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
以及,96电脑屏幕不弄破了,现在有一部分位置都是花屏。
还没有写完。
大家睡醒了来看吧,么么哒~——
老祖宗的眼角布满了细纹,她的眼睛直直望着那白玉坐莲观音像,檀香袅袅,烟熏得眼睛有些发酸,可老祖宗并没有挪开目光,她一直望着观音手中的净瓶,以及净瓶中的柳枝。
人人都知道,这净瓶水有起死回生之效,妙手回春,便是枯死了的老树都能冒出新芽儿来。
老祖宗想求一求这圣水,盼着能洒在这常府之中,能叫这满门荣耀延续下去,如她最爱的回字纹一般,富贵不断头。
可这两年起起伏伏,饶是她如此坚持之人,都有些吃不准了。
只因,富贵荣宠是上位者给的,而圣心,永远都是难以琢磨的。
老祖宗有些干裂的唇微微动了动,她想着太后与她秉烛夜谈时说的话。
慈惠宫中,不缺宫人,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太后总会屏退了大部分的宫女内侍,只留下一两个贴心人,或是礼佛,或是抄书,或是沉思。
太后的这个习惯,老祖宗是知道的,甚至有些时候,她自己也是如此的,可只有亲身经历了,只有坐在那空荡荡的慈惠宫大殿之中,才能体会到太后心中的那份孤寂,那绝非她这小小的松龄院可比的。
太后不喜好拿香料熏衣。可她礼佛多年,即便是不点香的时候,她的身上依旧是淡淡的檀香味,她老人家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毕竟已经是古稀之年,再是注重调养,身子骨也不能和年轻时相比了。
她说:“总想着都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万事都是一样的,可哀家是过来人。哀家自己知道。在心中依旧是有一些偏颇的。”
太后亲生了两个皇儿,一个是今上,另一个是谋反被诛的永王,而所有人都清楚。太后私心偏爱永王超过了今上。
老祖宗垂眸。她也清楚。自己是偏爱幼子超过了其他儿子,超过了要承继家业的长子。
太后没有停下来,她捻着佛珠。如回忆如倾诉:“哀家自十四岁起伺候先帝,从潜府后院走到这三千楼阁,从未宠冠六宫,却也不曾失了帝心,先帝在位时,前后三位皇后,又有几任四妃,底下嫔妃们窥视算计,彼此倾轧纠结,哀家夜深时想起,都是一身虚汗,能活下来已数幸运,可却是哀家最终越过了她们所有人,入主慈惠宫。人人都说,哀家是胜者,可哀家情愿不住这慈惠宫,学那昌荣太妃一般,含饴弄孙,也比看他们兄弟搏命要好。无论是否有偏心之处,总归都是我亲儿,我怀胎十月、鬼门关前走一遭换来的亲儿。”
不走到这一步,终是换不来大彻大悟。
太后如今的顿悟,却也是没有回头路了的。
“人心,安阳,这便是人心呐!哀家自个儿都会犯糊涂,会理不顺思绪,旁人又怎么能猜得准?便是亲儿,也是猜不准的。”太后长叹一声。
叹息声绕在这空旷的大殿里久久不散,老祖宗心里发堵,不知不觉间,连眼眶都有些红了。
安阳,是老祖宗的封号,时至今日,除了太后与圣上,再没有人这么唤她了。别人的口中,她以前是常府的当家太太,后来是常家的老祖宗,她满意这些称呼,她把自己和常府绑在了一起,她以宗亲的身份给常府带来荣耀,却希望其他人只记住常府。
常氏一门,是她甘愿为之奉献一生的所在。
可在太后与圣上心里,她一直都是安阳,是荣安公主的孙女。
太后是以她自己的经历,在劝着老祖宗。
当年,永王因着太后的偏宠,觉得即便不能胜过其他兄弟,也断不会输给自己的嫡亲弟弟,可偏偏,就是这个弟弟荣登大宝,永王心里过不去这个坎,甚至觉得是弟弟谋夺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这才会……
因为偏宠,所以样样会依着他的心思,样样会给他最好的。
因着偏宠,常恒逸当年才会误以为柳思璐是老祖宗替他选的妻子,他压根没有想过还有一个常恒晨未说亲,因着偏宠,常恒逸在发现错误之后心态失衡,做下了那等错事,因着偏宠,老祖宗想方设法会护着幼子,因着偏宠,常恒逸一意孤行要娶柳思璐的进门时,老祖宗没有阻拦到底。
说到底,都是她偏宠太多。
“安阳,哀家这两年也很糊涂,当年留下琰儿的命,到底是对是错?”
