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谢孟芝被一群自称是冉婉婉的兄弟姊妹给缠住,根本月兑不了身,只能郁闷地在绛雪公主所住的东月阁睡下。
此时,靖皇的御书房里,分别坐了两名水火不容的男子。
靖皇望着不停散发浓浓敌意,屡次对上眼都迸出火花的两人,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他用了一场晚宴的时间,仔细入微的观察过尉迟淳,更在他歇息时,派了许多的眼线去盯住他,甚至偷偷记下他与璟王妃的对话。
再加上素闻尉迟淳脾气火爆,往往遇事则发难,一个那样真性情的男子,是不屑虚伪演戏的,是以靖皇非常肯定,尉迟淳对绛雪公主的喜爱,是真的刻进了骨子里,绝非一时情迷或儿戏。
因此面对先前答应娄真的话,靖皇着实苦恼不已,毕竟君无戏言,再加上绛雪公主确实与娄真有婚约在前。
偏偏靖皇问了冉婉婉一整个下午,冉婉婉说什么就是不愿嫁给娄真,还说她宁可不当绛雪公主,即便被降为一般平民,也要随了尉迟淳。
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心肝宝贝,靖皇怎可能舍得让冉婉婉当平民,是以才会有眼前三人协商这一幕。
思及此,靖皇复又叹气,缓缓道:“想必你们两位应该也知道,寡人为什么会找你们私下相谈。”
尉迟淳与娄真分别坐在红木雕花靠背椅上,两人冷冷的互望一眼,旋即又别开视线。
“婉婉是寡人最心爱的女儿,寡人绝不愿见到她有生之年再受任何委屈,可偏偏眼前就有道难题,可能会让婉婉受伤,寡人才会找上你们两位。”
“靖皇应当没忘,我与婉婉早已订了亲,婉婉日后将是我的太子妃一事?”娄真心浮气躁地问道。
反倒是尉迟淳,自踏入靖皇的御书房后,:直面沉如水不曾露出半丝狂躁。
他虽然脾气暴躁,但却是在该火爆的时候冲,该沉定的时候绝不让敌人窥透他一分心思。
始终默默观察两人反应的靖皇,不由得又在心中赞扬了尉迟淳几句。
“君无戏言,寡人自当记得。”靖皇说道,“只是,娄真,如今婉婉已经记不得过去的事,她也说了,此生只愿跟了尉迟将军,寡人若是强逼,怕是婉婉会发生不测。”
娄真咬了咬牙,一脸不甘的瞪着尉迟淳。
彷佛无所感似的,尉迟淳兀自望着靖皇,道:“我对公主一片赤诚真心,此生此世绝不辜负。”
“胡说八道!”娄真愤恨地喊道。
“娄真。”靖皇警告意味浓厚的唤了一声,看着眼前同样优秀,各有千秋的两人,不由得又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靖皇意味深长地道:“寡人明白你俩对婉婉都是真心的,正因为如此,寡人更难下决定,也不敢擅自帮婉婉作主,毕竟现在的婉婉与过去不同了。”
“那靖皇的意思是?”娄真急切地追问。
“寡人只愿将婉婉许配给能够保她一世安平的人,不如这样吧,你们两人举行一场比试,让寡人看看你们能否有这个能耐。”
这个法子实在是万不得已的下下之策,靖皇自个儿也明白,事实上他的心是偏向尉迟淳的,可偏偏婉婉与娄真有婚约在前。
说穿了,会提出比试之说,也算是他的私心作祟。
如果尉迟淳真有本事的话,那么就能赢得比试,让娄真输得心服口服,这样一来他也就算不上是毁诺,能够保住一国之君的威信。
“我愿意一试。”尉迟淳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
娄真脸色铁青,多少猜得出靖皇提出这场比试的心思,但这是他唯一能赢回婉婉的机会,即便对他不公平,他也只能忍下来。
“娄真,你意下如何?”靖皇问道。
娄真僵硬的点了下头。“我也愿意。”
靖皇扬笑,拔高了嗓音道:“那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在场三人同可证,只要赢了比试,谁就有资格迎娶婉婉,另一人不得有异议。”
尉迟淳表情严肃的道,“可是绛雪公主还不知道此事,事关她的终身大事,是否该知会她一声?”
好小子,倒是没忘了婉婉的意愿。靖皇面色不变,心中倒是颇为赞许。
他清清喉眬,道:“尉迟将军毕竟不是我雁沙国男儿,更是他国将军,照理说没有资格迎娶我雁沙国的公主,能够破这个例,还是看在婉婉一心向着将军的分上,寡人已尽了最大的努力,相信婉婉应该也会赞同。”
闻言,尉迟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靖皇这番话,无疑是拐弯抹角的告诉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对他与谢孟芝已是最大的退让,无论他们意愿如何,如果两人真想在一起,都只能接受这场比试。
“靖皇放心,我会用自己能力证明,我才是最适合婉婉的丈夫人选。”娄真眯着眼,凝瞪着身旁的尉迟淳,像是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比试。
尉迟淳不以为然地睨他一眼,讥讽地说:“口说无凭,届时还请太子拿出十二万分的真本事。”
语罢,两个男人又是一阵眼神厮杀,火药味浓厚,看得一旁的靖皇只能摇头苦笑。
“比试?!”
