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岚终于回来了,虽然他们的关系可以说是相敬如冰,但起码作唐人杰的助力,两人总还是免不了有一些案件上的交流,只要交流渠道还在,自然有和好的可能,因为王富贵的案子也要开庭了,而她也是参与搜集材料的。
早上,唐人杰安排她和王富贵去医院做伤残鉴定,没多久,他们从医院打来,说伤残等级在八级至七级之间,但医院只肯出八级鉴定。
“等级不一样,得到的赔偿也大相径庭的,为什么不争取七级?”唐人杰训斥道。
徐晓岚心情也不爽,委屈中有抗议,“这我不知道吗?可是人家医生不肯出七级鉴定,我能有什么办法?医院又不是我家开的!”
唐人杰听着,心里就爽了,就是要让你丫凭理想主义是为委托人争取不了权益最大化的,同样律师也要受损失的,他哈哈一笑说:“你等`.``着,我马上给人民院长打个,让他实伤实评,给王富贵评七级,他的伤我看的,完全达到七级标准。”
“你认识院长?”徐晓岚自然不信。
“我不认识他,但他表妹是我的表妹,我表妹认识他。”唐人杰说着绕口令,在徐晓岚错愕中挂断了。
唐人杰随便一查,就查到院长胡必成的办公室,一个就打了。
“表哥你好!”
“你哪位?”
“我是正义律师事务所的唐人杰……”
话还没说下去,胡必成就截断他的话:“我没你这个表弟,你打错了。我很忙,没事我挂了。”
虽然冷冰冰的,但这句话还算比较客气的,唐人杰心想妈的先别给老子装逼,等会有你家伙哭的,没事老子闲得无聊会找你?便急忙说:“你先别挂!我没叫错,我是杨小美丽的表哥,你也是她的表哥,总的来说,你还是我的表哥……”
“打住,别说了。”胡必成一听果然急了,“我不认识什么杨小美,她也不是我表妹。好了,唐律师,你我就别扯第三者了,直接说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对你老兄也就是小事一桩……”唐人杰嘿嘿一笑,就说了王富贵的事情,要他务必帮忙,评个七级鉴定。
一会儿,徐晓岚拿回了鉴定书,她望着唐人杰,迷惑地说:“你是使用什么不正当手段,拿到的七级?”
唐人杰哈哈一笑:“这个你就别管,总之我们是为弱者争取权益,只要目标正义,这个手段你就别管了。”
从法院领回传票,唐人杰喜忧参半。喜的是案子居然在审判庭长洪学铭手上,这是他第一次接唐人杰做律师的案件,据说因为牵扯到农民工权益,而宝中堂明确要求过,要保护农民工权益,让农民工活得有尊严,考虑到社会因素,所以由庭长亲自出庭。
洪学铭,那是哥们儿,肯定赢的问题不大,但他一看材料,就乐不起来,忧的是五一重工的律师是田卫红,那女人唐人杰虽然没和她打过交道,但正义律所和她交的交道不少,以前由叶一帆、陈浪涛他们牵头的好几个案子败在她手上,有时候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此女正是现市法院副院长刘正锋,而且主管业务,没有法官敢得罪自己的上司,正义律所代理的案子自然要输。
王富贵的伤残等级为七级,唐人杰给他追加了残疾赔偿金、误工费、护理费、住院伙食补助,外加一些交通费,总计二十三万多元。算了一下,诉讼费四千七百五十元。这个钱自然又由唐人杰出了,这家伙最近在理工大学谋了一份保安的工作,还有官司在自己的手上,不怕他跑了。
开庭的时候,田卫红果然很强势,抛出一纸承包合同,“这个工程我们已经分包给了金鑫钢构有限公司,原告的伤与我们无关。”
唐人杰看了一下那份合同,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就说:“一出事要承担责任了,就说工程包给他人了,谁信?我们表示否认。”
洪学铭问唐人杰追加不追加金鑫钢构为共同被告?