琰儿是永王的幼子,当年太后不惜跪求今上也要留下这一缕血脉,让他远去西桂,以德王庶子的身份养大,可现在,太后都有些迟疑了。
只要永王还有后人,那些坚定不移跟随了永王的人便不会放弃。
今上现在也有数个儿子,皇位之争避不开,却又参入了这么一个变数,让局势复杂起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快刀斩乱麻,上位者无情,若真要收拾起来,西桂德王府中鸡犬不宁,可太后当年保住这个小孙儿时,并不想见到如此画面。
太后苦笑道:“哀家还在,还能压得住,哀家若宾天了,会如何?安阳,你若去了,又会如何?”
没有太后从中周旋,西桂可有今日这般的宁日?京城里呢,若常家子孙再有糊涂的时候,老祖宗不在了,谁能入宫求来一丝体面?圣上还会给常家一个体面吗?
“常府今日之荣耀,从百年积累而来。从在康平爷、太祖爷、先帝跟前的功绩一步步而来,常太保过世多年,如今还皇恩不断,只因有你安阳在。你必须要接受盛极而衰,常家一门,要再过多少年,才能再出一位三公?要再过多少年,才能再娶一位皇家贵女?又还要多少年,才会出一位荣宠后宫之人?安阳,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吗?你若等不到。常家还奢望如今之荣光。只不过是瞧着楼塌而已。做个不高不低的官家,京中勋贵之中依旧有常府一席之地,平平顺顺地走,不是更好吗?”。
老祖宗没有回答。她知道太后说的都是对的。
风水轮流转。没有哪一家能够长盛不衰。世家,拼的是底蕴,可荣宠。比的是权势。
是她把常府推到了今天的位置,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常府蛰伏几十年?
若真是那样,就算是两腿一蹬埋在了地里,她也不能安心!
老祖宗想起了她的,如今陈家的当家老太太。
她们在荣安公主府生活,无话不谈,闺阁女子多梦,也曾悄悄有过向往。
出身皇亲之家,自是再不喜这样的环境,她们心中向所的是传承了几代的书香世家,那种家族出来的,举手投足间自有风骨,与皇亲的贵气不同,却是她们倾心的。
岭西陈家,那个一说名号就让人侧目的世家,每一个人说起陈家出身的时都是一通赞美之词,心仪,终是得偿所望。
而她,却挑中了旧都、当时还是京城的世家常家,只因常家的这一位新科探花郎文采出众,卓雅不凡。
嫁入常府,她不再是皇家贵女,而是一个新。
她想尽一个的本分,想做好一切她应该做的事情,可每每,劲儿都使不到点上。
因着她的身份,府中亲眷多是奉承和迁就,便是她的婆母,老祖宗在对方的笑容里读到的也有一股子疏离。
只有丈夫才是一心一意待她的,她不能辜负了他。
老祖宗不是个轻易气馁的性格,她费了好几年,总算让公婆把她当看,把她当自己人看,因为,她真正做到了一切以常府为重。
她的付出并非没有回报,她接过了中馈,她打理一家上下,她夫妻和睦儿女双全,她没有一丁半点儿辜负夫家信任的地方。
丈夫步步高升,三公之位是常氏无上之荣耀,他们迁来了新都,在这里继续常氏的荣光,在丈夫过世之后,常府非但没有受影响,反而一年比一年更得圣宠。
直至今日。
可面对着太后,老祖宗竟有些梗咽了。
蛰伏,不是不行。
从前因着两个哥哥位高权重,常恒晨在大理寺做个小吏,不求平步青云,只想着莫要埋没了辛苦得来的功名,可现在常恒翰告病辞官,常恒淼挂着个虚职,常恒晨再不想着更进一步,在京中官宦圈子里,常家还能有多少话语权?