谢孟芝坐在铺满金枝缠莲绣花褥子的暖炕上,长发披垂在后,身上仅穿着白色锦绸中衣,杏眸瞪得圆大,小嘴错愕微张。
尉迟淳坐在炕边,及时伸手捂住她发出惊呼的小嘴,同时往门口方向睨了一眼。
她这才想起,他可是趁着守卫交班的空档,偷偷潜入她的寝房,要是被宫人知道,肯定要出乱子,她一脸歉意的瞅着他,连忙压低声音道:“今儿个我跟父皇叙旧的时候,他一个字都没跟我提,一眨眼就把你们两人找去,还擅自下了决定,这也太不尊重我了。”
“傻丫头,古来儿女婚姻大事,皆由父母之命作主,况且你是金枝玉叶,又与吴国太子有婚约在先,靖皇能做到这样,已算是对我俩尽了最大心力。”
闻言,谢孟芝面露惊诧。“这么说来,我父皇是属意你的?”
尉迟淳模模她的脸,扬唇一笑。“如果不属意,又怎么会绕这么一大圈帮着我。”
“帮着你?”她眼神露出几分俏皮。“好大的口气啊,难不成还没比试,你就笃定自己一定会赢?”
“那是当然。”眉头轻挑,他眯了眯凤眸,唇上那抹笑显得誓在必得。
“那吴国太子看上去也不是省油的灯,你还真是狂妄。”她轻哼。
“不是我狂妄,而是这一仗我非赢不可。”他目光炯炯,笔直地望进她眼底。
“那时在战场上,当我看见你站在我面前,我就对自己立下了承诺,这辈子什么都能输,唯独不能失去你。”
她芳心一悸,红晕浮上两颊,胸中酿起了感动。
“好了,我得回丹阳宫了,否则要是让宫人撞见我在公主寝房,靖皇不把我大卸八块才怪。”
尉迟淳笑了笑,起身欲走,不料,谢孟芝忽然伸手拉住他。
他一回过身,她便抱了上来,软玉温香在怀,教他差一点就把持不住自己。
“尉迟淳,我一点也不想当什么公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胸口一暖,他伸出双臂,将偎在怀里的人儿圈紧。“我知道。”
两人甜甜蜜蜜地依偎了好片刻,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临离之际,尉迟淳更是好生眷恋的亲了她好几口,才施展轻功离开寝房。
谢孟芝痴痴地目送他的身影远去,心中轻轻一叹,寻思片刻才躺回炕上。
睡到下半夜的时候,她似有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一睁可不得了,她瞧见光线模糊的房里,似乎有道人影直朝暖炕方向移动。
“是紫嫣吗?还是绿蓉?”她喊着在公主寝房伺候的宫人名字。
那人不答声,而且越靠越近,谢孟芝脑中忽然闪过一些古怪的念想,想着身子原主当初就是蒙受靖皇疼宠,因而引来其它妃嫔与皇室子女的不满,才会卷入后宫之乱,惹来杀身之祸,虽说靖皇已经整肃过后宫,可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妒恨冉婉婉的人。
思及此,谢孟芝从温暖的被褥里弹坐起来。“来者何人?要是再不出声,我要喊人了!”
话声方落,蓦然一道冷冽的刀芒闪过眼前,下一刻她的颈前抵上了一道冰冷的物体,她心中一惊,低眸望去,果真是把短刀,她强装镇定地抬起眼,同时间也看清了对方的面貌。
竟是白日里与一众兄弟姊妹一起来探望她的平乐公主冉丽敏?!
冉丽敏是淑妃所出,与冉婉婉年纪相仿,只小她几个月,据悉两姊妹感情甚笃,在一票皇室子女当中,是最没有嫌隙的。
回想白日里两人的谈话,冉丽敏一见到她便泪眼汪汪,哭得花容憔悴,且丁点不像是在演戏,那当下还害得谢孟芝好生心虚。
莫非,冉丽敏也是妒恨冉婉婉的那些人之一?
抵住颈子的刀锋冰冷得教人发寒,她不由得吞咽了下。“丽敏,你这是做什么?”
冉丽敏斜瞅着她,唇上一抹不屑的冷笑。“冉婉婉,你可好了,大难不死又带了个修罗将军回来,风光得很,我就是看不惯什么好事都落在你身上。”
“你在说什么?我们是亲姊妹啊……”
“哼!亲姊妹?你娘亲是贵妃,我可不是,我才没你这样的姊妹!”
“丽敏,你可别乱来,外头还有守卫和宫人,只要我一叫,他们立刻就会进来。”
“婉婉啊婉婉,你可真单纯,你以为我会傻到连这样的事都不清楚吗?”
谢孟芝心下一凛,颤着嗓子问道:“你杀了他们?”
冉丽敏轻怔,面色闪过一丝古怪,旋即厉声道:“我放了迷香,他们都晕倒了,醒来之后也不会记得曾经见过我。”
哎,她差点忘了,古人最爱弄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作梦也想不到,这种古装剧里才有的戏码,有生之年居然让她亲身经历。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谢孟芝无奈地问道。
“当然是让你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冉丽敏狠笑一声,伸出另一手将她从炕上扯起身。
“你要带我去哪儿?”谢孟芝被推了一把,不由得面色发恼。
“少废话,去了你就知道。”冉丽敏啐了一口。
谢孟芝俏脸泛苦,只能一路被架在脖子上的刀锋压着走。
老天爷啊,她真是许错了愿望,真不该说想当什么公主的,就知道好事没她的分,坏事倒是一箩筐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