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琬记得从前的他,可不是这么多话。刚开始成亲的时候,他看她的眼神还带着些微的相敬如宾,只是在后来璟哥儿被过继到了程知萱的名下,成了她的嫡子之后,他就再不是那种表情,连维持最表面的功夫,他都不肯。
想不到重活了一回,他竟然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对他假以辞色的。她不想他看到她关注自己的手腕,因此将手腕藏在了衣袖当中。
因为她还是丫鬟的装束,因此跟云季尧走路的时候,她总是会快几步。她可不想节外生枝,给人跟他并肩走的感觉。
只是,无论她走得如何匆匆,总是被他恰好赶上,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若即若离。
这让程知琬有些气喘吁吁,不过,好在马上到了小庵堂。
她正要推门进去,却被他拦在了门外。“你在外面就好了。薛副将,你看好她。”
薛林常年跟在云季尧身边,是他的心月复。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意。虽然表面上是看人,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护。尽管自家大人将自己的小心思隐藏的很好,可是难道他这么久,还看不出来他的变化?那么他不是白混了?
因此,微微一笑站定了,距离程知琬大概五步开外的的地方,却并不离她太远,或是太近。
程知萱顿了顿脚步,看向了她,笑着跟薛林说道:“副将大人,你若是将她不看好的话。被她跑了怎么办?”
薛林看着面前这巧笑嫣然的女子,若不是之前在崔太那里看到了她的伶牙俐齿,倒是有心怜惜。只是如今看来,她也只是仗着自己得了太的宠爱,才会如此嚣张的。
只是,他有些奇怪,这女子能够仗着自己在府中的身份,在众人的面前如此自如应对,虽说是胆大,只是也太过于有悖于礼数了。想着程府乃是书香人家。怎么会有如此张狂的女子呢?
因此。趁着随从们将太和众位请至小庵堂中,他悄悄地问着身边的丫头。
等到听到那绝色的丽人竟然是府中三老爷的庶女的时候,也只能是摇头,果然是庶女。竟然没有嫡女的礼数。
只是。他想开口问问。那堂中设灵的人是谁的时候?恰好看到了程知琬的清冷的眼神,他立刻将要说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面。那丫头装扮的女子,虽然年幼。眉眼看上去却极为凌厉。虽然说自己是从死人堆里面出来的,可是面对那样的眼神,还是不敢开口了。
那种眼神明明平淡无奇,却带着幽幽的光芒。让人看了倒是将嘴里面的话都咽,不敢再问。
因此,他没话找话,说道:“姑娘不必担心,大人不让你进去,也是为了你好。”
毕竟有话说,总比只是傻傻地站在这里等待的好。他有些后悔,看到房中半晌都没有动静,他有些好奇了了。他可是宁愿跟自家大人一起进去办案,也不想待在这里。
因此有些站立不宁。
程知琬却好好地站在那里,她在等待。既然他让众人进去了,自然会有个说法出来。
“夏至,你进去把你知道的,告诉大家吧!”她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五花大绑的夏至说道。
夏至点头,就要迈步。却被身边的刁婆子挡住了去路。她眼睛一瞪,道:“你这小蹄子胆子太大了,太并没有说让你进去,你就敢动,真是要死了。”
说着给了夏至一巴掌,一缕鲜血沿着夏至的嘴角流了出来,头发也散乱着,她愤然地道:“刁婆子,你——”
刁婆子看她看,极为得意,道:“怎么样?你能把我怎样?你这蹄子胆大,竟然敢私自跑出去,太仁慈,没有立刻杖毙了你。你倒是以为自己就这么了?哼,说不定,太还想着让你去陪着你家主子呢?”
程知琬咬了咬唇,看向了夏至,她满脸红肿,之前已经被人打过了,现在更是当着众人的面被刁婆子掌掴。
她咬了咬唇,道:“夏至,你能忍么?”
夏至朝她看,看她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想着她受到的屈辱,泪水哗哗地流着。点头道:“小姐,奴婢能忍自己的苦,可是小姐的苦,奴婢真的不能够忍了。”
因此朝着薛林说道:“这位大人,我有事情要面见方才的大人,我知道那里面躺的人是谁?”
