,把人从这床榻下搬走!”冬雪眼睛一眯,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周萋画,那副模样,大有蔑视之色。(未完待续……)
PS:设想一下,精灵鬼春果,跟暴脾气冬雪同时出现在周萋画身边,那会是怎么一副画面,祈祷,祈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