郁字辈里,常郁昭有功名在身,却未谋官职,常郁昀在翰林院里做事,老祖宗想着是让他外放了去,其余的兄弟,到底弱了些。
若这蛰伏是要彻底磨灭了常恒翰和常恒淼的将来,那常家再要起势,就太难了。
可若不蛰伏,且不说是违背了圣心,等老祖宗过世之后,这个家里,又要成了什么样子?
老祖宗苦思了一夜,从宫里回来之后,也一直在反复思考,直至跪在观音像前,她才做了最后的决定。
“我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常家的事情,从前如此,现在如此,往后也是如此。”老祖宗慈爱地看着常郁昀,这是她最最疼爱的孙儿,若说有偏颇,孙儿辈之中,她偏袒常郁昀最多,常郁昀开口求了她的,只要是不伤到常府的利益,她从未拒绝过,好在,常郁昀懂事,没有给她出过难题,“我出宫前,太后娘娘与我说过一些,你外放的事情应当不成问题。”
可以外放了?
楚维琳心中惊喜,可这个气氛之下,她只能露出惊来,喜气,却是不能表露的。
常郁昀听了这话,亦是皱了皱眉,低声问老祖宗:“圣上为何应了?”
老祖宗眸子里精光一闪,她没有看错,常郁昀是聪明人,他心底里是有数的,老祖宗勾了勾唇角:“自然是有条件的。往后,常府是要走一段下坡路了,等到我过世之后,常家再无宗亲,也无高位之官,头一两年也许还有些恩泽,再过些年,便是什么都不剩了。等到了那时候再做打算,就太迟了。”
楚维琳一震,匆匆与常郁昀交换了一个眼神,老祖宗这是……
“对,还有一个柳氏,可贤妃娘娘再得宠,便宜的也只有他们柳家,断不会是我常家。我是以常氏一门为饵拖住她,若我再年轻十岁,我不会怕她的幺蛾子,可如今,我不得不服老了。若不做出改变,圣上一直盯着我们,常氏要再起,难于登天,当柳氏知道我们再没有价值的时候,她会如何?择良木而息,我们不再是良木了,就只是害死了她的仇人了。”老祖宗语调平静,似乎在分析的并非她奉献了一生的常氏,而是旁人家的琐事。
“分家,痛痛快快的分家,趁着我还有力气和柳氏周旋,把二房和三房一并摘出去。长房要承继,好坏都走不月兑。现在分家,柳氏可不敢跟我撕破脸,而太后那儿,会满意的。”老祖宗见常郁昀和楚维琳愕然,她慈爱地笑了笑,握紧了常郁昀的手,“记住,子不是妥协,不是认输,是以退为进。我常氏一门迟早还会再登三公之位,迟早还会再迎娶宗亲,再享今日之荣宠,郁昀,你是最像你祖父的,不要让子等太久。”
常郁昀还没有,楚维琳已经是背后发凉了。
分家,并不是最让楚维琳意外的,为了常氏的将来,分家也好什么也好,不过就是老祖宗的一种手段,可后面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祖宗分明是在盼着常郁昀能和老祖宗爷一样登三公之位,这也就罢了,再娶宗亲又是什么意思?若不是她已经进门了,楚维琳甚至以为老祖宗会替常郁昀去求娶宗亲了。
若不是说的常郁昀,老祖宗想替谁求娶?常郁晖已经出局了,莫不是还闷头读书的常郁曜?再不然,难道是要等溢哥儿和霖哥儿长大?
老祖宗这也想得太远了些……(未完待续……)