唐人杰叹了一口气,说:“追加,不论是谁,总要有人承担责任!”
按说五一重工将工程承包,在承担赔偿责任后,依然可以双方签订的合同,向金鑫钢构主张权利,唐人杰可以不追加,但那样风险很大,法院极有可能以事实难以查明为由驳回他们的诉讼请求。
追加被告后,五一重工要答辩期,案子开不了了,只能休庭。田卫红一副胜利了的样子,昂首挺胸走出法庭。
跟洪学铭来到他办公室,他按五一重工提供的地址与,向金鑫钢构签发传票,用办公向其法定代表人岳成林打。岳成林说王富贵的伤与他无关,直接把挂了。
“您的他也敢挂,太不把法官放眼里了!”唐人杰见对方态度高傲,心里就爽了,赶紧火上浇油,只要挑起法官对他的不满意,才能更可能增加以后法庭上的赢面。
洪学铭果然很生气,“有没有事?我们去阳西送达,只要送达到了,不来就缺席判决!妈的。”
挑起洪学铭与金鑫钢构的矛盾,将火引到法官身上是唐人杰最愿意看到的。法官判案,除了依事实证据法律之外,有时也与他们的情绪有关。
“没事,我陪你去。”唐人杰自然乐意,只要法官开口,陪着跑跑腿,这又算得了什么?
三点,我们到了阳西,按营业执照上的地址找到金鑫钢构有限公司,发现大门紧锁,估计八成关门了。
洪学铭让唐人杰给岳成林打个,就说是快递公司的,有文件让他签收。然后他俩像抓小偷一样躲到路边的一棵树后。
很多人对法院的传票不当回事,打根本不去领,寄到家也拒绝签收。如果不能有效送达,自然无法开庭。当然法院也可以公告送达,你不到庭参加诉讼,对不起,缺席判决。但是公告起来手续很麻烦,法院会让你开具找不到人的证明,时间也拖不起,公告期最少六十天,加上举证与答辩期,三个月了。
当然法院有权拘传,强制让被告出庭,可是,从业到现在唐人杰还没有遇到过一次。如今对民事案件,送达成了让法官和原告都很头疼的一件事。法官对被告没办法,但是对原告有办法,找不到人,你撤诉吧。幸亏洪学铭和唐人杰关系不错,换了别人,他不一定跑这么远来送达。这下知道在华夏打官司的艰难了吧?司法的公信有多差吧?不把你当回事,才敢不签收传票、不到庭应诉!
王富贵的案件,送达很关键,要是金鑫公司不参加诉讼,那就非常麻烦。就算判了,田卫红会上诉,二审会以程序为由发回重审,那样案子拖两三年也有可能,洪学铭和唐人杰都知道送达的重要性。
十分钟后,一个西装革履,胖乎乎的中年人来到公司门口,左右观望。
唐人杰感觉此人极可能是岳成林,遂单刀直入,大呼“岳成林”。
他没想到他们是王富贵的律师和法官,大咧咧应答:“哎,寄什么东西?”
我强忍着笑,客气地说:“麻烦出示一份证。”
一看,果然是岳成林,唐人杰把身份证还了他,洪学铭就靠近来,亮出法官工作证,让他在传票上签字。
“送传票就传票,你们法官怎么能谎称是送快递,这和诈骗犯有什么区别?”岳成林很不服气地说。
唐人杰也觉得有些难堪,堂堂的法官送传票也被逼用这种手段,正想出口反诘,洪学铭已经笑呵呵开口了:“我们这也是快递啊,亲自快递到你的手里,好了,签字吧!”
岳成林没法,只好签字,但嘴里嚷嚷着说,王富贵和他没关系。
“有没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是法律和法庭说了算!”只要签收了,洪学铭就不和他客气了,他板着脸,“好了,传票已经送到你手里,去准备应诉吧!”