听她这么说,刁婆子蓦然心慌得要命,心突突地直跳,直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因此一把冲上去要堵她的嘴。
薛林见了,将自己腰间的佩刀推出了一块,冷然道:“你这子,她要讲话。你为何阻拦?”说着,招呼左右,将夏至送进了房中。
夏至被送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道:“大人,我知道死的这人是谁?她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青杏。”
一句话说出来,满室的人都是一愣。
崔姨娘朝着程知萱看,看她神色有些慌了。因此,恨道:“快来人,将她的嘴堵住。这里明明就是五小姐。不要听她乱说。”
夏至早在被送进来的时候,就被人解开了绳子,因而一边磕头,一边道:“奴婢不曾说谎。这人的确是青杏。之前我以为是我家小姐,谁知道是青杏。若是太,们不信,只管叫人模她的耳朵后面,可有一块支出来的骨头。那是她小时候耳朵生了拴马桩,因为怕旁人看着难看,因此就用刀割了去。后来那里就长出一块骨头来。因为奴婢跟她是一起进府的,这事情只有奴婢一人知道原委。”
程知萱冷冷一笑,道:“夏至这丫头说这话好像是真的一般,我那丫头好好地在房里面躺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还被人害了?”
顿了顿,又淡淡地说道:“这丫头说这话,也是奇了。谁去注意这些事情?恐怕能够记得这些的话,也是有心了。我跟五妹妹从小一起长大,谁还能去看她的耳朵后面有没有伤口?”
云季尧看了她一眼,他真的是觉得这位程府的闺秀,竟然有如此凌厉的口才,倒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因而说道:“我怎么听三小姐说的话,有些恨不得这人就是五小姐呢?”一面说,一面看着她的神情。
程知萱一慌,神色有些慌乱。稍稍平定了一下心绪,勉强笑道:“大人此话怎讲?我不过说的是实话,倒是大人似乎有心偏袒,不知道大人是何意思?这本是我程府的家事,若是大人参与进来的话,倒是不美了。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大人还是不要费劲查案了。我那五妹妹死的凄惨,大人又何必惊扰死人呢?”
云季尧岂会被她几句话就堵住了嘴,转身道:“既然这丫头说死的是别人,三小姐还是说那丫头在房中养病。不如就把那丫头找来,当面对峙就好。”
程知萱咬了咬唇,正要拒绝。却听到崔氏点头,吩咐了下去。
只是那去找人的丫头很快就回来了。说是不见了人。
崔氏面色一冷,沉声说道:“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到底是什么人在青杏身边,难道她病了,竟然没有人跟在旁边么?”
程知萱知道大势已去,看着云季尧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因此硬着头皮,说道:“祖母别担心,我原想着昨晚青杏那丫头肯替我跳水救五妹妹,染上了风寒。因此就一直没有去查看,今早也是匆忙来祖母这里。”
她看向了夏至,忽然声音变得哽咽。“这人——当真是青杏么?”
夏至没有想到,她竟然变脸如此之快,一时间,点头称是。
程知萱猛然朝着那灵床上躺着的人看,泪水已是断了线一般,慢慢地滴落。
人已经摇摇晃晃地朝着她走去,身边的碧痕早就抢在了她的前面,扶住了她。“小姐,不要伤心。是青杏这丫头福薄,您别因为这个气坏了身子。”
程知萱已经扑到了青杏的床边,却一下子扑倒在地。泣道:“青杏,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你怎么会就这么离开了我?明明你昨晚还是好好的,为何今日就躺在了这里。青杏啊,是谁害了你啊——”
“三小姐——”身边已经有丫头惊呼出声,程知萱竟然哭着哭着,就一头歪在了旁边,昏了。
云季尧淡淡一笑,这程府三小姐倒是极善于变脸,只是这会功夫,竟然就因为“伤心过度”,晕了。
崔氏见了,心疼不已。招呼身边的丫头,将程知萱扶。
郭氏此时走了出来,道:“太,琬姐儿并不曾有事。此刻还在院中。”
崔氏一愣,看了看身后的灵床,立刻皱着眉头说道:“既然是个丫头,也就没事了。”说着,看向了郭氏道:“好啊,好在是我的琬姐儿没事。”
说着,跟云季尧说道:“程府上下感激云大人仗义直言,出手相助了。云大人,剩下的就是程府内宅的事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