送达后这案子等于成功了一半,唐人杰非常高兴,阳西高速出口有家海鲜店,店面小,不起眼,但海鲜非常不错,都是从海里直接上来,每次和阳春雪来阳西办案,必去那里。唐人杰看时间来得及,直接带洪学铭去。
唐人杰说:“曾法官,这案子,五一重工的律师是田卫红,你看我该怎么办?”
洪学铭吸着蟹腿说:“田卫红怎么了?她不就是法院副院长吗?按最高院规定,她是不能在市东代理案子的,举报她的人不少,别人怕,我不怕。”
唐人杰说洪兄真是铁面无私,现代包青天!他听得非常受用,一口干掉一大杯啤酒。红涨着脸,连打了几个嗝,酒气隔着桌子传过来。律师和法官应相互远离,现实却让他们走得如此之近,因为他们都需要对方。
洪学铭是转业干部出身,和前市委书记有剪不断理还乱的亲戚关系,十几年要求不严,混了个法官,还做到审判庭长,年龄早过,提拔无望,只想挣钱,只要有人送他就敢收,不把田卫红放在眼里。
洪学铭把一只螃蟹吃完,用纸巾擦着手说:“这个金鑫钢构看来是个空壳公司,别想着拿钱。想办法让五一重工出钱,那自然得提连带责任。按最高院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解释》第11条,雇员在雇用活动中因安全生产事故遭受人身损害,发包人、分包人知道或者应当知道接受发包或者分包业务的雇主没有相应资质或者安全生产条件的,应当与雇主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你回去查一下,发改委对钢结构企业资质有严格限制,金鑫钢构注册资金只有五十万元,肯定不具备。”
唐人杰说:“好,那要是你的上司干预呢?”
洪学铭沉思了一下说:“我签发的传票一到期就开庭,马上要半年工作总结了,院里庭里都催着结案,开完庭我就出判决,领导想打招呼也来不及。”
唐人感激说:“太好了,洪哥,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了。”
洪学铭心情不错,又喝了一瓶啤酒。从饭店出来,搂着唐人杰的肩说:“咱俩,谁跟谁。”
他又问唐人杰现在业务如何,唐人杰说:“刚独立执业,没案子办啊,以后就仰仗洪哥了。”
他有点醉,拍着胸说:“没事,有案子第一个介绍给你。还有,我邢红在公证处,有业务一句话。”
唐人杰心想,这不是让老子给你介绍业务吗?公证改革后,在管理上和律师事务所差不多,公证员的收入与业务挂钩,做得多,提成多。介绍就是拉皮条,业务就是在这种相互介绍中拓展开来的。
回去后唐人杰按洪学铭说的,查了一下。钢结构企业最低的三级资质注册资金也要二百万元。金鑫钢构根本不具备,那么五一重工要承担连带责任。在发改委的网站上打印了一份,准备提交法庭。掰指头数,开庭的日子到了,金鑫钢构果然没有出庭。田卫红拿了一堆的工资单据与考勤登记表,证明王富贵不是其员工,都是自说自话,唐人杰统统否认。洪学铭的指点已让唐人杰吃了定心丸,法庭上的他表现非常低调,尽量不刺激田卫红,免得她搬出,干涉案件。
两天后,洪学铭真的通知唐人杰来领判决书。唐人杰正在吃中午饭,扔下饭碗往洪学铭的办公室跑。他说判了十七万多,既然是侵权案件,王富贵自己未尽到谨慎注意义务,承担部分责任。
洪学铭嘱咐唐人杰:“也要堵一下五一重工的嘴。”
“没问题。”
“他们肯定会上诉,你要有心理准备。”
“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一起去?”
他整理着手中的判决书说:“傻啊,这当口,我能和你一起出去吃饭?你回去吧,我还得打让五一重工来拿判决书。”
果然,田卫红在洪学铭办公室大闹一通,说洪学铭是枉法裁判,当场提出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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